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美啊

　　唐亦姝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平心跳，很快便扬声道：“不知叔母从何人那里听说了这等闲言？”

　　庄王妃见她都涨红了脸，不由抬手抚了抚她的肩头，柔声道：“你这孩子，我就只是问问罢了。”她慈眉善目，微微叹了口气，“云老太太来时与我说了一嘴——她是你外祖母，心里多少也是惦记着你的，就怕你年轻压不住人，反叫那起子刁仆戏弄了，这才托了我提醒你一声呢。”

　　唐亦姝听得这话，眼眶都红了，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庄王妃见状不免生疑，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尽可以与叔母说说。”

　　唐亦姝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这事我只与叔母您说，您可千万别告诉外头那些人啊......”

　　庄王妃自来喜欢小辈，见唐亦姝这模样倒是有些忍俊不禁，心中暗道：这晋王妃倒是还有些孩子气。她心中这般想着，面上神色倒是越发慈和，应道：“你只管说罢。”

　　唐亦姝这才斟酌着说道：“人都是生恩不及养恩，再如何，也是太太养我长大，我心里自然也是想要孝敬她的。前段时间，听说太太病了，我虽不曾亲去侍疾却也叫人开了库拿了些药材送去。我怕底下人不知轻重，特特看过单子，看过药材，一应皆好这才叫人送去。也正因如此，适才听叔母您说那药材之事，我还以为是旁人构陷的闲言呢........”她说到这儿，眼眶又是一红，只咬牙道，“只是听您说这话是云老太太说的，我便觉得这事恐怕另有出入——云老太太最是慈悲不过又是做长辈的，哪里会故意扯闲话构陷我这做晚辈的？”

　　唐亦姝说得甚是诚恳，联系实情颇有暗嘲之意，可听入庄王妃这不知内情的人耳中却是觉得唐亦姝甚是孝顺谨慎，点点头便道：“你说的很是。只是，既然不是旁人构陷，又并非你府上老仆暗作手脚，那药材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我这头想了想，倒是猜着了些——王府这头送去的药材没有问题，云家老太太看到的却是次等药材，可见是中间转手的人出了问题。”唐亦姝不免一叹，凑到庄王妃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您不知道，太太身边有个姓梁的陪房，太太怜她年老功高事事优待，委以重任，可她暗地里却不知贪了多少东西去。当初太太替我准备嫁妆，便是她暗中做了手脚，以次换良。这不，今日一听这事，我便又想起这个梁妈妈——这以次换良的手段，可不就是她惯使的吗？”

　　庄王妃素是厌恶这等仗着主家宽容而倚老卖老的老仆，听得唐亦姝这话，不免一蹙眉：“你也是，既是早有前例，怎么不说出来。”

　　唐亦姝面上微红，只作为难模样：“她到底是太太身边的老人了，我那嫁妆之事，若是嚷嚷出去，岂不叫人疑心太太待我的慈心？再者，我到底是出嫁女不能承欢膝下，想着梁妈妈到底是伺候在太太身边的，自然不愿多挑是非。”

　　“你啊，到底年轻面薄，这心也太软了。”庄王妃嗔了一句，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反倒养大了那老奴的心，这回竟是连王府送去的药材都敢偷换！这要是再叫这老奴贪得无厌的折腾下去，岂不生间了你和云氏的母女情？”她是彻底信了唐亦姝的话，只当是云氏的陪房老奴偷换了东西，这才叫云家老太太生了误会。

　　唐亦姝点点头，一副懊悔的模样，扯了扯庄王妃的袖子，轻声道：“叔母说的是，我现今是知道错了。我，我都不知该怎么和外祖母她们解释了。”她顿了顿，抬眼去看庄王妃，求恳道，“这又是家事，更是不好和那些外人嚷嚷。只盼着叔母您老人家替我与外祖母说一声，也好叫她给太太那头敲敲边鼓，这样梁妈妈的事说清楚了，也不是很损太太的面子。”

　　“倒是想得周全，”庄王妃听她说的有条有理，倒是笑了一声。她这样的老人家最是喜欢小辈，尤其是唐亦姝这样长得漂亮且又孝顺善良的，这会儿竟是与唐亦姝开了个玩笑，“你与我说了这么多，原是想叫我替你跑腿啊.......”

　　唐亦姝顺杆往上爬，很自来熟的抱住庄王妃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撒娇着道：“我知道叔母必是疼我的。”说着，她眨了眨眼睛，朝人一笑。

　　庄王妃被她那模样逗得又是一乐，嘴上便也应了：“好罢，这倒也不是大事，我便替你传个话吧。”她瞧唐亦姝颇是讨喜，倒是更亲近了些，原本不好问出口的话也就问了出去，“听说你这几日已搬去荣萱院了？”

　　唐亦姝忽而听到这个，不免顿了顿——这事乃是事实，辩驳不得。所以，她也只好老实点头。

　　庄王妃虽不曾疾言厉色，可面上神色却还是对此不大不赞同：“你们才新婚，这才几天，这就分院子了？你们啊，这会儿正该好好处一处，多增进增进感情。你也知道，宗室人丁本就不多，你们两个又正年轻，可不好就这么耽搁了，正好多添几个孩子呢。”

　　唐亦姝心想：沈皇后说庄王妃关心小辈，原来是这个“关心”啊，还真是委婉了许多呢。话虽如此，唐亦姝也知道庄王妃这话得仔细回答——她总不能直接说是萧芳长嫌弃她赶她走的吧？当然，也不能把这事的责任直接扛在自己身上......

　　唐亦姝面上不显，心里斟酌再三，这才小心应道：“您也知道，王爷他素是喜洁，我瞧他与我一起住的那几天颇是不适应——吃不好、睡不好的，我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的很。您想啊.....”她垂下眼帘，眼睫轻轻的搭在奶白色的肌肤上，面上泛出胭脂似得羞红，小声道，“我自个儿的男人总也得自己疼吧。所以，我便主动先退一步，好叫王爷适应一段时日。”

　　不远处的萧芳长紧接着又打了两个喷嚏，终于忍不住又往唐亦姝那头看了一眼，暗道：唐亦姝不会真在说他坏话吧，从华文大长公主那儿一直说到庄王妃跟前？想着这两位长辈皆是好哄的很，唐亦姝那嘴又一贯都是抹了蜜似得，恐怕还真能把人哄得紧紧的。想到这，他不免又忆起唐亦姝哄自己的话，略有燥意，往嘴里又灌了一杯酒。

　　正好，这会儿皇帝那头有事，悄悄与萧芳长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殿。

　　另一头的庄王妃听到唐亦姝的回话却也稍稍安了心——她自然也是知道萧芳长洁癖习惯的。正因如此，她思忖过后，方才斟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你们这才成婚，这就分了院子，岂不是少了许多相处的时间？”

　　唐亦姝连忙道：“您放心，只要王爷还在府里，我们都是一起用膳的。偶尔还......”她连忙掩住嘴，羞赧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庄王妃是过来人，一下子就想歪了，倒是颇为欣慰，含笑与唐亦姝说道：“二郎自小身子就不大好，太祖和皇帝都惯着他，连皇后这作长嫂的也偏疼他，倒是养的他那一身坏脾气，娇气的不行。你平日里是得多费心，不过也别总让着他，夫妻两个还是得一同齐心把日子过好了.......”

　　庄王妃不说这个，唐亦姝还真没想过萧芳长这身子不好的事情，不过现今转念一想倒也明白过来了：元贞皇后怀萧芳长的时候据说受惊不小，后来还早产了，不足月就生了儿子。不久之后，太祖又在华洲起兵，虽说只隔了几年便坐稳了江山，可就这中间几年，萧芳长说不得也没得过什么好照顾，身子不好也有可能。当然，依着萧芳长成日里拿死吓唬人，整日里恐吓她的模样，他且活蹦乱跳着呢。

　　唐亦姝心里腹诽着萧芳长那黑心肝的德行，面上倒是温顺的点了点头，端着贤良淑德的范儿应道：“叔母说得很是。”她有意要讨好庄王妃，且又不愿再编瞎话，索性便拉着庄王妃说起自己管家时遇到的难题，借着讨教长辈的机会把话题转开了——似庄王妃这般的老人家，最是喜欢替小辈排忧解难了，帮人反倒比被人帮更舒服。

　　果然，庄王妃见她诚心讨教，面上的笑容便更和蔼了许多。

　　眼见着唐亦姝和庄王妃越说越是亲近，自然瞒不住在场那些有心人的眼。

　　云老太太便是其中一个——云家老爷官至户部尚书，云老太太妻凭夫贵得了诰命，作为命妇坐在下首位置。

　　因那药材之事原就是她说出去的，她这一整晚都在等着庄王妃教训唐亦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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