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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曳飞
第十三章
当地的土著和汉人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们没有文字，不知礼仪，也不住城邦，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狠劲。曾有公卿从帝都前来，住了不到三日便拂袖而去，临走时留下一句。“蛮夷之地，不知廉耻礼仪。”
南疆一州，属地极大，到底有多大，连帝都最有学识的夫子都不清楚，没人去勘探过南疆到底会延伸到哪里，也没人会关心这样的问题。因此，从百年前，当地的土著就与中原的汉人频频发生纠纷。就算上报了朝廷，也只换来“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的话来。虽然朝廷也会封赏各个头人，但往往很难搞清楚他们的社会结构，于是一律封王，一时间，南疆的王倒比比皆是了，引来许多笑话。
秋夜毓一行人跟着带头的土著一路朝前，她侧眼细细观察，见他们行走如风，在山林之中那种灵巧，就宛若是森林的儿女，她心中暗暗的感叹着，若在这样的地方作战来，自己的部队是决计讨不了好的。
渐渐的，前方出现了一处小小的山沟，许多的土著都像是突然从林中出现一般的钻出来，睁着冷冷的，带着恶意的眼光看着三人。张绍阳视若无睹，侧头朝带路的男人说：“你们头人呢？”
“在里面，姑爷请。”
张绍阳闻言苦笑，低声道：“事到如今，也不用那个称呼了。”
男子睁着一双眼，说道：“你与卓雅有婚约，自然是姑爷。”
张绍阳摇摇头，知道他们憨直的本性，于是不再多说了。只放眼望了过，见到寒兵闪闪，满地峥嵘，心中颇为感叹，喃喃道：“想不到，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场面。”他想起多年前，那样喜气洋洋的场面，女孩子们穿着繁复的衣服，将沉重的银饰挂在身前，摇摆跳舞。男子们头上插着长长的彩色羽毛，蹲着身子，一边跳一边吹着芦笙。身边美人如玉，胸中豪情万千，那样的景致，再不复见了。他眼中突然有些湿润，于是侧过头掩饰住眼中的落寂，加快了脚步。
秋夜毓与阿依翰也急忙跟上，一直上了一座吊楼。吊楼是当地特产的竹子做成的，竹竿粗大结实，动作快的话，不到两天就能搭成。南方湿气严重，吊楼离了地面，隔绝地气，住在里面，极是舒服凉爽的。
踏着竹竿铺就地面，来到一间小屋，屋里铺了虎皮，一个老人盘腿坐在上位，在他下面的，是各个部族的头人及将军。两方对望，空气中陡然多了股肃杀之气。
张绍阳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他在南疆已经许多年了，这里泰半都认识，有的以前喝过酒，也有的有过仇怨，但他们现在都在这里，为了一个目的。张绍阳浅浅地吸了口气，低声说：“很久不见了”他顿了顿，从嘴角处蔓延开一抹苦笑，唤道“岳父大人。”
“你这背信弃义的汉人！不许你再叫尊敬的金玉代卡为岳父！你害死了他唯一的女儿！”座下新上任的一个头人，桑申站起来厉声骂道。
张绍阳倒没想到先出口说出这话的是个年轻人，脸色微微一沉，却也没有开口。
“别说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老人伸出一只手来，他的声音依旧洪亮，一点也听不出他已垂老矣矣，他穿着藏青的短褂，边角处是女人们用织花机织就的虎纹，裸露在外面的手指依旧有力而稳健，他看着张绍阳，眼睛中流动着锐利的光芒。
“绍阳，我曾说过，我会把你当作我的儿子看。我现在也是这样的对你。”
张绍阳眼一红，深埋在心中那么多年的悲痛几乎就要倾泻出来，将他淹没。但他咬着下唇，深深一拜：“谢谢老爷子的厚恩。张绍阳的妻子永远都是卓雅，张绍阳永远都是你的女婿。”
“好，好”老人点了点头，朝张绍阳招了招手“来，过来，坐到这里。”
张绍阳摇了摇头，说道：“我此次来，是劝老爷子退兵的。”
老人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各个头人也立刻嘈杂起来。
“退兵，不可能。”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有战场见了。”张绍阳微一沉默，声音陡然低了下来。
“果然是汉人！要打就打，难道我还会怕你们不成！！”桑申立刻大声嚷了起来，引来其他头人的附和。
张绍阳冷冷一笑，不予理会，只又朝老人一拜：“这是代卓雅拜您的。当初朝廷说卓雅是你们的奸细，我无力保护卓雅。我在南疆十年来，纵容各位草菅人命，横征暴虐。到最后，诸位今日种种，都是绍阳之罪，既然诸位不听劝告，那绍阳也不再容情。卓雅之情，这十年来，都报予诸位了。”
这话一出，在场诸人脸色微变，更有脾气火爆的，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刀，吵嚷着要冲过来砍人了。
“……你说的不错。”老人阻止了头人们的冲动，冷冷的看着张绍阳。不再是之前温情的模样来“你可以回去了。再次见面时，我以天神的名义发誓，我将割下你的头颅，把你的骨头敲成粉碎！”
张绍阳勾勾唇，对老人的威胁笑了笑，朝秋夜毓说：“我们走吧。”
三人走到门口，张绍阳突然转过头来，脸色也扭曲起来，带着恶狼一样的狠劲，大声道：“当年的事，我没有一刻忘记过！没有一刻！！你们做的勾当，还以为能瞒一辈子吗！！”
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双手哆嗦起来，他站起身大声咆哮着：“滚！！你这汉人狗崽子！给我滚！！”
张绍阳走的极快，秋夜毓与阿依翰两人在后面低头追赶着。突然之间，秋夜毓察觉到有视线跟着她，她有些困惑地回过头去，只见一群异服的蛮人中，却有个穿着黑袍的汉人站在其中，显得格外的显眼。那汉人长相颇为难看，只气质浑然天成，他看着秋夜毓，远远地朝她鞠了一躬。秋夜毓微一皱眉，阿依翰却拉了下她的衣袖，秋夜毓回过神来，见张绍阳走的老远，于是赶紧追了上去。
张绍阳大步踏出军营，看着满山青绿的林子沉默了一会，回过头去，见身后的两人一脚高一脚低地跟上来，嘴角拉出抹苦笑。待到两人走近了，张绍阳才道：“今日之事，切不可与他人说。”
秋夜毓与阿依翰两人对望一眼，点头答应下来。张绍阳微微一笑，又看了眼阿依翰，对秋夜毓道：“此战过后，我给你三日的假，让她回去吧。”他对上秋夜毓惊讶的脸，又微微笑了笑“男人不该让女人上战场。”
张绍阳看着阿依翰望向秋夜毓那万般不舍的模样，勾了勾唇，慢慢地将眼光移开，转向开阔明朗的天空。他还记得的，十年前，那个明眸皓齿，宛若山林中精灵一样的女子，也曾穿着男装随他沙场点兵。他那时是何等的飞扬，却忘却了那人看向惨烈战场时，眼中的悲悯与仇恨……
人不该总犯同样的过错。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大臻历，安泰三年，在夏天的阳光慢慢褪去炎热的温度时，南疆节度使张绍阳点战。这场战争在史书上语焉不详，只匆匆一笔带过，可是后世的人们，依旧能津津乐道地说起那些以后吒叱风云的人物。
而此刻的英雄们，还不过是众人光环下青涩的种子……
问下大家，要看战争场面么，不看我就跳到第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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