原来我既如此不愿放手

　　她将与于语一起去艺术中心学院留学
　　这样的深夜，她能到哪里去？她有妈妈，可是她不想让她担心；她有朋友，可是这黑夜里，不能去打扰别人；她有爱人，可是那却是向她胸口□□一刀的人。
　　以前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落寞地在黑夜里如同孤魂野鬼般不知所向。她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她恍惚的思绪被一阵手机响铃惊醒。显示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是，于语。她犹豫着是否该接起，但那边的人似乎很有耐性。手机铃声一直响着。
　　她强压着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于语，这么晚干嘛？......”
　　“老大，刘教授给咱最后通碟了，明天内一定要给个明确答复。你这样老是拖着，让我怎么办呀？我都要成夹心饼干了。”
　　“......”
　　那边的人觉察到她的沉默，继续唠叨：“你上次不是说，这两天给我回话吗？我心里着呀....”
　　“......”
　　那边感觉她的情绪低落，在电话里连连问了几个问题。她强撑着力气招架着：“哦,我没事,就是喝醉了...我...在家呀...好了,好了...我累了...”她无奈地回应着，对那边的提问渐渐失去耐心，她有些失控地吼出来：“你有完没完？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呜...呜...干嘛提这么多问题.....”
　　顷刻间，她的眼泪无法自抑地夺眶而出。她的气息在话筒里显得急促而压抑，这突出其来的哭泣让电话那头的人顿时慌张失措。
　　当于语接到叶小艾的时候，那单薄无助的她拖着行李箱，孤独地坐在广场里的椅子上。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像丢失了什么心爱宝贝，又像是在冬夜被遗弃了的小猫，瑟瑟发抖地蜷缩着身体。
　　他的心像被什么刺痛了，快步走到她跟前，将她轻拥入怀里试图驱赶这深夜的寒冷。
　　到他在校外租赁的房子里，已经快凌晨一点钟。小艾一路上都没停住哭泣，直到进入电梯，被强烈的灯光照射着，她慢慢恢复一点理性止住了泪水。
　　经不住于语死磨难缠的询问，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此时的她太需要一个宣泄口，不然她会被这抑郁的情绪溺死。
　　于语听罢顿时义愤填膺，平日里温和的他，立刻有想冲出家门将张远杉往死里揍的冲动。被叶小艾死死地拖住，她已哀莫大于心死，想远离那个人的一切。她无力再与他纠缠。
　　她肯定地答复于语，自己将接受院里保养名额，想尽可能快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她知道张远杉酒后乱性，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她走，他会请求她的原谅。在出国之前，她只能尽可能地避开他。她不想讨回什么公道，只求他不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脏了自己的眼睛。她有多远走多远，从此如同陌路，再不生瓜葛。过去的相爱与相伴、浓情与蜜意，已在今晚灰飞殚尽。她恨那个人将她心里那一片美好的园地弄得废墟哀嚎一片。那里是她如此珍惜的珍宝，记录着她璀璨妍丽的年华。可那一幕就像滴入秀丽画卷中的浓墨，迅速地晕染开，片刻就斑驳残离、催枯拉朽。她的花园顷刻崩塌、她的好时光一去不复返、她的爱坠入飞尘扬沙的戈壁。
　　于语将她安顿在自己的床上，他自己去客厅挤着沙发，将就了一晚。
　　经过一夜的仔细思考，叶小艾一脸疲惫苍白。她郑重其事地在吃早餐的时候请求于语答应她：第一、不要去找张远杉质问，就让他以为她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以他的脾性一定会纠缠她请求她的原谅。没完没了的见面，只会让她崩溃；第二、他肯定要误会她和于语接下来前往美国读书是早就预谋好的，她不想做任何解释，就让他误会好了，想让他也体会一下这种被人背弃的滋味、如毒蚀骨般的疼痛；第三、他会想尽办法找到她，她能躲多久是多久，让于语也帮着瞒住他，别让他找到自己。只请求于语家能通过关系尽快让她离去，她先去读语言班。这段时间她会去临租一个单间。
　　她刚说出这个想法，就被于语打断：“你就住这里，他不知道我这儿。就是被他最后知道，也正好打击打击他，这正合你心意。”误拾明珠，却没有好好珍惜。他气愤张远杉带给小艾的伤害，恨不得将他气吞活剥，可是他承认自己那自私的、暗暗高兴的心理活动。此时他只想将小艾的伤心减到最低，尽快办理所有手续把她带离这个伤心地。
　　叶小艾一早就回家将所有身份证明带走。她告诉妈妈，学校提供给她一个带奖学金的读研名额。看着出落得人才出挑的女儿，关容止不住地落泪。泪水中包含着欣慰和骄傲。
　　母亲的泪水如同共震的琴弦，使得小艾也声泪俱下。她紧紧地将头贴在关容的怀里，那个温暖安心的怀抱。只有她自己懂得她在哭泣什么。她让关容不要担心自己，长这么大了，这么好的机会，她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当提及以后这几年她会和张远杉分隔两地，会不会影响两人感情。小艾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本着不想让母亲为自己的事担心的想法，她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事。离启程还有一段时间，她告诉妈妈，这段时间她还会回来几次，可能张远杉会来找她，两人因为一些小事斗了嘴。她让关容不用担心她俩。只是说一切顺其自然，时间可以检验两人是否有真爱。如果没有这种共渡一生的缘分，也没什么值得挽留的。
　　张远杉一觉醒来已经接近中午，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他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片断，记忆中是卓晨俪将他扶进了房间。他当时酒醉得厉害，一粘上床就立刻睡着了。他打电话问卓晨俪，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给他开了房间？叶小艾来过没有？
　　卓晨俪有些心虚，她不想在叶小艾与张远杉闹僵的时候深陷泥梏，怕被迁怒。她只等着鱼蚌相争，渔翁得利。她不确定叶小艾说什么没有，只想走一步算一步，希望自己这一步险棋能将两人成功离间。
　　她含混地答应着，说叶小艾来过见他睡着了，就和她一同离开了。
　　张远杉拨打着小艾的手机，里面传来提示音：“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回办公室处理了几件着急的事后，天已经黑下来。他决定回家吃饭，打小艾的手机还是打不通。他匆匆赶回家，屋里寂静一片，没有一点人间烟火的味道。他觉得有些懊丧，这样的屋子没有温暖、没有等着他归来的那个人。她好像并不关心自己喝醉酒后是否身体有所不适，也不主动打个电话来关心一下。人不落家，手机也关机。
　　走进厨房里，他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条，收拾完毕才走进卧室。房间里一片凌乱，衣柜门大开着，她的衣物已然消失。一阵晕厥，一阵强烈的失魂落魄，他发疯地搜寻着房间的每个角落。发现她已经将大多数个人物品带走。
　　他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开车前往学校宿舍。杨芷青告诉他，叶小艾请了两周的假，说是去云南采风，想去寻找些创作灵感。他有些犹豫不决、魂不守舍，不知是不是叶小艾还在生气，故意躲避自己，或者她真的是去了云南？
　　他拨打了那个熟悉的电话无数次，都联系不上她。他有强烈的不好预感，觉得叶小艾不和自己打任何招呼就独自远行，意味着她对自己还很生气，选择避开他。这次她出格的任性，是否预示着他们之间已生出隔阂。不，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他觉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没由来的慌乱、忐忑、惶惑着，从来他的喜乐悲愁都与她有着很大的关系。
　　回到家里，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他突然觉得很疲惫，心里充满着一种无力感。不管自己怎样努力地想去留住这屋里她的气息，那种独特的橙香味让他觉得安稳踏实。可是随着寒风与时间的掠过，终是什么都未留得住。这种倦怠、失落的感觉让他软软无骨般地斜靠在沙发上。想着这个时候她该到达目的地了？在干什么呢？怎么不给任何的只言片语就离开了？她这样的不管不顾让他有点受伤。
　　只失联了一天，张远杉觉得自己不能束手待毙。整天什么事都干不了，随时都如坐针毡。他去找过关容、找过很不愿见的于语、找过她院里的同学，都说这几天没见到叶小艾。电话仍然打不通，他急疯了，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他托朋友查询根本没有叶小艾离开本市的记录，意识到事态非常严重。但他却混然不觉自己哪里做错了，引得她这么坚决地躲着自己。手机不开、学校不去、家也不回。他发现如果一个人铁定心肠离开自己的世界，是多么容易。以前自己事事依着她、宠着她，惯出她不依不挠的作风，他不是已经向她服软示好了吗？她怎么忍心这么伤他。这么轻易地不着片语就避而不见，誓有不相往来的苗头。他有多担心、多害怕，难道她不能想像到吗？
　　叶小艾躲在于语家里两天，实在是憋不下去了。难道她就为了他不管不顾一切了吗？随着情绪稍稍平复，她想到还要许多重要的事要做，还要回学校处理一些事、还要和同学老师们道别、还想多和妈妈待一下、还想去熟悉的居家周围逛逛毕竟自己一走将是很长的时间。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随时都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只要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做起开跑的姿态。
　　首先她约了杨芷青。芷青一见到就劈头盖脑地发出一串珠般的询问：“你这人什么情况？怎么还撒谎说去云南了，课也不上。我真服了你了。你究竟什么毛病？你和张远彬究竟怎么了？他像个蜡人一样，脸色好难看，神情憔悴不堪。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我们分手了....我不想见到他.....”叶小艾哽咽着，已经说不下去了。
　　无论杨芷青怎么询问，叶小艾都不愿道出实情。见她一副闷纠葫芦的样，急得杨芷青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抓狂失控的模样。“你说人家张远杉怎么得罪了你，你要这么折腾人。有什么事，就当面说清楚，这么藏着躲着算什么。好歹你们也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笃深。怎么可以这样狠心，说断就断。你没看见他那副模样，完全要急疯的趋势。”
　　叶小艾见她为张远杉声讨着自己，想到自己之前窥见到不该看到的那些心思。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地低沉入幽深的湖底，没有氧气，随时会窒息。
　　“爱一个人是痛苦的；被人伤害也是痛苦的。留给自己一条坦阔的路，天下之大，何为一处萋柏而停驻不前。时光会掩盖一切美好与丑恶，许久后回头看，我们所经历的苦痛也不足为道。苍海一潻，各条河流有自己的轨迹，各人也有各人缘。”这些话好像是说给自己的，也好像是说给芷青的。
　　“我已经答应了院里的保送，过不了多久就会去美国。很大可能不再回来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到这里小艾望向远处，思绪陷入回忆。“这几年我们有好笑的事一同欢笑、好听的歌一同歌唱，我们吃遍了学校附近的美味小吃、一同评价过美女和帅哥、我们分享了许多秘密、一起为集满学分而努力狂背......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动情地抱住了杨芷青：“你带给我了这么多美好如珍宝般的回忆，我永远都将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好希望以后的你也会越来越快乐！我真心希望你越来越好。”我不想你难过，我走后，你愿意怎样就怎样。
　　杨芷青被叶小艾此时煽情的话语感动到，但表情故意露出被惊吓到一样：“怎么感觉你要和我生离死别了。你留学的事我早听说了。这是好事呀。你可不会是因为出国念书的事和张远杉闹掰了吧？”
　　“你不明白的。可能我们缘分尽了.....”她不想就此话题讨论下去，眼眶中的泪珠好像随时都会滚落而出。
　　“下次张远杉又跑我这里来问你的情况怎么办？我受不来他一副失魂落魄、惨遭重创的模样。你们的事这样逃避也不是个办法，你有什么想法该告诉他呀。就是给他判刑也总该告诉他做错了什么事吧。你这算什么？难道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逃之夭夭？”
　　叶小艾想想没接话。她继续说：“你们一起长大，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事，用情之深，这些都是我们看到也感觉到的。怎么可能说分手就分手，说忘就忘？我真的觉得你的心好狠呀！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你别再劝了，我已经下定决心。走之前我会找个机会和他谈谈，仅此而已。以后咱俩永不相欠、死不往来。”
　　杨芷青恹恹地看着叶小艾，突然觉得她好陌生。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她突然铁心心肠，或者并没有如张远杉爱她那般用情深厚。她觉得这一刻有一种恨意显现于心。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一直执着的，对于别人竟然可以甩开得毫无留恋。自己视为珍宝的，对于别人既只是角落的一搓杂草。
　　这变故，是否可以开启一页新的篇章，是否自己就有可能去追逐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份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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