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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柯培看过照片，拿着手机，轻轻地敲了敲儿子的脑壳，然后才还给倪苒。
“柯浩然，用别人的手机不要乱翻相册，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以后记住。”
相当注重家庭教育，正气凛然——仿佛刚刚那个把手机要来看的人不是他。
“知道了，爸爸。”柯浩然一脸委屈地摸摸脑袋，转头向倪苒道歉，“妈咪，对不起。”
“没关系。”倪苒除了大方地原谅还能怎样，她想哭。
沪市的道路平坦而开阔，而回家的路上，倪苒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坐牛车的感觉，心脏颠簸了一路。
到了家就开饭，倪苒先上了趟楼，把那只鼻烟壶送到柯培的卧室里。一推门，视线就不可避免触及到床头柜那张相框，只是远远的一个轮廓，在倪苒看来却像是噩梦。她匆匆放下盒子，出了门，一头撞在门外人的身上。
柯培被撞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伸手扶住怀里的姑娘：“小心点。”
“柯先生，”倪苒一惊，真是冒失，“对不起。”
撞得不轻，柯培感到胸口一阵钝痛，下意识替她揉了揉脑门，她也疼坏了吧。
他说：“吃饭了，我来叫你。”
这种事，让安可来不就好，他还特意上来一趟。
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被他的手揉过的地方，也烫得厉害。倪苒张张嘴，支吾一阵子：
“嗯，我就是，把林女士的东西先拿上来，挺贵重的，要放好。”
倪苒晚上又没睡好，次日晨跑的时候，没什么精神。
奇怪的是柯培没难为她，他好像也提不起劲，头发也比往常显得乱些，倪苒猜，他跟自己一样没睡好，那他是因为什么？
柯培随着倪苒脚步放慢，他的脚步也慢下来，还打了个哈欠。
“不想跑了？”
倪苒惭愧地沉默，柯培说：“休息会儿。”
两个人便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柯培靠在椅背上，仰着脸，闭上了眼睛。
倪苒弯腰轻轻地揉自己的小腿，她这段时间腿部肌肉还不适应这样强度的锻炼，柯培让她没事就做做拉伸。
这几天跑下来，除了昨晚心思太多，前几天夜里都睡得格外好，饭量也大了点，这样也好，倪苒渐渐开始能接受每天晨跑这件事。
柯培问她：“柯浩然最近听你的话吗？”
提到这个，倪苒欣慰道：“他练琴没再让我管过。”
“昨晚好像练到很晚？”柯培从书房回卧室的时候，还听到楼下咿咿哑哑，小夜曲拉得让人肝肠寸断。
“因为在准备比赛，所以现在每天固定练三小时。”
“会不会太多了？”柯培想，这种事发生在他儿子身上，是个奇迹。
倪苒道：“……是他自己要练这么久，他在跟他老师较劲。”
“哦？”柯培笑了一声，有什么好较劲的，就那么说不得吗，“这孩子。”
一个话题翻篇，他们各自侧过头，四处望望，发了会儿呆。
“倪苒。”
“嗯，柯先生？”
柯培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像初升的日头，柔和而温暖。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吗，”倪苒局促地笑笑，这个倒是可以实话实说，只是有点羞涩，“我，想出国留学。”
总之，就是要越走越远，去一个没有人可以把她抓回去的地方。
“就这样？”
这个答案在柯培意料之中，不过，过于没有悬念。总觉得，还有一些可以延伸的东西，她没有说。
“嗯，就这样。”
“凭你的学习成绩，没有什么意外，完全可以办得到。”
“真的吗，”倪苒总是谦虚的，不像是那个轻轻松松门门A+的沪大学霸，“谢谢柯先生。”
“不过，你活得太辛苦，我有时候觉得，你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柯培说。
倪苒小小紧张了一下，问：“柯先生，说这个话的意思是，不看好我，要辞退我吗？”
柯培旋即给了她一个毛栗子：“傻。”
他没有这个想法最好，倪苒心里松了口气，傻笑。
“晚点儿再说吧，”柯培看向远方，声音淡淡的，“等我晚上回家，倪苒，我有点事想跟你谈。”
是什么样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要留到晚上呢？
倪苒神情恍惚了一天，学车的时候，也像个游魂似的，忽然，挡风玻璃前涌起一大片水，雨刮器左右摇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教练在一旁哭笑不得：“倪小姐，转弯要打方向灯，不是开雨刮器。”
雨刮器还在摇摆，她讪讪地道歉：“对不起，我走了个神。”
怀揣着一肚子疑问回到了家，司机把车停稳，另一辆车正好也驶进了院子。
倪苒刚下车，就认出从那辆车下来的人，是小丁，他拉开后排的车门。
“林女士！”
林嘉慧一只脚迈出来，从容地下了车，看到倪苒，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微笑。
她是来取鼻烟壶的吗？倪苒想，原本柯培是要给她送过去，大概是她等不及，亲自来了一趟。
倪苒跟过去，就像刚来柯家的那一天，跟在她身后，保持半步距离。
就听到林嘉慧极低的声音：“人变精神了。”这算是她的肯定。
“谢谢林女士。”
安可也出门来迎接，帮忙拿包，拖鞋摆在脚下，等林嘉慧进门，她飞奔去沏茶，打电话报告柯培。
“柯浩然呢？”林嘉慧心里还想着孙子。
安可倒茶，往楼梯看了一眼：“先前玩得比较疯，在地板上睡着了，我给他抱到了楼上。”
“这个点睡觉，晚上还睡不睡了？”林嘉慧蹙眉，对这种生活作息表示不太赞同。
“小少爷最近练琴练得比较晚。”
“你说柯浩然？他肯练琴？”
倪苒在一旁也帮着说话：“浩然他，在准备比赛，态度很认真，每天至少练三个小时。”
林嘉慧回头看她，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你教的？”
“是他自己愿意这样。”
林嘉慧的眼神有所缓和：“我倒是没想到。”
安可得以放心地退下，柯培接到她电话，已经表明会提前回家。
林嘉慧闲闲地坐着，关心起倪苒这些天在柯家的状况。
“带那个小猴子没少费心吧？”
“他很听话。”
林嘉慧手稍稍抬了一下，那个动作的意思是“打住”：“不用给他面子。”
“是。”倪苒低头。
林嘉慧问：“柯培呢，对你还满意？”
“柯先生人很好。”
“再过一个月，就要开学了吧？”
“是的。”倪苒不知道她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柯浩然的，反正，都一样。
显然林嘉慧是问她：“开学以后，你上学跟柯浩然冲突吗？他们学校要求上下学接送。”
“大三以后没什么课，而且，我会尽量调整。不过，可能要麻烦您给我开实习证明。”
“这个不是问题。”林嘉慧道。
不多时，柯培到了家，走到她们面前，叫：“妈。”
这次倒是回来得挺早。
“公司没什么事？”
“嗯，妈你怎么来了？”柯培问，“我正要把东西送你那儿去呢。”
林嘉慧捏了捏眉心：“心里不踏实，我明天要去藏区一趟，不从你这儿拿走，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
“怎么又走这么急？我还以为可以留你住几天。”柯培的言语间哄着她开心。
林嘉慧忍不住一笑：“跟我还说这些虚的。”
柯培也笑：“那我带你上楼去拿吧，在这儿吃晚饭？”
林嘉慧点头，站起身，手挽过柯培的胳膊，想起来什么，转头：“倪苒也上去吗，一块儿看看？”
倪苒摇头，不想打扰他们母子联络感情：“不用了，林女士。”
柯培道：“她早看过了，也只有你喜欢收集那些东西，走吧。”
倪苒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想着，今天林女士过来，也有一部分是想看看她在这里怎么样吧。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让林女士失望，毕竟是她把自己带进了柯家。
还没坐多久，就见到安可匆匆跑上了楼，又匆匆跑下来，慌里慌张。
“怎么了安可？”倪苒抓住她问。
“林女士是来拿一样很贵重的东西吗？”安可满脸着急，“说是放在柯先生房间里，现在不见了！”
“不见了？？”倪苒也晴天一个霹雳。
是她放进去的。
下午进去清扫的时候依稀记得好像还在。
怎么突然不见了？
林嘉慧正下了楼，柯培跟着她，一脸凝重。
“倪苒。”林嘉慧叫她。
倪苒起身：“在。”
“最近都是你在扫柯培的卧室？”
“是我。”倪苒点点头，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进出柯培房间的也只有她。
“是你拿的吗？”
“不是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楼梯的栏杆上，往楼下看，他刚睡醒，睡眼惺忪。
倪苒看了柯浩然一眼，他的目光迅速闪躲开，带着一丝怯懦。她瞬间释然，孩子就是孩子。
林嘉慧也看看柯浩然，继而又转向倪苒：
“你明天就走吧。”
安可大惊失色，又是这样，又是一个没有熬过一个月的人，这个位置上的人还要再继续换。
倪苒咬了咬唇，没有说什么，不卑不亢地仰起头：“好。”
这时，柯培终于看不下去，出声劝阻：“妈，没有必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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