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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冤家这一词多用于男女之间打情骂俏,然而有段时间白玉堂对展昭经常一口一个冤家。
白五爷叫人时凤眼微眯,小指翘起,余音拉得能绕梁三日不散的长。用咱们展大人的话来说,就是存心来恶心人的!
没错!
白玉堂自己也承认,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着来恶心展昭的!
每次展昭听了,只要稍稍皱一皱眉头,白玉堂那阴阳怪气的话就紧接着蹦出来:“怎么的,展大人摆出这般脸色是要作甚!也不过叫你一声,又不减寿又不掉肉的,这都不许么!”
展昭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极为顺溜地答道:确实不减寿,只因叫魂也就这般了;确实不掉肉,展爷我听得心抽抽。
其实白玉堂是有气的。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就开始呕着气,面上笑吟吟,背地里扎小人。展昭顶多说声“无理取闹”,白玉堂则是把展昭连带十八代祖宗都给问候上了。
白玉堂变着法子折腾展昭,看着展昭隐忍的模样,白玉堂的心里油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两人见面只有横眉冷对,仰头看天鼻孔里出气。就连素来不断家务事的包大人都跑过来问:“展护卫和白义士最近这是怎么了?”
展昭微笑:“没事,就是心情不好,给大人您造成困扰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展昭就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地,像是在逃避些什么。
远处的白玉堂看见这一幕,难得没上去呛声,而是站在原地,低垂着眼,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世人都道南侠展昭脾气好,人善良。他行侠仗义,心怀天下,致力惩奸除恶,为国鞠躬尽瘁。哪像那劳什子锦毛鼠白玉堂,心狠手辣,嚣张跋扈,活脱脱一个活阎王!
所以啊,但凡两人吵架,那绝对都是白玉堂的错!
世人都这样自以为是的认为着。
在展昭第不知道多少次听到别人问自己:“展大人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这么不开心?可是白五爷有惹着您了?”
展昭第不知道多少次无奈答道:“没,是我惹着他了。”
来人无一不是笑呵呵地说:“展大人您脾气真好,这吵架了都还帮着白五爷说话,我看你们呀就是对欢喜冤家!”
展昭听到“冤家”二字又是一阵心抽抽,只好露出更加无奈的笑容,询问者则在嬉笑打趣声中满足离去。
展昭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冤家吗?”
随即又是一声嗤笑。
呵,冤家……
展昭确实是个好脾气。此生呢他只对两类人大发雷霆,一为作奸犯科十恶不赦该被狗头铡铡死之人,二为上蹿下跳胆大包天白玉堂是也。
对前者,展昭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
对后者,展昭总是任性多一点,理智少一点,脾气大一点,心眼小一点。
大多数时候,都是展昭展南侠展大人在白玉堂白少侠白五爷面前无!理!取!闹!
就好比每次两人吵架,到最后总是咱五爷趁花前月下,啊不,是深更半夜拎着酒坛子将咱展爷从被窝里挖出来,然后五爷撇撇嘴,一脸不甘心道:“作为道歉展昭你这厮快起来陪爷喝酒!”
每次两人比武把公孙精心照料的药院子搞得乱七八糟,被先生气势汹汹地撸袖子冲过来兴师问罪时,展昭总是把白玉堂推出去。看着白玉堂被公孙策骂得狗血淋头,展昭在旁笑得眉眼弯弯。
每次展昭离京办案白玉堂总是死皮赖脸地跟着,一路上“冷不冷?”“饿不饿?”“累不累?”喋喋不休地能把展昭烦死!展昭一不应声,白玉堂也跟着噤言。白玉堂小心翼翼地瞅着展昭的脸色小声说:“喂,你不会又生气了吧!爷这不是关心你嘛,你、你也忒小气了吧!”
于是一路的讨饶告好,直到展昭再开口:“白、玉、堂、你、给、我、闭、嘴!!!”
然后白玉堂笑嘻嘻地跟上。
然后的然后两人一同策马奔腾,谁也争不过谁。
其实白玉堂是害怕的。
自白玉堂认识展昭以来,三年光阴,千日蹉跎。情感如砂砾堆积在心头,每次一动就磨得胸口难受。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白玉堂生怕哪天展昭一句“白兄保重”从此江湖是路人,届时自己该去哪里寻芳草?又该如何断红尘?
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愿有朝一日他也能回应自己一句“嗯,好”,这在白玉堂心中乃是九天十地最奢侈不过的愿望。
所以某年某月某日,泛黄的史册里无从查询。
那天,夕阳西下,风光无限。
白玉堂叫住了展昭,他说:“展昭,我喜欢你,你呢?”
那天,汴梁的河在血染的色彩里波光粼粼,一如往昔,一江东去,流水无情。
展昭说:展昭,白玉堂说他喜欢你,你呢?
展昭沉默了一会,最后摇摇头说: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展昭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在离汴京不远的茉花村呀。
明媚妍丽的少女紧握手中的巨阙,她安静地坐在芦花深处,等待着一个叫展昭的男人的十里红妆和八抬大轿。
有些事白玉堂可以,展昭不可以。展昭是展昭,白玉堂是白玉堂,怎么能混为一谈?
于是白玉堂问:你呢?如何?
然后展昭回答:我啊,不如何。
一切来得太突兀,白玉堂的脑内峰回路转,山路十八弯,柳暗花明,云深不知处。
恍惚间看到了一脸奸笑的释迦牟尼,白玉堂想真彳也女良的晦气!
佛说普渡众生,白玉堂听了从不当回事。所谓的超度,不过是一颗心换另一颗,有你没我,有我没她。
同样的血淋淋,同样的疼。
大概就是从这时起,两人开始怄气。面上笑吟吟,背地里扎小人。
不过展昭觉得这样挺好。就这样慢慢耗着吧,等到沧海桑田,时光不见,斗转星移,巫山无云。等到大家能够坦坦荡荡地忘记这份年少轻狂的荒唐。到那时,也许,可能,大概会在街上散步时偶遇,会因为好久不见在看到对方容貌时有些怔仲,然后哈哈大笑问“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接着再共同感叹“老了,老了,我们都老了。”
就在那样一个晨光熙微的日子里,喝杯小酒,重新再交个朋友,是也不是?
展昭这样想着,目送白玉堂的离去。
那潇洒的背影,俊逸的身姿,翻飞的白衣宛如初见时那样,让人忘不了的好看。
展昭这样想着,直到白玉堂的死亡。
大家伙哭得稀里哗啦,展昭独自呆在房间里,坐在窗边,无悲无喜。像是有一只手硬生生将展昭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人世,手摸得着,眼看得见;另一半则不知去了哪个远方,寻了哪个死相。
展昭不会告诉任何人。
其实白玉堂在临走前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呐,展昭,爷问你要是哪天白玉堂死了,你待如何?
白玉堂问这话是表情极为认真,大可有展昭一说出他的回答他就会在展昭面前灰飞烟灭的壮烈。
展昭低头一笑,端地是白玉堂最爱的温顺模样。
展昭说:“白玉堂你要是哪天死了,在下定聘个戏班子来敲锣打鼓好生庆祝一番!”
白玉堂听话也不恼,嘲笑道:“就你那点微薄工钱请得起戏班子么?”
展昭挑眉,开口:“你大可试试看。”
白玉堂耸肩:“不了,爷惜命的很,臭猫没良心爷不跟你计较。”
说完,他利索翻身上马。
“喂,臭猫!爷要走了,你也要好好的啊!”
最后的叮咛在耳边还未消散,眼前再不见了白玉堂的踪影。
“那么玉堂,我们后会有期。”
那日的展昭如是说。
“做梦!”
那日的白玉堂如是答。
现在的展昭心想,嗯,现在真的只能在梦中见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老天都在帮我们呐玉堂。
只是不知,那奈何桥,忘川河,彼岸花是否如你在我梦中所说的那般好看。
算了懒得想了,反正终有一日我也是要去的。
白玉堂你最好别骗我,我要是喝着那孟婆汤不是甜的,下辈子你死定了!
展某杀人向来不抽刀。
尾声
很多年以后,展昭不小心透露出在白玉堂命丧冲霄的那一夜,他做过一个梦。
丁月华问过展昭很多次他到底梦到了什么,展昭每次都只是笑笑:“我忘了啊。”
丁月华听后总是气鼓鼓地说不信,展昭没办法地摊开手:“真的忘了啊。”
实际上,谁知道呢?
唯一的事实,就是这对冤家终究是走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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