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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不喜勿入。
“……春风送暖到襄阳,西窗独坐倍凄凉,亲生母早年逝世仙乡去,撇下了素贞女无限惆怅……”
伴着锣鼓声落,戏台子上的正旦咿咿呀呀,唱腔婉转,水袖一甩,绯红眼角低垂下去,便是无限哀婉。
云溪翘着腿坐在二楼的包厢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捏起一粒瓜子,嘎嘣咬下去,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
“听着戏,吃着甜瓜子,这世上若有比这还美好的事情,也就是跟芝越打架了吧?”
一旁的司命嗤笑一声,一本正经的姿态仿佛坐在他的仙宫,秀气到不辨雌雄的脸上唇角却斜斜挑起,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事实上他此时也确实是在嘲讽着同伴。“说得好像你和西梧关系有多么好似的,其实自他向你挑明以后,你就再也没去见过他了吧?”
“那里比得上你和你家紫薇焦孟不离呢?”云溪迅速反击,转头瞅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揶揄笑意,“还不知道之前是谁被人封了仙脉,强行关在屋子里行那云雨之事?”
司命面不改色:“紫薇的报复居然是那样的也是我意料未及,不过我此来却不是和你讨论此事的。还是谈正事好了,你知道前几日,西梧帝君归位了吧?”
“不知道。”云溪吐掉瓜子壳,“归位?他什么时候下凡去了吗?”
“不过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他是西梧帝君,西极神境之主,我只是一个小小战将,我们本就不是能走到一块的人好不啦?”
“……心烦欲把琴弦理,又不知李郎我那知音人现在何方。绣起鸳鸯难成对,何日里能与他比翼飞翔。”
旦角唱得越来越凄怜,直欲引人落泪。司命也伸手抓了把甜瓜子,一个个扔进嘴里,“你可莫要妄自菲薄,三万年前西梧帝君追着你到处跑的事情,五大神境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之后他毁了仙身,落入六道,我却要告诉你,这次他归位,以蛇妖之身渡过百次劫难,九死一生飞升西极神境,依我看,怕是同你三万年前让他化为完完全全的女人有关系吧?”
天边隐隐有紫气东来,正午的烈日边紫薇星愈来愈亮,司命探头仔细瞧了一瞧,再回身已挂上盈盈笑意,“紫薇催我回去了,我便最后奉劝你一句,西梧帝君若是前来找你,你还是从了吧,他在人间辗转三万年,好不容易修得女身,想必是欢欢喜喜,以为从此能与你长相厮守。你不从,他为你堕一堕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待云溪回话,司命招手唤来一朵紫云,顷刻遁离。
戏台子上的小生也开了唱腔,他扮演的是落魄书生,前来与未婚妻私会,痛诉着借钱被拒的屈辱,眼神里亦带着一丝倔强。
“正因为丢不开贤妹的恩和爱,与你父两相争我不愿退婚,怕只怕好姻缘要成泡影……”
“这情情爱爱,无趣得很,到底有什么值得追求的呢?”云溪想着司命那一句“他为你堕一堕仙”,只觉荒唐到啼笑皆非,她捏着一粒小小的瓜子,微微偏了头,去看园子外一飞而过的雀鸟。
天高云淡,日光如海。
芝越,不知三万年过去,你可有看透?
人间之上的仙界,四大神境分居东西南北四方,天庭居于中央,三千战将出生于天地神树,行走人间斩妖除魔。
云溪是一个少有的女性战将。三万年前,她调查一个邪神害人事件,抽丝剥茧,一路调查,最终竟然查到了西极神境。
西极神境之主乃是西梧帝君芝越,天生天养,性子是出了名的冷淡无情,长相气质也是出了名的高华如月。云溪早有耳闻他实力高绝,借着这个由头,便上了西极神境,声称是有极为重要之事相询。
芝越正在处理公务,也不介意,直接让人迎了她进去。得知她的来意之后,居然对她所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情很快告破,原来是芝越的贴身侍者私下扶植了一群妖物,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云溪事情已了,瞧着芝越并没有不耐之色,便提出切磋一下。
切磋的结果是云溪差一招败了。云溪厚着脸皮再次约战,一来二去,也就与芝越成了朋友,闲暇时提着从戏园子里买的甜瓜子找上门,佐着芝越特意酿造的玉桂酒,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段友情结束于那一年两人下凡去看烟花会。最后一场烟花落下的时候,芝越毫无预兆地牵起了云溪的手。
云溪惊讶的看向他,而在他的眼里,炽热的情意再无遮掩,满满的倾泻出来,像是爆发的山洪,几欲将云溪淹没。
云溪于是挣脱他的手,驾起云逃跑一样离开。
云溪是很坚定的在拒绝芝越。平心而言,芝越身为西极神境之主,又位列五大帝君,相貌亦是十分出色,在很多人看来,作为夫婿是顶天了的好。可对云溪而言,她只要朋友,不需要夫婿。
不愿意,所以拒绝。
芝越瞧着冷淡,却很执拗。自那天起,他就追在云溪身后足足几百年,直追得云溪烦不胜烦,连甜瓜子都来不及吃,便咬了牙,故意说:“你不是问我怎么样才能接受你吗?那我就告诉你,除非你变成女人,彻彻底底的女人,不然我绝不可能接受你!可你仔细想想,你能放弃你这天生天养、蕴含你法力精华的仙体吗?”
她扯出一个从司命那里学来的嘲讽笑容,“你不能,所以西梧帝君,愿意嫁给你的女仙数都数不清,你何必非要盯着我不放呢?”
芝越毕竟曾经是她的朋友。在问出如此残酷的问题之后,她没有看他的反应,只是驾云离开。
云溪以为事情就到此结束了。
她从那天起没有再见到芝越,也没有听到过芝越的消息。不过西极神境本就独立于天庭之外,她身在天庭战将,常年行走人间,消息不灵通,没有听到他的本就是常事。
她却不知道那天看着她的背影,芝越沉默了很久,回到西极神境后,就下了一个决定。
身为帝君,不毁仙身,不能入轮回,那他就毁仙身。
她要女人,那他就转世成女人,一世不成,就再来一世。
但普通人类她会接受吗?难道要让他生生看着自己老去而她依旧美貌年轻?
那就修炼吧。
投胎成人,就踏上求仙途。
投胎成妖,就渡百劫,飞升仙界。
不论如何,一定要将她拥入怀中。
那是从初见她时就产生的执念。
直到三万年后,芝越转世成为清泽之地的一条天资卓越的螣蛇,在肮脏的污泥中艰难渡过百道天劫,褪去蛇皮,炼出仙骨,化成人形。
水中的他与三万年前相貌迥异。蛇妖化形,不论他愿意不愿意,眉眼都带着几分妩媚妖冶之色。
这样的他与素淡的西梧帝君完全不同了,身体也是凹凸有致的女人模样,云溪会喜欢吗?
芝越飞升西极神境,第一时间就被当年的属下发现。他们恭敬地迎在神境入口,流泪高呼“恭迎帝君归位”,提醒了他。
他于是重新成为西极神境之主。
这个身份,云溪不讨厌的吧?有了这个身份,他可以对云溪更好,云溪……云溪在哪里呢?
他知晓云溪与司命星君是挚友,于是去寻找到司命星君,请他引路。司命星君应了,与紫薇星君相携而去,然后紫薇星君停在云端等候,司命星君降到戏园子里,同云溪说了一番话。
说的是什么话,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云溪,依旧还是那么美,那么有活力,还在吃着甜瓜子,听着戏。
就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于是这三万年的凡世挣扎,便化作齑粉,随风散去了。
“……父王容禀,民间有一女钗裙,文才盖世相貌惊人,幼小相爱一公子,两家凭媒订了婚……”
戏快唱完了。
云溪望着下方扮演公主的花旦,忽然感到厌倦。这一场戏她看了很多次,听了很多年,直到已经能够跟着唱出来,唱得足以以假乱真。
不想听了。
盘子里的甜瓜子还剩下寥寥几粒,云溪掏出一片银叶子,轻轻放在盘子里,然后站起来,理了理衣裙。
她推开包厢的门,大步离开。
碧色长裙下坠着的一圈清铃随着她的动作泠泠作响,像是在唱一首长长的歌。
云溪也在轻轻的哼着。
“这前科状元,眉清目秀美容貌,满腹经纶文才高,天下举子我见多少,只有他才算得当今英豪。”
戏台子下,叫好声热热闹闹,是满满的人间味。
云溪走出戏园子的时候,好戏正散场,天边已是落日熔金,不远处有小摊贩叫卖烟火,想是烟花会就在这几日了。
云溪走上前去,想要挑选一个喜欢的烟火。身后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眉眼妖娆的高挑女子从后面追上来,试探着牵起云溪的手。
云溪扭头看她,她紧张的弯起嘴角,眼里炽热的情感一如当年。
“今晚,一起来看烟花会吗?”
云溪眨眨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许久,微微一笑:“不知姑娘贵姓?”
“我叫芝月。”她认真的回答,“灵芝的芝,云月两相逢的月。”
“你能为我做饭吃吗?”
“嗯!我天天都做给你吃。”
“你愿意一直陪着我,走遍千山万水?”
“你要斩妖除魔,我陪着你就是。”
“即便我不与你行那鱼水之欢?”
“……我喜欢你,不是为了一时欢愉。”芝月坚定不移,“阿溪,事到如今,除了你,还有谁会要我呢?”
“你若是想做什么事,我便是拼尽全力,也会为你办到。”
“我居然有点感动了。”云溪笑着吁出一口气,顿了顿,抬起没有被握住的手抚上芝月泛起红晕的脸颊,“我现在有点累,所以我不想再拒绝你了。”
芝月凝视着她:“你不累的时候,我也不会让你拒绝我。”
云溪看着她,微笑着,指了指身侧摊子上琳琅满目的烟火:“那我要买这个兔子模样的。”
呜——
这个时候,尖厉的叫声忽然响起,一朵硕大烟花骤然在头顶炸开。
原来已经入夜了。看烟花的人不知何时挤满在周围,云溪环顾一圈,忽的眼前一黑。
比她还要高一个头的芝月凑过来,吻住了她。
附注:①:生旦净末丑什么的,略懂一点,但黄梅戏《女驸马》里各个角色分别是什么角,我就不太懂了,百度不到,于是随便编了,这种东西就别深究。
②:完整的故事一天搞定,有逻辑错误、错别字、语法混乱之类的,请不要怪罪。
③:End
,无番外,云溪攻。
④:卖烟火的小摊贩:……劳资现在就点燃烟火烧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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