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既如此不愿放手

　　两家人的聚餐

　　周末晚餐，关容知道女儿回来准备了一大桌好菜。她提前告诉了张母刘娟，让她晚上不要再做饭，楼上楼下邻里又是好朋友，自己准备了很多，干脆两家人就凑到一起吃顿饭。
　　长辈们还不知道他俩的事，席间，让俩孩子坐在一起。叶小艾觉得此时和张远杉坐在大人们眼皮底下好不自在。她闷头吃着东西，张远杉倒是神态自如，淡定自然。他对叶小艾的口味了如指掌，时不时帮她夹点喜欢的菜品。像是绅士又像是邻家大哥。他俩母亲看在眼里，很有欣慰赞赏之意。
　　“张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有一老同学，在你们医院肾内科住院，托我找熟人帮他安排动手术。你能找一下这方面你熟悉的专家吗？”
　　张父张秉承是本市医大第一附属医院神内科教授，在国内也是这个领域有名的专家。他正值壮年，树业专攻，经常他的学术论文都在国内外多个医学杂志上发表。温和谦文、学识渊博、沉稳持重，身上自有儒雅出众的气质。张远杉出自这有涵养温暖的家庭，他虽和父亲一样散发着木秀于林的气场，更多了几分青春意气、阳光俊朗。
　　“好，我安排。放心，关容。”
　　医院里做手术自然要四处打听各个专家的善长，同一个科室医生专长的领域还是有所不同。而且有熟人关照，医生在开药时就会用上不是太贵又有用且副作用小的药。不会过度检查，平白花冤枉钱。关键是做手术时找对了人更对症更万无一失。每行每业运行时都有些灰色地带，但长辈们不愿在孩子面前提起。
　　“那真是太感谢了。”关容帮连声道谢，既然张秉承允诺了，后面的事情肯定好办。附属医院床位紧张，单是要个住院的床位都要费些精力，更何况她同学要做有关肾病的手术，没有一周十天是出不了院的。
　　“小艾，别光顾着自己吃，给你张叔刘姨各拿个空碗舀碗鸡汤，太烫了，先凉在一边，一会儿好喝。”
　　“....谢谢，小艾。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漂亮，秀外惠中啊！谁要娶到她真是太有福气。”刘娟接过叶小艾双手递来的汤碗，对她赞不绝口。实际她老早就知道儿子这几年有事没事往叶小艾家跑是为什么。他家儿子看叶小艾时那深情脉脉的样子坦露心声，但孩子们自己的事做长辈的也不好太插手。叶小艾乖巧得像只小白免，她怕儿子没说自己说出倒把叶小艾吓跑了。前两年她鼓励过张远杉放手去追，但一直未见俩人进一步发展，她也不好拔苗助长。
　　“远杉，乖孩子，想吃什么自己多吃啊。”
　　“关阿姨，您的手艺太好了。我完全停不下筷子呀。小艾，真有福气，从小就吃这么美味又营养的饭菜。噢....唔.....”张远杉边说边夹了一大筷子菜放进嘴里,很是享受的模样。完全不吝自己的赞美之词。几句话将关容说得眉开逐笑。
　　关容的手艺确实不错，桌上有糖醋排骨、笋子炒三文鱼、汽锅鸡、凉瓜蒸肉丸、蒜烤牛柳.......色香味俱全。都说隔锅香，张远杉吃得欣然尽兴。见桌上的人都爱吃自己做的饭菜，关容很是满足。
　　“喜欢吃就经常到我家来，我做给你吃。对了，刘娟，我这两天又做了薰鱼，等下你带些回去，早上就着下粥最好了。”关容经常给刘娟做私房菜，以前张远杉就经常带着关容的菜回家或带到学校。刘娟本来也贤惠，只是没有关容这般舍得在口味菜式上下功夫。
　　叶小艾和张远杉忙着收拾饭桌。张秉承上楼继续自己的专研，关容和刘娟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聊着天。
　　“前段时间，听说他再婚了。还是那个卫生局的，比他小接近十岁。你说，人是不是善变嘛，想当初我俩也挺好的......”关容忍不住叹了口气,言语中有些悲从中来。
　　“你别气着自己了，有机会我也帮你物色物色。”刘娟小心安慰着。
　　“别....别.....你别替我瞎操心,我一个人也好好的.......”
　　张远杉擦着桌子，听着两个母亲轻轻细细的聊天声,瞅了瞅厨房里正在洗碗的叶小艾。她专注地洗碗,流水声掩盖了说话的声音。但张远杉知道她很在意父母的事，从那时她家里才发生变故她就很长时间都处于萎靡低落的状态。现在的关键是要让叶母快乐起来，她快乐了叶小艾才会快乐。
　　回到家张远杉洗完澡，边拿毛巾擦着头边坐在正看电视的刘娟旁，他漫不经心地说：“听说叶小艾爸再婚了？”
　　“嗯。”
　　“那关阿姨肯定很伤心。”
　　“嗯。”刘娟看着电视，眉头皱了下。
　　“你和她这么好，经常去开解开解她呀。爸那里不是经常有别人送的活动券吗，带她一起呀。”
　　刘娟觉得今天的张远杉有点奇怪。她睨了眼他，“怎么这么关心你关阿姨？”
　　“我不是怕叶小艾见她妈难过也跟着难过吗？你参加什么活动也把她叫在一路，省得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我怎么没瞅见你对我的事这么上心呀，怎么，媳妇还没娶进家门，就这么关心你丈母娘了？你小子，瞧你那点出息。”
　　“那不是为了你儿子的将来吗？我是眼光长远。妈......人家关阿姨不是没你福气好吗？你嫁得多好呀。儿子又帅又听话，老公又体贴又能赚钱。你就当多做好事。儿子的幸福就指望你了。”
　　刘娟笑着用指头指了下张远杉的头，“你呀......现在情况怎么样追到手了吗”
　　“那当然，你儿子多优秀呀，都是我妈生得好教育得好。呵呵！”
　　刘娟的心情因儿子的几句恭维话变得晴空万里、神清气爽：“好了，好了。你不提醒我，我也会这么做。你好好待叶小艾，这丫头乖巧，脸皮薄，你们好好处，啊，儿子。”
　　张远杉想下楼约叶小艾出去称着夜色走走。刚下一层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叮哩咣啷的碎片声陪随着歇斯底里的哭吵声，关容在屋里发出嘶哑的怒吼：“你当初答应了我什么你当时不是说你不会娶她吗？结果你还是娶了。我都一直忍着，想到你说你只是为了她的抑制症，怕她自杀，我才答应如此忍辱负重。现在......你怎么做得出来你只为你风流快活，何时想过我的苦你怕她自杀,你就不怕我自杀。我连我的家庭都供奉出去了，我的青春我的感情什么都奉献出去了。最后我得到什么？不.....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这没有任何意义。你的现实你的欺骗让我觉得恶心,你....出去.....出去。就当我俩从来没认识过.....你走......走.....”关容声音颤抖着，身体剧烈地抖着，她用手推纵着身前的人，用力将他推出门外。
　　叶小艾在一旁默默地擦拭着眼泪，嘴角轻颤，肩膀一耸一耸极力地压抑着心底的疼痛与搅割。她轻轻无力地拉拭着母亲的衣袖，那点力如此微不足道，抵御不了关容爆裂的怒气。她隐忍了多久，此时的委屈与悲愤就有多凛冽决绝。关容的力气大得惊人，胸臆间拥堵着浊气。她疯狂地拖拽着身旁的男人，一边用脚用拳头疾风骤雨般地捶打在他的身体。那男人只是无力地呆立在那里，任由她的发泄与狂怒。只是无声地矗立着，像是个人偶，没有生命，没有活力。从他选择了这条路后，他就已经没有生气和张力了。曾以为那眼前的欢乐如此美妙，可那是只是海市蜃楼，亦幻却不真实，抵不住这真实的生活。是他选择背弃了他曾经的感情，背弃了那曾经他也深爱的人。人的感情对某些人而言是如此的脆弱多变。岁月将世世变幻更替，硬是让曾经的美好变得面目全非。张远杉立时冲下楼，将两人分开在安全距离，“关阿姨、叶叔，你们别闹了，别气坏了身体。”叶小艾见张远杉此时的出现，恍羞不安，她不愿他见到她家如此不堪剑拔弩张的气氛。自己父母的摔盆碎碗大吵大闹如雷鼓噪的架势让她想躲离想逃避，那是两个她深爱的人，她生命中多么重要的两人。她不想见他们的互相伤害，她想退却躲进自己的天地中。
　　嘭，一声，叶小艾飞奔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关容还是想推怂着，张远杉半推半挡地将她按在了沙发上，“关阿姨，你别这样，把身体气着了多划不了。你们这样吵，叶小艾多难过呀。”见她渐渐平静下来，张远杉连忙到门口对叶父指指楼下，示意他下去。送他到楼下的车旁，叶父无奈地说：“本来只是想看看她娘俩，可不知聊到什么她发了这么大火。让你见笑了。”张远杉本对叶叔的作法誖有微词，但碍于是长辈，更是叶小艾的父亲，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好言相劝叶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让自己的母亲安慰关阿姨，自己也会照顾叶小艾。叶父轻叹口气，伸手在张远杉的肩膀上轻拍两下，一脸落莫地开车离开。
　　刘娟跟着张远杉下楼安抚正在哭泣的关容。
　　张远杉一直轻敲叶小艾的房门，没人响应。他守在她门口，柔声说：“小艾，让我进行吧。让我陪着你，我就在你旁边，我不说话，我只陪着你。你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想打人就打我身上。要有人陪着你，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我真的不出声音，我只在你旁边看着你，抱着你.......”
　　屋子里，叶小艾的眼泪像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擦去了，又有，擦去了，又有。仿佛怎么都擦不完，像天空下的雨，一直一直。
　　他敲了一阵，里面的人还是没开门。他觉得心里的担心更甚，心里的愁也随着那未开的门化不开，消不融。
　　过了很久，叶小艾听见外面客厅已经很安静，她以为他已经走了。她打开门，想看看妈妈的情况。门一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靠在门旁，一下就把她抱在怀里：“不要难过了，你这样我好心痛......你妈已经去睡了，她情绪已经好多了。”
　　张远杉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睛红肿，如水雾般迷离氤氲，眼底里映着尽是哀愁、失落、郁结。她紧抿着嘴唇一字不吭，被刚才激烈的情景和低郁无助的心情弄得脸色苍白，神情哀哀。他将手臂紧了紧，用宽厚温暖的手掌轻拍她的背，像是给予她力量。
　　张远杉轻搂她回到房间，拿出她放在抽屉里的CD，选了首舒缓放松的轻音乐，将耳机戴在她耳朵上。陪她坐在床边。他轻抱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放在自己厚实的怀中。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很温柔很小心地柔声说：“别太伤心了，你爸妈已经离婚了，这些不好的经历、情绪都会过去。现在我们要想怎么让你妈快乐起来，让她忘了过去，以后开开心心地生活。”你妈妈快乐了，你才能快乐。
　　“你要好好的，我不许你不快乐，不要你流眼泪。”伴着他温暖的怀抱绵绵的爱抚还有他轻声的劝慰，她觉得心里的那块巨石一点点地在减轻，胸没有那么闷了。
　　夜已很深，可没有男孩心底连绵的情意深。他小心呵护着他的她，想用自己的温暖让她生命中的那丝悲凉像入春的冰泉般融化为清水，流向很远的地方，汇入宽阔的海洋最后不复影踪。
　　之后很久一段时间，张远杉想了各种方法帮关容消节吐郁。他弄了几张旅行票让她找几个老朋友去旅行；他知道她喜欢花草，特地开车和叶小艾一起陪她去花鸟市场选喜欢的盆栽；他知道她喜欢烹饪，帮她在老年大学很难报上的烹饪课里报了名......
　　他也劝慰叶小艾父母一代的事，已经发生，我们不能再更改。有些事已经回不去，覆水难收，就让它过去。目前的关键是活好现在，人不能老是回头。自己快乐了，身边爱的人才会快乐。其实叶小艾本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她自己就很能发现生活的细小美好，并乐在其中。她的心像无雨的晴空、清辉的白月、徜徉起舞的白梨花瓣，干净澄澈。他愿她的心一如以往，即使有短暂的泪，那只是洗涤人世的尘埃，洗下的是灰色灰迹留下的还是那净白，照耀着的仍有那和煦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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