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の随想

作者:芥末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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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嗜血者的妻子


      多少年前,久到他已经想不起来的时间之中,曾经有一个女子,哭泣着捧起他的脸颊。

      ——要活下去,不管舍弃什么也都要活下去……永远,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活下去。
      这是他留下过的最后记忆。
      好像野狗一样活着,吃着发臭的剩饭,忍受着狞笑着的男人们粗鲁的抚摸,没有可以安生的洞穴……即使偶尔有好心人的施舍,他也总是惊惧的退开在一旁。
      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他也不想相信任何人。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他学会了忍耐。
      人活着,就必须要学会忍耐。
      他相信这一点,可是,在那好像野兽一样活着的岁月中,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活在这世界上。

      直到有一天,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个很美的人,很美很美……

      他有着浅褐色的眼眸,冷玉色的长发,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让人想起那在秋日里静寂沉醉的流水。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对他淡淡的道。
      “……我……没有名字……”
      因为生活在深山的时间太久,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该怎样像一个人类那样说话。
      “没有名字?这里是十四落岭……嗯,你就叫十四郎好了……”

      ——十四郎……吗?
      第一次有了名字,虽然只是随随便便用一个地名取的,然而,那个人……眼中没有鄙夷,没有同情……或者说,也许连情感都没有。

      好美,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人。
      他怔怔的伸出手去,太长时间没有修剪的指甲,好像野兽的利爪。
      如同驯服的犬类一般伸出手,抓红了那柔软的掌心,冰凉的,几乎没有一丝温度,却让他的心不可思议的安宁下来。

      ——不可以……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他的眼神中带着怔忡,笨拙的手不安分的乱动着,那孩子气的举动让对方忍不住轻笑出声。

      “跟我走吧,十四郎……”
      “……”那人转身离去,并未停留。
      他呆呆的望了半晌,喉咙里不时发出兽类般的呜咽,犹豫着是不是要追上去。
      那消瘦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黑点。

      他这才终于追了上去。

      他给他洗了澡,给他换上了人类的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他生硬的发音惹来那人嘲笑般的表情,这让他窘迫万分的把脑袋埋进了臂弯中。
      一只白皙的手,温柔的摸着他黑色的硬直长发。
      “就叫我……攸吧。”被那微笑所吸引,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喉咙动了动,似乎发了一个音。
      “说不出来吗?”笑着拨弄了一下他的嘴唇,“真是个小笨蛋,你究竟活了多久……”
      “……攸……”他努力的发出一个音,却好像小狗一样缩了缩身体,把脑袋轻轻的靠在了对方的身上。
      “嗯,”攸轻轻浅浅的笑了,“做的很好哦,十四郎……不是,”他眨了眨眼睛,“你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叫……”

      那个轻颤的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好似春日的清泉。

      =================

      风起,痕在。
      一只白色的蝴蝶轻轻飞起,落在他的指尖,优雅的振颤着薄薄的翅膀。
      那冷漠的黑色瞳仁浅浅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只有动物才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凌十四,你在做什么啊?居然让秀大人一个人出去!”小小的少年怒吼着走过来,针尖一样的长发轻轻一晃,凌一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拽起他的衣领,“知道吗?现在想要对秀大人下手的人很多啊!”
      “……”
      对于少年如此的速度,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望着受到惊吓而飞走的蝴蝶。
      “喂,我在跟你说话啊!”
      “好啦,”凌九追在后面,拽住了凌一的衣袖,“适可而止,你究竟要做些什么啊!”
      “这个小子什么都搞不清楚,说什么可以不遵守秀大人的命令……哼,不喜欢凌霜的话,就随便的给我滚好了!”
      “不行。”冰冷生硬的声音冒了出来,他平静的表情好像在背书一样。
      “什么?”愤怒的表情慢慢的占领了凌一的脸,就在他抡起拳头的瞬间,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了?小一要打架吗?”
      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凌一的大脑也立刻降到了冰点。
      几乎可以听到少年脑袋转过去发出的嘎啦嘎啦声响,一张美丽的面容冲他们三个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好久不见了,小九,小一……还有,十四。”

      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冰冷的黑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霜、霜主大人!”凌九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把脑袋低了过去,“真是万分失礼!”
      “没关系,”她摆了摆手,蓝色的眼眸缓缓抬起,“说起来,为什么你们关系总是那么差呢,和十四好好相处不好吗?”
      “都是那家伙……”凌一马上叫了起来,“总是摆了一张臭脸,让人讨厌,如果不想留在这里,就随便的滚好了!”
      “不行。”他冷冷的开口,“是那位大人让我来这里,所以,除了他的吩咐,否则,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不会离开这里。”
      “竟然敢对霜主大人这么说话……”凌一怒气冲天的站起来。
      “算了啦,十四他不是向来如此吗?”她微微的笑了起来,“那么,我拜托十四去做一件事情,可以吗?”
      “霜主大人!”凌九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不必用这种口气说话啊!”
      “没关系,”她浅浅的道,“十四只是名义上属于凌霜,但是,跟随秀,却是别人下达的命令……”
      “……”
      “不用紧张,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她温和的表情让人很难拒绝,“秀要去桓娥楼,你可以陪他去吗?”
      “……”

      凌十四已经一句话都不说的走了出去。

      “切,有什么了不起!”凌一转过头,不满的哼了一声。
      “琦攸哥哥一直非常看重十四,就说明,他不是一般的人……安排在凌霜,表面上受秀的牵制,其实却是只有琦攸哥哥一个人能够节制。”她转过头,轻轻道,“小七,你在吧。”
      “是。”空气中传来了回音,“霜七谨尊吩咐。”
      “帮我去跟着十四和秀,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她沉吟半晌,缓缓的道。
      “是。”

      竟然派出了霜部中的王牌,霜七,看来事情已经上升到了一个级别呢。
      凌九微微沉吟,虽然琦攸大人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不过,霜主大人也并没有特别的担心……也许……

      “小九。”芯苑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什么,芯苑的笑容让凌九一阵哆嗦。
      “是!”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的任务就是看着小一……不要让他出去惹麻烦哦。”
      “什么啊,我可……啊啊啊啊,痛……”
      凌一充满怨念的看着凌九,被掐的手立刻变成了一片红肿。
      “我知道了,我绝对会看好这小子的!”凌九笑眯眯的道。
      “那么……一切拜托了。”

      庭院中的白衣少年,望着日渐枯死的梅树,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哥哥不在的话,这些植物根本就没有人打理。
      “秀大人。”凌十四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您要出门吗?”
      “嗯……”少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去,仰起头,望着仆从,微微一笑道,“那么……一起出发吧。”
      “是。”

      贵阳的街道,寂静而安宁。
      他微微抬起眼眸,身边的颀长男子,冷漠中带了几分忧伤,黑色的瞳仁,好像黑曜石一般的美丽。
      说起来,虽然每一个凌霜都有名字,但,凌十四是没有名字的,不仅如此,霜卫中,也只有到十三,凌十四,好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这个神秘男子,向来只效忠于一个人,只服从于一个人。
      哥哥,一直都叫他十四郎。
      秀轻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脸,那张易容的面具总是让他很不舒服。

      十四郎这个名字,除了琦攸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用了。
      秀曾经也想学着那样叫,可是,冰一般寒冷的黑色眼眸,却总似在堤防着什么,拒绝着什么。

      “呐,凌十四……”
      “是。”不卑不亢的声音,冷漠的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秀有些窘迫的张开嘴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了。

      凌十四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那里有的,只是他的衣衫偶尔飘起的沙沙声响。
      凌霜中真正的刺客很少,会武术的,包括凌十四在内也只有七人。
      情报的收集,是一项收入不错的工作。
      成员奔走各地,在彩云国不同的凌霜买来消息,然后再高价出售给买家。
      秀不知道这种生意究竟算什么,但是,琦攸一向认为,有利润,而且利润不错的生意就是好的,至于违不违法这回事,他向来不介意。
      少年虽然名义上掌管着凌部,实际上,凌部和霜部的工作都是芯苑在做。
      凌十四从来不参与凌霜的工作,他是琦攸特别指派给秀的护卫……只是这样而已。

      颀长的身形,和琦攸有着几分相似的轮廓,却没有琦攸那种苍白中带着白皙的面色,凌十四的皮肤是健康的蜜色,很漂亮,黑色的眼睛,晶莹如同黑曜石一般。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他的过去,似乎是一片空白。

      他悄悄的从侧面欣赏着那近乎完美的身形,凌十四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秀大人……”
      以为被发现了的秀立时间面红耳赤,窘迫的看着地面,似乎忽然间对自己的鞋子产生了强大的兴趣。
      “什,什么?”
      “桓娥楼,不能去了。”机械一般生硬的声音响起,秀下意识的抬起头,原本奢华的桓娥楼前,不仅仅站了守卫的兵士,一张冷漠的封条,将那后面的歌舞升平全部抹去。
      在桓娥楼的旁边,一张告示静静的站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秀不可思议的看着告示,“哥哥怎么会……变成了钦犯?”
      告示上,称妓女珏吟是有谋反之意的乱民,悬赏捉拿……还有几句冷冰冰的台面话语。
      “……”凌十四平静的看着告示,一言不发。
      “会不会是身份被发现了呢……”秀微微沉吟。
      “攸的化妆术,不会被认出来。”凌十四冷冷的道。
      “哎?”秀诧异的抬起眼眸,嗫嚅道,“嘛……是啊。”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一般的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的小巷。

      “怎么了?”少年轻轻的问道。
      “有人。”凌十四轻轻的吐出两个词,然后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秀的面前。

      “别动。”他那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出现在了小巷后面,一把白色的长刃,静静的架在对方的脖子上,“手慢慢的举起来,不要动。”
      那个身影缓缓的举起双手,凌十四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那个影子。
      对方非常听话,似乎已经屈服了。
      凌十四静静的注视着,忽然间,泛着绿光的一把手里剑向他毫无预兆的袭了过来。
      他低头避开,却给了对方反击的机会。
      啐了毒的武器看起来格外的阴森,夹杂着风声的舞动声响,好像林间的风哗哗的扫着落叶。
      风驰电掣一般的伸出手,两把刀刃同时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住手,凌十四!”秀出现在了巷口,凌十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得收回了刀刃。
      人影缓缓地转过了头,那张淡漠惨白的面容之上,难得的有了一丝和缓。
      “红秀……”生硬的话语从她的口中缓缓吐出,可是,她却并未撤走架在凌十四脖子上的白刃,可是凌十四却依然冷漠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
      只是那双如狼一般的黑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七弦姬小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秀欣喜地走上去,毫无预兆的抱紧了她。
      七弦姬不明所以的愣了愣,拿着刀的手也慢慢的落了下去。
      “太好了……七弦姬小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不知所措的犹豫着是否要回抱他,微微抬起眼眸,看到了凌十四眼中的神色。

      究竟是怎样一种眼神啊!
      不是红琦攸那样漠然的冰冷,也不是自己那样决绝中带了仇恨的淡漠,好像一种悲悯世人的缥缈,简直就像桌案上的神祗。
      而且,他出刀的速度简直快的可怕,不仅如此,对于自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这一点,丝毫没有在意……不是,根本就连防御都没有,好像随便自己动手一样……
      就像……狼……
      七弦姬不知何故在脑海中出现了一幅图画,一匹孤狼在雪地中走着,那是漫无人烟的白色,不见一丝光亮的黑夜。

      想到秀还拥着自己,七弦姬回了回神,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言道,“我没事,也没有死……安心吧。”
      也许是天生不会安慰人,七弦姬的感觉和琦攸很像,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笨拙,偏偏又脾气不好。

      在一家偏僻的茶馆内,七弦姬悠闲的饮下茶水,凌十四向秀微微颔首,然后转身退出了包间。

      “是你的手下吗?”她淡淡地问道。
      “你是说凌十四吗?他是哥哥的人……”
      “……”七弦姬微微挑起眼眸,“很厉害的家伙呢。”
      “……是吗?”秀略带羞涩的低下头,“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凌十四出手,刚才和七弦姬小姐的对决,几乎是第一次呢。”
      “出手连一份多余的动作都没有,非常漂亮。”她的视线扫过桌面,“加上力量,恐怕以前的红琦攸也不是对手。”
      “以前?”
      “你认为他现在还会有什么对手吗?”
      秀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七弦姬小姐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哪里吗?”
      “他让我去送信,别的什么也没有交代。”
      “信?”
      七弦姬从怀中掏出那张泛黄的信封,“就是这个,我到了皇城,却发现,蓝贵妃并不在宫里。”
      “哎?真的吗?”他微微睁大眼眸。
      “嗯……”
      他接过信,犹豫片刻,然后拆了开来。
      意料之外,里面是空的。
      “哎?”
      “不用惊讶,里面本来就是这样。”她饮了一口茶水,“因为见不到蓝贵妃,所以我就拆开来看了。”
      “肯定是有什么深意吧,只有哥哥和蓝贵妃两个人明白的意思。”他酸酸的道。
      她却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你的哥哥认识七蓝贵妃?”
      “听说是小时候的朋友。”
      “……”她闭上了眼睛,秀也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她才缓缓张口道,“你的妹妹,还有上官鹊澜怎么样了?”
      “都没有大碍,只是……鹊澜大人的手……”秀黯然道。
      “很好。”七弦姬点了点头。
      “哎?”
      “能活着,这很好。”她忽然笑了笑。
      他有些不解的望着她。
      对他来说,人的生活因该不仅仅是活下去……秀相信人有着不可被打倒的精神,他相信人类的爱可以战胜一切。
      所以,他注定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咳嗽了一声,“那么,接下来七弦姬小姐准备去哪里呢?”
      她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先回红家吧,那里很安全。”他急忙道。
      “我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到你家去……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没关系,双亲很晚才回来,不用在意……”他微微一笑,“而且家母向来好客,所以没关系的。”
      “我不会跟你说谢谢,这也没关系吗?”
      他似乎愣住了,呆呆的望着少女。

      她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的手,很热,很温暖。
      “不只是这样,你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对你说谢谢,也不会承你的情……”
      “我……我……并不是为了让你说谢谢才……”他小声嗫嚅着。
      “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她望着窗外,忽然道。
      “……听说是苍瑶姬留下来的方子。”
      “嗯,这么说也没错……”她轻轻的应了一句,“那个药很好用,但是,却不是救命的仙丹,虽然可以暂时压制我体内的毒性,却都是一些治标不治本的问题……到了夜里,眼睛会暂时性的失明……时间也不算多,最多,也就两年左右吧……哼,即使这样,也算是赊账的来的了。”
      她轻轻浅浅地笑起来,“不过,跟那家伙比起来,我算是好的了吧,炎毒每三十六个时辰会发作一次,就算有药,也只能减缓痛苦……我的苦难不久就会结束,而那家伙,却连死都做不到……”
      “所以,七弦姬小姐很伤心吗?”秀突兀地问道。
      “我看起来像吗?”她轻轻挑眉。
      “……”少年低下头,松开了她的手,苦涩的一笑,“明明看起来好

      像要哭出来一样,为什么七弦姬小姐总是要逞强呢?”

      ======================

      所有人都知道,红大少爷最讨厌的人有三个。
      第一个,紫燕潇,第二个,白茗夜,第三个,就是霜十五。
      霜部是没有十五的,霜十五这个名字纯粹是红大少爷乱取的杰作,霜十五本名是蓝凤溪,是当年蓝明昊私生子的后人,在芯苑十七岁之后,就作为芯苑的护卫留在她的身边。
      红大少爷,当年本来想要把这个臭虫一样的小子赶走,可是偏偏人家面皮厚(用琦攸的话说),硬是跪了一整天,最后连绛攸都看不下去了,所以,红家大少只好把这个鼻涕虫一样,粘性十足的家伙收归旗下,但实际上,为了缓和两人僵硬的关系,不知情的芯苑时常把凤溪派到琦攸的身边。
      也就是因为某位女主人过于天真的想法,从来到红家的那一刻起,凤溪就没有少被欺负。
      红少爷讨厌蓝凤溪的原因主要归结于以下第条:
      第一,凤溪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但是,身高足足比红少爷高出了一个多头;
      第二,凤溪文武双全,非常优秀,时常被人感叹没有出身本家;
      第三,凤溪一看到芯苑,脸就会噗的一下变成可恨的粉红色。

      介于以上三条原因,凤溪先是被琦攸打法到白州去呆了几年,然后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赶去了黄州……终于熬回了芯苑身边,女主子又让他去保护琦攸。
      倒霉到了这种境地,蓝家的天之骄子中,蓝凤溪算是第一人了。

      霜十五,或者说是蓝凤溪,到现在都没有疯掉,实在是一个奇迹。

      至少霜四一直这么觉得。
      霜四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在凌霜中,应该算是比较大的年纪。
      他原来是一个赌场的赌徒,金钱来去匆匆,见惯了风风雨雨,在被人打得半死,丢到大街之后,红琦攸把他捡了回来。
      现在,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彩云国三大钱庄的掌柜,负责者经济上的各种情报,也是红琦攸手上钱款的主要管理者。
      让一个赌徒来管钱,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琦攸只是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跟霜四好好的谈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就让他去了桐寓。
      事实证明,霜四没有再赌过一分钱,琦攸也没有亏待过霜四。
      至于他们那晚谈了些什么确实没有人知道了。

      霜四看着蓝凤溪一片片的剥着橘子,然后缓慢的塞进口中,忽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虽然知道这小子是标准的慢性子,可是,他还是觉得有点受不了。
      穿着绫罗绸缎,看起来和一般富商没有什么两样的霜四,微微眯起眼眸,哼了一声,“你还真悠闲啊。”
      凤溪连眼眸都没有抬起来,整个人坐在地上,也不管那厚厚的青苔,靠着石壁上,似乎懒得快要长蛆了,“没有工作。”
      霜四气的块冒烟了,这小子,行动力虽然很强,但是只要一闲下来,马上就会有发霉的趋势。
      作为一个杜绝懒惰的好商人,凤溪的这种行为更抽大烟没什么两样了。
      大白天睡懒觉,除了芯苑小姐之外的家伙全部是杂草,不务正业,每天不知所云。
      “你这样子,难怪芯苑小姐不喜欢你。”
      霜四轻哼了一声,凤溪却忽然间面露惨白的站了起来,讨好道,“四爷,是不是小姐对你说了什么……不要瞒我啊。”
      霜四顿时得意起来,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这小子有着两大软肋,一个是蓝芯苑小姐,另外一个是红大少爷。
      凤溪看到红琦攸就像老鼠见了猫,看到芯苑小姐,则是像老鼠见了大米。
      “她会跟我说什么,”霜四转过头去,淡淡的道,“霜七已经出动了,小姐让你过去。”
      凤溪的精神一下子变得其好无比,整了整满是青苔的破旧衣衫,向着内院走了过去。

      里面只有凌一和凌九而已。
      凤溪的蓝色眼眸一下子耷拉下去,好像被人抢走了鱼的猫咪。
      “小姐呢?”他嘟囔起来,眼睛东看西看着。
      “芯苑小姐出去了,她让你去城东老宅那里守着。”
      “又是这种事情……”他瞥了瞥嘴,又吱吱唔唔的磨蹭了老半天,才慢吞吞的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另外一方面,秀和七弦姬已经来到了凌霜的会馆。
      依旧是那种满梅树的庭院,老树枯斜,潇潇的风,积满白雪的世界,无端的多了几分萧瑟。
      地板下面,是蓝家特别的构造,在地下的暖气让房间内即使在冬天也可以很暖和。
      端着热茶的凌十四沉默的走过来,放下茶水,然后走了出去。
      冒着热气的茶水,在这寒冬中显得格外温暖。
      仿佛被那气氛影响到一般,七弦姬银色的瞳仁微微眯起,“真好呢,冬天。”
      她似乎笑了笑,“我生活的地方,因为天气很热,所以没有冬天。”
      秀微微一怔,呢喃着重复道,“没有冬天?难道说是……蓝州以南的地区?”
      “哎……知道的东西很多呢,”她托着下巴,“那里瘴气,还有奇怪的病到处都在传播,因为朝廷很难管到那里,在那边生活的,都是一些外族的人……”
      “真是非常恶劣的环境呢。”
      “是吧?不过,如果不是真正恶劣的环境,人也不会有强烈的求生欲。”七弦姬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训练也会拼上性命去做。”
      “七弦姬小姐的组织,是刺客集团吗?”
      “不知道。”她耸了耸肩,“上面会指定我们去杀人,或者,是去调查一些事情……我们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是什么,在外面的行动也会被全程监视。”
      “上面是……”
      “一个戴了面具的家伙会告诉我们行动的内容,”她把脸贴在了桌面上,“不过,没有人见过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男是女……我也只是偶然看到过一次,他的刀伤,刻着‘芸熙’。”
      “芸熙?!”秀几乎一下子跳了起来。
      七弦姬微微睁大眼眸,“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他嗫嚅了一句,随即认真道,“不过,在那样偏远的地方,他也要藏起自己的脸,就说明,这个人是经常要出现在公共场合的人吧?”
      她似乎有些惊讶,但依旧只是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甚至不让你们知道究竟在执行怎样任务,而且有着可以建立刺客团体的金钱和能力,就说明,至少可以和红家相提并论吧。”
      “……”她没有发表任何一件,只是悠哉游哉的饮下茶水,半晌,微笑道,“知道吗?在那之前,有人跟你说了同样的话呢。”
      “哎?”
      “你的哥哥啊……”她站起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吧,秀,你将来一定可以超过你的哥哥……所以,不要再去追逐他的影子了,他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七弦姬小姐……”少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息般的笑了,“您似乎变了不少啊。”
      “啊?是这样吗?”七弦姬推开门,满目的白色有些晃眼,不适宜的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却发现被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握住。
      转过头,诧异的看到了秀羞涩之中,带了几分期待的眼眸,继而无奈的叹道,“怎么了?”
      “七弦姬小姐,跟哥哥很像……”他小声道。
      “……不是,我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家伙长得比我好看。”
      “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变得像哥哥或者七弦姬小姐那样,那就太好了。”
      “我没觉得像这样有什么好。”

      听起来不知是抱怨还是自嘲的话让秀再度失笑,可就在那短暂的瞬间,七弦姬已经挣开了她的手。
      她的假装随意,还是触动了秀心中的涟漪,内心的悸动开始了身体不自觉的颤抖。

      七弦姬走出了房间,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似乎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
      秀没有听见,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不用改变,真的,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

      小雪微微皱了皱眉,抬起眼眸,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俊秀男子,他眉宇间的浅淡笑容让她很想一拳打上去。
      “你看起来很不愉快。”他笑起来,“当年你在我那里蹭饭的时候,我可没有这么小气。”
      “你装死倒是装的很愉快。”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可以的话,我倒宁愿你死在那里,这样,世界就安宁了。”
      “难得,你会这么坦率。”
      她的眉似乎皱的更紧了,“你在碧州看到了什么?”
      “你有五千个目击者,这还不够吗?”
      “严重威胁人民的传染病,”她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这不够吗?”他揶揄一笑。
      “我派去的人全死在了那里,羽林军接触到的,只是一种奇怪的病毒物质……真正带给歆韵噩梦的,究竟是什么?”她停滞片刻,忽然开口道,“难道说……真的是妖魔?”
      “你信吗?”
      她站起来,望着小楼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淡淡的道,“娘亲说起过……妖魔只存在与人的心中,恶也好,善也好,全部都源自人心。”
      “这是理想论。”他不置可否的笑起来,炯炯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所以,为了这不知所云的猜测,你想要查?”
      “不行吗?”她转过身。
      “奉劝你一句,离这件事情远一点,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他淡淡的口气看不出是否在开玩笑。
      “真难得,你会说出这种话。”
      “我向来是个明哲保身的人。”
      “骗人,”她毫不留情的职责只换来他一声淡笑,“根本就是一个毫不在意世情的家伙。”
      “你和小时候相比,真的一点进展也没有……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性子。”
      “哼……”她忽然低下头,握住了他的手,放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半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已经没有了呢,伤口。”
      他莫名的微微睁大眼眸,“在手上……我有受过伤吗?”
      “果然不记得了。”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很快的松开了手,冲他笑了笑,“总之,调查,我还是会继续,所以,不要想着阻止我哦。”
      “哈?真顽固。”
      “不是一向如此吗?”
      小雪愉快的笑了笑,把杯中的茶水泼洒在了桌面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在楼梯口的地方,他叹息般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管你要做什么……可是,不要让自己受伤哦。”
      那一瞬间,她有听到自己心脏停滞的声音。

      ——不管你怎么玩都好啦,可是……不要受伤哦。

      他,还记得吗?那个时候的事情。
      “笨,笨蛋!不要说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她脸似乎红了红,然后很快的下了楼。

      “伤口……吗?”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肤质细腻的手掌,没有意思瑕疵。
      原来如此,那个时候的事情吗?
      他忽然闷闷的笑了。
      亏她还记得那种小事……自己,早就忘记的差不多了吧。

      芯苑坐在窗边,忍不住托腮叹息。
      一纸娟秀文字落在她手边的雕花白宣上,光洁的漂亮,一行短字却是让人触目。
      ——事情未完,一切小心。
      什么事情呢?感觉非常的不好,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一般。
      她轻轻敲击着桌面,而且,凌霜在城东的会馆,最近,来委托的人,也明显减少。
      简直好像预谋着什么一样。

      是什么呢……她的眉头紧紧皱起。
      霜十五已经前往调查,但是,总还有一点在意。
      “凌十四,在吗?”
      “是。”沉闷的声音缓缓响起。
      “去城东看看,那里,似乎不大太平。”
      “是。”

      城东老宅,是一处废弃的旧址,也是凌霜最主要的联络地之一。
      凤溪微微眯起猫儿一样的狭长蓝眸,清冷的风吹过,勾起的无力感,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不安开始弥漫起来。
      潮湿的干草,散发着浓浓的霉味,令人作呕。
      再往里面走,腐烂的尸体,已经有白色的驱虫已经开始在耳朵嘴巴里面爬进爬出。
      凤溪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跑到墙角,不顾所以的一顿狂吐,接着飞快的跑出了老宅。

      空气好清新,好舒服。
      凤溪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那恶心的味道却好似跗骨之蛆一样挥之不散。
      总算做好心理准备,重新回到里面,他捂着鼻子勉强审视了那具尸体。
      “唔……凌二吗?看样子死了很久了……这段时间,凌部都没有来得及去看……切,臭死了。”
      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具尸体,凤溪喃喃道,“死因是利刃刺中心脏,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多的伤口……一击毙命吗?真是非常棘手的家伙呢……唉,看在你平常不算太坏,我送一副棺材给你好了。”

      继续往宅子里面走,庭院中,一个大水缸放在角落,凤溪走过去,在水缸的边缘摸了一下,然后用肩膀用力的顶开,重似千斤的水缸,却很自然的滑动起来,灰土般的墙壁上,顿时间露出了一个架子。
      成堆的文件堆砌在土墙上,凤溪皱了皱眉,从靴统中掏出火石,又撒了些许什么粉末,纸张嗤的一声燃了起来,几乎是在瞬间就变成了灰烬。
      文档已经全部销毁,看暗门的情况,应该没有被发现……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房子,也必须要烧毁吗?真是足够浪费啊。”他嘟囔一声,环视周遭。
      虽然为了随时销毁证据,这里有着大量的干草,但是,因为凌二的死亡,又加上下雪,所有的干草都湿了,根本就没有办法点着。
      带来的燃烧剂怎么想也不可能烧掉整个房子,凤溪头痛的揉着太阳穴,考虑是不是暂时先回去。

      “就是这里吗?”小雪皱起了眉,因为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里和刺客组织的总部相比,更加像是一个破落贵族的旧宅。
      ——是的。
      隐藏在暗处的声音响起,她点了点头,“辛苦了,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查探一下。”
      ——是,蓝贵妃大人。
      她推开老旧的木门,吱呀吱呀的声响,难闻的灰尘气味也随之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烂地方!
      她简直要转身就走了,看来选择这里的人大概也有着什么毛病。

      摆了摆手,一具尸体倒在正厅,她冲上去,仔细翻看了半天。
      ——看样子,已经死了很久呢。
      她抬起眼眸的瞬间,一个影子在庭院中一晃而过。
      “什么人!”她大喝一声,箭一般的掠了出去,脚尖轻轻一点,已经落在了对方的面前。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年轻人,她拔出短剑,欺身袭了过去。
      对方的招式很凌乱,但是行动却很敏捷。
      对付这种家伙,虽然不太容易,但是,对于小雪来说,也不算是太难。
      小雪随手丢开短剑,施展起了白家的家传绝学,锁喉擒拿手。
      纤细的手指,指节发出喀喇喇的声响,向着对方的咽喉一步一步的逼近。

      对阵的凤溪自然是叫苦不迭。
      白家是武术世家,在擒拿和枪法这两项上,可以说是彩云翘楚,小雪虽然并不擅长枪法,可是,在空手擒拿方面,却被母亲大加赞扬。
      凤溪心神一闪,小雪五指一并,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喀嚓一声,凤溪惨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肩胛骨绝对被捏碎了!

      凤溪滚到一边,咬着牙站起来。
      “你是什么人?那个人是你杀的吗?”小雪低头捡起短剑,淡淡的道。
      他摇了摇头,嘴巴似乎动了动。
      她皱起眉,走过去,用剑指着他的咽喉,“我在问你的话,你是什么人!”
      凤溪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可不想用什么刑讯,所以,你最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她举剑欲刺,一块小石头,却轻轻巧巧的打在了剑身之上,力道之大,居然让精钢制成的短剑也开始了剧烈的震颤,大骇之下,她转身,护住胸口。

      一个黑衣人影缓缓落下,挡在了她的面前。
      美丽的女子,在黑衣人身后缓步而出,向她露出了笑容。
      “好久不见了,蓝贵妃。”
      小雪的眼眸微微一沉,还是笑了笑。

      “确实呢……芯苑首席女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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