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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亏他能编得出来。
倪苒一口茶呛在嗓子眼，好不容易咽下去，还是接了一顿咳嗽。柯培顺势拍着她的背，甜腻腻地埋冤着：“怎么这么不小心。”
提到孩子的问题，老爷子当然很重视：“噢，医生都说了，那就要少吃。”
比起林女士，跟柯老先生说话，压力确实没有那么大。而且，他跟柯培就是正常的父子相处模式，相比之下，柯培跟林女士之间就显得淡淡的，有些生疏。大概，那是因为像柯培说的那样，他小时候是跟爸爸一起长大的，自然要亲一些。
老爷子倒是自己提起了前妻：“你妈最近怎么样？”
“她前几天去了藏区，要在那边小住。”
“就没有高原反应吗，”在倪苒面前，他毫不避讳地埋汰，“都这个岁数了，到处瞎跑！”
完全不像是离婚二十来年，老死不相往来的夫妻，从柯老爷子的言辞中，还听得出他对林女士颇为关心。
柯培吃完冰糕，唇颊发凉，却因为姜的作用，耳根子发着热，他起身抄起老爷子身边的折扇，给自己扇了扇风，顺带着看了一眼扇面，上面用草书题了一篇词。
“您老写的？”词的落款是个小小的红方章：金陵居士。那是柯老爷子给自己起的雅号。
“还能是谁，”他对这套特别受用，立刻把林女士抛在了一边，来了劲，还要给倪苒看，“让你媳妇儿也看看怎么样。”
倪苒突然被点名，她不懂，但当然还是一通乱夸：“写得真好，爸的字好漂亮。”
老人家过得真的很寂寞，被这样一夸，高山流水也不过如此，急忙又找了两把折扇出来给她看。这回柯培没拦着他，悠闲自得地在一旁喝茶，看着倪苒煞有介事地哄着这老东西开心，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倪苒平时在柯家陪柯浩然玩，到了这里，感觉也就是换了个老孩子，一样是要陪玩，这事她再擅长不过。
只是想不到柯老爷子这么耐不住寂寞的人，会选择独自在这里，一个人养老。
午饭过后老人家习惯午睡一个钟头，她和柯培便也去客房休息，一进门倪苒傻了眼。
这房间虽然大，但是只在落地窗前设了一方铁艺桌椅，没有长条沙发，她今晚怕是要打地铺。
“怎么了？”柯培提起茶桌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见她还在东张西望。
倪苒道：“没什么。”
“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柯培给她一杯水，自己坐到床上，“要睡一会儿吗？”
“我不困。”
柯培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抗拒，也是有点好笑，不知道被她当作了什么人。
柯培却困了，喝了水以后脱了鞋，和衣躺下：“那我睡会儿，你无聊可以看看书架上的书。”
倪苒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窗前坐下，等了好久，才敢回过头确认，他有没有睡着。
柯培的睡颜很安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跟他平时的样子比起来，显得过于人畜无害，仿佛没什么防备似的。她胆子便大了些，趴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看他。
他真好看。
之前就觉得他很年轻，还以为只是长得显小，原来是真的没比她大几岁。二十六岁，也就是学校里那几个读博师兄的年纪。自己糊里糊涂跟他结了婚，真的好好算算，其实不亏。
——大概是今天柯老爷子对她太热情，她不禁飘飘然了起来，竟有了这种想法。
倪苒垂下眸子暗笑的那一刻，就听到柯培的声音：“倪苒。”
立刻，她就从想入非非中清醒过来：“我在！”
“你看着我，我睡不着。”说完，他翻了个身，侧过去躺。
他不是闭着眼睛的吗？倪苒傻愣着，张了张嘴，丢大发了，她的脸。
更令人难堪的还在夜里。
午休勉强可以蒙混过关，到了晚上的睡觉时间，他们一前一后尴尬地洗了澡，柯培在后面出来，发现这小姑娘挺能折腾，在他洗澡的时候，从橱柜里搬出了一床被子铺在地板上，盘腿坐着。
“你这是干什么？”他没好气地把她拖起来。
倪苒眨巴着眼，目光闪烁：“我我……”
柯培冷着脸，她身上没有几两肉，被他轻轻一提就抗上了肩，放倒在床上。
好像吓到了她，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心软下来，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柔软：
“这不是家里的木地板，大理石这么凉，你打地铺会冻死。”
倪苒还想说点什么，他看不得她这副唯恐被自己吃掉的样子，伸手拉了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他俯下身，手指捏了捏她光滑的小脸蛋。
“你喜欢打地铺回家打个够，在这里就委屈两天，乖。”
她惶恐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床微微下陷，是他躺下了。
倪苒刚往床边挪了一点，这时，一只手过来勾住她的肩，一骨碌把她捞过去，搂稳：
“不怕翻下床吗，乱动什么？”柯培训她如同训儿子，“睡觉都不老实。”
倪苒可怜兮兮地低下头，半边脸枕在什么上，很柔软，那似乎是柯培的睡衣棉料。她躺在他的怀里，一股好闻的味道笼罩着她，那是她身上也有的，浴室里放的沐浴露的香味。
“哈欠！”
一个喷嚏打出来，胸口传来一阵小小的推力的同时，柯培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一只手轻轻一抓。
“对不起。”倪苒红着脸想往后退，却被他的手臂牢牢牵着，动不了。
柯培从床头抽了张纸巾，往她脸上胡乱擦了擦：“感冒了吗？”
小脑袋摇了摇，连带着，他的胸口也被蹭了蹭。
“你别动。”柯培苦笑，哪里是胸口痒痒的，心里才是被挠了百来遍。
倪苒睡得太低，没有枕头，脖子那块怕是不舒服，柯培贴心地给她提上来，让她枕着枕头，手臂也顺理成章地放在她脖子下，她胆小，不敢提意见。
“会不会压得你的胳膊难受？”结果还是提了，采用了一种比较迂回的提法，很会说话。
柯培想笑，说：“不会，睡觉。”
倪苒的身体开始还一直僵着，像块木头，渐渐的，她也感到累了，人松懈下来，认命地躺在他臂弯里。神奇的是，竟然没有想象中的失眠，反而睡意汹涌，越来越深。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倪苒睡得死去活来，醒来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柯培早就没了影子。她一看时间，飞奔到洗手间洗漱梳头。
老管家正守在门外，等她出来：“柯太太，这边请。”
她被带到后院，绕过假山和池塘，看到一座凉亭，那对父子坐在里面，老爷子拿了只笼子，在逗鸟。
“起来啦？”老爷子亲切地问候她。
这个点才起，连“昨晚睡得好吗”都可以省掉，当然好得不得了。
“对不起，爸，我睡过了头。”倪苒惭愧地走到柯培身边，用眼神问他，怎么老是不叫她？
柯培也没想到她这么能睡。
两个人目光一交汇，互相都有询问的意思，变成了大眼瞪小眼，这在老人家眼里看来，分明是小两口眉来眼去。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柯老爷子打着圆场，“饿了吧？”
柯培早陪父亲吃过，还好没等倪苒，不然要让老人一块饿肚子。他起身：“爸爸，我带她去吃东西。”
“好，吃点好消化的，”老人家本意是好心，说出来却让倪苒更加羞愧，“也快吃午饭了。”
倪苒被柯培牵着走，一边走，她一边自我反省：“今后我会设闹钟。”
最近邪了门，她生物钟明明一向很固定，这几天却有了越醒越晚的趋势。
柯培没接茬，却说了其他的事。
“老头子很喜欢你。”他先是说了这一句。
“嗯？”
倪苒不解，她被喜欢的点在哪，能吃能睡？
柯培环顾四周，花园里没有别人，他说：“他在沪大旁边有一处房产，听说你是那里的学生，刚刚跟我商量，要把房子过户给你。”
倪苒一呆：“这样不太好吧。”
“你是他儿媳，送你套房子有什么不对，”柯培耐心地跟她讲道理，最后叹了口气，扳过她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倪苒，你要学会慢慢习惯，现在的身份。”
现在的身份。
她是柯培的妻子。
倪苒当然不是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他父亲慷慨的馈赠，只是，这馈赠不该属于她，最终还是要还给柯培。
想了那么多，她还是只说：“我知道了。”
他们再要走，远处的石板路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是老爷子打发了管家，来带他们去餐厅用餐。
柯培只用了几秒的时间思考，便托起她的下巴。
倪苒刚要对那个管家点头致意，柯培的吻就落下来，让她逃无可逃。
挣扎也不过是徒劳，她试了一下就放弃了，心越慌，越想找个什么东西抓住。
她抓住他背后的衬衣，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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