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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鱼（四）
黎烟默默盘算起来，她估摸着那些老爷爷老奶奶喜欢听她唱歌，是因为喜欢过去的自己，就在刚才，她还听见有人提到“黎楚君”的名字呢！
这可是她安身立命赚钱谋生的资本啊。
怎么把这个优势利用起来呢……
这时邵亦东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就听见薛城风聒噪的声音：“怎么样怎么样，妹子弄出来了没？”
那兴奋劲儿就跟守在产房外问孩子有没有生出来的亲爹似的。
邵亦东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湖边喝奶茶的女孩，懒洋洋地说：“嗯，已经领出来了。就在我小公寓这里，四季园那个。”
“得嘞！我们在附近转悠呢，这就过去。”
果然不一会儿薛城风和蒋楠便风风火火地赶到。
当邵亦东看见跟在后面的阮嘉怡时，神色间有淡淡的不悦。
“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薛城风不乐意了，“说什么呢，我可和你说啊邵亦东，我跟你认真的，阮阮是我媳妇儿，你再这样我可和你急啦。”
邵亦东没有再说什么，倒是阮嘉怡脸色涨红，轻轻咬住嘴唇，卷发因低头而从脸颊两边垂落。
黎烟安如鸡地在旁坐着，偷瞄一眼，不禁觉得阮妹子那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十分招人疼惜。
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呀。
随便红个眼圈都能拿影后。
“走吧，咱们先上楼。”邵亦东说，“这花园里蚊子多。”
黎烟咬着吸管磨蹭，“要不……我还是不在这里住了吧？”
邵亦东一愣，“那你想住哪儿？”
黎烟：“要不……给我找个酒店吧。”
头一次听说接受施舍还要挑三拣四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邵亦东拎起黎烟的后衣领将人提起来。
黎烟还在企图抗争：“居然没关系吗？”
邵亦东不耐烦：“什么没关系？”
黎烟意有所指地：“刚才那位……”
邵亦东立刻明白黎烟是在顾及邵亦雯，满不在乎道：“没事，她不管这些。”
居然还有这么宽宏大量的金主！不愧是鸭王之王啊……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黎烟打从心底里佩服邵亦东的业务能力。
可是这种刀尖上行走的日子她不敢过啊，赶紧从邵亦东手中挣脱。
“即使那位同意，也不行啊。毕竟你现在还是……嗯，和她在一起的，女人善妒，有些阔太即便嘴上说无所谓，可是心里还是不喜欢的。赚这行生意不容易，你，嗯……你们……”黎烟说着往薛城风和阮嘉怡那边看了一眼，“还是要谨慎本分一些。”
这算是见面以来黎烟说得字数最多的几句话之一，但是邵亦东可以用人格担保，他每个字都听懂了，整句话连起来却听不明白。
薛城风也是一脸茫然，从这表情看出，他应该也没能理解黎烟在说什么。
她是海洋生物么？
蒋楠倒是端着下巴，看看邵亦东，再看看薛城风，突然如梦方醒，大彻大悟：“黎小姐，你觉得东子是干什么的？”
一定要当面拆穿这么残酷的人间真实么？
黎烟守口如瓶。
“你是不是以为他，不对，应该是我们仨……”蒋楠手指头转了转，“以为我们是干那个的呀？”
黎烟暗叹一口气，拿捏着脸上的表情——三分同情七分理解。
邵亦东脸黑了，薛城风也是如遭雷劈。
蒋楠明白自己猜对了，顿时鸭子一样嘎嘎大笑，拍着大腿腰都直不起来。
黎烟从三人这样的反应中，咂摸出一点大事不妙的味道。
蒋楠笑得疯癫，好不容易倒过气儿来，扶着薛城风的肩膀直起腰，“哎呦，人家以为咱们仨是傍女大款的小白脸呢。”
邵亦东掐死这女人的心都有了。
*
邵亦东的公寓看上去不沾人间烟火，跟个样板间似的。
厨房里除了一个锃明瓦亮标签都没撕的锅，和两只高脚玻璃杯，几乎找不到其他容器。洗手间里的瓷砖闪闪发亮，连洗漱用品都没有。好在卧室的床上用品是齐全的，只是打开衣柜，里面只挂着几件男装。
邵亦东巡视了一圈，这块属于他的私人领地对他来说似乎也很陌生。
黎烟深知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很得罪人，低眉顺眼跟在邵亦东旁边。
“嗯，这房子勉强还能住人，我可以将就一下。”
邵亦东：“……”
邵亦东本来想谦虚几句，说点诸如“布置得比较简陋别见怪”“东西不太齐全你先将就住”的客气话。
这下倒好，全被这不知感恩的女人堵在了嗓子眼里。
您老还真会将就……
黎烟见邵亦东又要喷火了，赶紧解释：“其实也不完全是我的错啊，谁让你们穿得……穿得……”
穿得这么骚气呢。
邵亦东扭头去看那两个，满脸嘲讽，“听见没，人家嫌弃咱们的衣服呢。”
黎烟此时身上还是那副上世纪装扮，经过被水泡，以及在派出所里蹉跎一夜，更是没法看了。
蒋楠将邵亦东这间公寓的每一个角落都闻一遍，非但没有和自家兄弟站在一个阵营，反而帮腔道：“这地儿要啥没啥，的确是将就住啊！”然后眼睛突然一亮，“要不我们去超市吧！给黎烟她置办点东西！再给她买点新衣服！”
薛城风笑眯眯附和：“没错，黎妹子这衣服架子一样的身材，换身衣服肯定好看。”
当三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时，或许是一桩玛丽苏言情剧。
然而当三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时，旁边还有另一个女人，剧情难免就要往撕逼打脸方向狂奔。
阮嘉怡从始至终都很安静，只是看向黎烟的眼神，有点冷。
*
在货架的海洋里，黎烟东瞧西望，着实涨了一回见识。
难以想象四十年以后的内陆竟然发展成这样，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有一部分是以前只有去国外才能买到的，还有一部分她见都没见过。
她蹲在一个智能音箱旁边，学着旁边小孩的样子和它说话，忽然余光里瞥见两个人。
“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讨厌我？”
是邵亦东和“软妹子”！
黎烟那一瞬间仿佛香港狗仔队队长附体，下盘稳扎稳打，保持蹲地姿势，同时脚下小碎步腾挪，滋溜一下钻到旁边货架后面，探出一颗脑袋暗中观察。
阮嘉怡挡在邵亦东面前，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泪在里面打转。
邵亦东挑眉：“阮小姐，恐怕你误会了，我没有讨厌你。”
阮嘉怡微抬起下巴注视着邵亦东，眼神里带着几分无辜。
“我只是不太想看见你。”
阮嘉怡：“……”
“失陪。”邵亦东颇有绅士风度地向阮嘉怡点了点头，侧身从她身边走过去。
只留阮嘉怡一个人在原地，脸色变了几变。
黎烟蹑手蹑脚准备离开大型车祸现场。
“黎小姐。”
一个非常阮嘉怡的声音，从后面飘来，将黎烟定住。
“黎小姐，您很厉害啊。”阮嘉怡一步一步踩着裸色小高跟鞋，走到黎烟面前。
黎烟：“……啊？你在说什么？”
阮嘉怡眨眨眼，“没什么呀！听说你找不到家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都不记得了？”
黎烟点头：“嗯，是啊。”
阮嘉怡：“失忆之后，刚巧就碰见邵公子。黎小姐，您真幸运啊。”
黎烟继续点头，“嗯，是啊。”
阮嘉怡嘴角的笑容淡去，瞥了黎烟一眼，转身之际用黎烟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演技是个好东西。”
身为拥有无数红遍东南亚影视作品的三栖天后，黎烟自然是认可这句话的。
演技是个好东西。
可是不论台上台下都要用到演技，那可就遭殃了。
黎烟挠了挠下巴，继续蹲回智能音箱旁，痴迷于调戏里面的人工智能。
旁边有两个年轻人经过，忽然停了下来。
“哎？你觉得那个妹子长得像不像一个人？”
“谁？”
“那个八十年代的大明星……叫什么来着，黎什么。”
“黎什么？”
“算了，忘了。回头问问我奶奶。”
黎烟：“……”
智能音箱的人工智能这时正在向顾客们展示自己的歌曲点拨功能：“有什么想要听的歌么？可以试着说出歌手的名字哦~小爱可以找给你听呢！”
黎烟：“我要听黎楚君的歌。”
智能音箱沉默三秒：“抱歉，没有黎楚君的歌呢，您可以试着听听黎楚或者楚君的新歌。”
黎烟：“……”
什么人工智能，应该叫人工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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