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身边没有鬼

　　等待的时间走得异常缓慢，夏晗行觉得整个会客室里面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半点感觉不到变化。焦虑从不经意间浮现，然后就盘踞在心头，一点点变得鲜明然后又沉重起来。
　　皇甫明带来的杯子就放在桌上，旁边还有那个空着的香水瓶，原本骆涵是准备拿走给那个林先生看的，不知怎么最后又说暂时留着。皇甫明也没收拾起来，就这么摆在眼前，让人看着无端觉得心头发紧。
　　“怎么？”大概是夏晗行的神情实在不对劲，一旁的皇甫明有些奇怪看着他，“有事？”
　　“没有……”夏晗行先是否认，然后又点点头，追问他：“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吧？”
　　皇甫明不置可否，手中随意翻着一本杂志。夏晗行见他不回答，反倒是发挥出了盘根问底的心性，盯着他问：“到底什么事情？”
　　“什么‘什么事情’？”
　　对方连头都没抬一下，夏晗行有些窝火，扯过椅子往他跟前一坐，问：“晚上！什么事情？”
　　“找真凶。”
　　皇甫明的答案简单明了的让夏晗行转不过弯来，他愣了愣才问：“养小鬼的真凶不是已经找到了吗？难道不是那个Lilith？可你刚才不是说了就是她吗？既然是她，怎么还要找真凶？到底怎么回事啊？”
　　皇甫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再一次被夏晗行说话的方式逼得不得已只好开口：“你觉得普通人养小鬼能做到这个程度？”
　　夏晗行茫然地盯着他看，然后摇摇头：“不知道啊。”
　　他是真不知道所谓的“养小鬼”会有什么后果，虽说听起来很可怕，看起来也有点可怕，不过因为皇甫明收拾起来似乎很简单，导致他一直没什么直接的概念。
　　“一般人所谓的饲养也不过是潜意识里会觉得‘有用’。”
　　皇甫明解释了一句，夏晗行顿时明白过来：“所以其实没什么用处，就是心理安慰吧？”
　　“可以这么说。”
　　“那Lilith这个就很厉害了啊。”夏晗行感慨了一句，“昨晚你去抓鬼的时候我看到老大一片黑烟呢。”
　　“老大一片？”皇甫明终于放下手中的杂志，有些感兴趣起来，“什么样的？”
　　“就眼前一黑，然后什么都看不到了啊，隔了会儿就好了，我还以为是路灯坏了呢。”夏晗行不以为然，“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啊。”
　　“为什么昨晚没说？”
　　“啊？”他不解，“你也没问啊，很重要吗？”
　　“……大概吧。”皇甫明往后靠着椅背似乎在想什么，隔了会儿才问：“今年是不是冬天不冷？”
　　“嗯，不算冷，不过也不算暖冬，”夏晗行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回答：“倒是春天冷得跟冬天似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你冬天不在这里？”
　　“嗯。”皇甫明只是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解释。
　　夏晗行等了半天又是一阵寂静无声，没忍住又去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估计有东西在背后帮着Lilith的这个小鬼吧。”
　　皇甫明的语气难得不太肯定的样子，夏晗行听着点点头，又仿佛发现了什么异常，抓着他问：“等等，你说有人帮着小鬼？不是帮着Lilith？”
　　“对。”皇甫明露出一个你倒是敏锐的表情，解释道：“Lilith充其量也算是个受害者，不过她运气不好，正好遇到了这种东西。”
　　“什么受害者啊，她可是下诅咒的人啊。”
　　夏晗行完全不接受这种说法。皇甫明倒是无所谓，挺好心得给他说明：“一般养小鬼的都会祈愿或者诅咒别人，就像求神拜佛都有点目的一样，不过也一样，求神拜佛的目的一般不会达成，养小鬼的那些愿望和诅咒也不会达成。”
　　“所以你才说Lilith这个不正常？”
　　夏晗行有些明白过来了。
　　“Lilith的这个可以算是‘正宗’的，相当不普通。”皇甫明冷笑一声，“不管她从哪里得来的，既然用了也承受后果了，反倒没她什么事情了。”
　　“所以你现在要找的是背后给她这个小鬼的人？”
　　“算是吧。”
　　夏晗行不满意得看着给出这个有点敷衍的答案的皇甫明，不乐意得追问：“什么叫做算是？你守在这个公司里不就是觉得真凶在这里吗？”
　　“确实如此。”皇甫明点点头，“但不表示真凶会是人。”
　　听到这话夏晗行一下愣住了，他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打交道的对象一般甚少是人，反倒是前几次碰到的“那种东西”居多。想到这里，就算有些神经大条，夏晗行也有些害怕的感觉，小心翼翼开口问皇甫明：“要不……我先走了？免得妨碍你？”
　　“不许走，”皇甫明直接打破了他的期望，“你还有用。”
　　“什么用啊？”
　　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用处的夏晗行坚决抗议留下来的这个决定。
　　“阴阳眼，”皇甫明抬手指了指眼睛，“我看不见要你来找。”
　　夏晗行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得指着皇甫明：“你居然要我来找？！”
　　对方只是冷静得点点头。
　　“可你才是专业的！”
　　“你比较方便，”皇甫明点了点他的眼睛，“用法术动静太大容易暴露。”
　　“妖怪还害怕容易暴露啊？”
　　夏晗行对这种说法表示难以相信，可惜皇甫明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威胁道：“你要是走，我也有办法引过来。”
　　“………………”
　　默念一声算你狠，然后恨恨得在心里诅咒了好几句，夏晗行这才一屁股坐回旁边的沙发去，默默生闷气。
　　隔着半遮半掩的房门，他可以听到外面人走动和搬运东西的声音，还有彼此呼应着询问房间有没有清理干净的对话，显然骆涵的吩咐已经被完全执行下去了。不过也正因此，夏晗行感觉到一点奇怪。
　　“骆涵身份很高吗？”
　　明面上只不过是公司里一个经纪人，就算手段很高也不至于执行力度这么大啊。
　　“嗯，他是模特公司的副总。”
　　皇甫明直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么厉害？”
　　夏晗行原本就挺大的眼睛因为吃惊而整个睁开，充满了兴趣得看着皇甫明，后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问：“有什么问题？”
　　“副总为什么要亲自做一个模特的经纪人？”夏晗行不明白，“Bazz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
　　他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充分发挥了公司里讨论八卦的热情。
　　“Bazz是林先生的妹妹。”
　　皇甫明无奈得回答，可惜夏晗行没有放过他，又追问：“对，这个林先生是谁？为什么都要找他？
　　“林先生是超星模特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最大的股东。”皇甫明道，“而这个公司就是为了他妹妹特意筹备的。”
　　“呼……”
　　夏晗行终于搞明白了这里面的人物关系，又感慨了一番有钱人真是难以理解，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找皇甫明来解决这类事情的时候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毕竟是公司一把手，要掩盖下面这些风波，当真是不太难。
　　想到这里，他又生出好起来：“大师，大师……”
　　夏晗行戳了戳皇甫明，见他抬头看向自己，才贼兮兮得问：“你干这行是不是超级赚啊？”
　　“要分成吗？”皇甫明没有否认，而是少见得笑了，“留下来好好帮忙就行。”
　　“当真……？”
　　夏晗行没有否认自己真的心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赚外快的方法，毕竟怎么看都很危险啊。
　　“不管真不真，今天你不能走。”皇甫明看了眼窗外，春寒料峭中依旧有新绿冒在枝丫上，映衬在暮色里，颇为鲜丽。他道：“时间已经挺晚了，现在走已经不算安全了。”
　　夏晗行听他这么说，抬头看了看钟，还有两个多小时，确实不算早，但也不是很晚。只不过被皇甫明这么说过，夏晗行就实在没勇气一个人走出去了。何况外头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他本来还想跟皇甫明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让他在这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送自己回去，结果还没等开口，骆涵倒是先来了。
　　“皇甫先生，”他现在的表情已经冷静了很多，看起来又是一个普通的商业精英的模样，说话的时候也保持着沉稳和平静的态度：“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楼下还留了两个保安，方便你调遣。”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夏晗行，问道：“夏先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我正好有车。”
　　夏晗行刚想点头，就听到皇甫明在一旁回答：“不用，小夏有用，不能走。”
　　骆涵目光里露出一抹惊讶，随即便点点头，问：“还需要什么帮忙的吗？”
　　“我知道你们这楼里有宿舍，走空了吗？”
　　骆涵笑了笑：“走了，一个不留，公司在附近订了几个房间，一定不会来打扰的。”
　　“保安也带走吧。”皇甫明想了想，站起来，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要帮忙吗？”骆涵看出来他需要做些准备，态度相当积极。
　　“不用你，”皇甫明摆了摆手，一转身对着夏晗行道：“走吧。”
　　“真的要我啊？”
　　夏晗行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偏偏又不敢拒绝。
　　他们顺着楼梯下来，果然每一层都安安静静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什么都听不到。
　　“电源总闸在哪里？”皇甫明问骆涵。
　　“在地下室的配电间里面。”
　　骆涵想了想，带着人走到一楼，叫来一个保安：“带皇甫先生去一下配电间。”
　　那人面上有点不解的模样，但什么也没说，直接从保安室拿了钥匙带着皇甫明下去了。夏晗行想了想直接蹲守在骆涵身边，坚决不肯去地下室。
　　“没想到夏先生也是这个行当的人，”骆涵笑意有些讨好的样子，“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
　　“算不得什么。”夏晗行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就是个门外汉，却听不远处钥匙敲击的声音已经回来了。他看着皇甫明走了回来，好奇：“这么快？”
　　“嗯，看一眼就好。”
　　一串钥匙都在皇甫明手上，那保安跟在后面似乎要向骆涵解释，骆涵却摆摆手，转而问：“要他们留下吗？”
　　“不用，”皇甫明回答：“如果顺利的话，过了十二点就能解决。到时候我通知你。”
　　“好。”
　　骆涵这次连问都没问，直接招呼着两个保安离开了。皇甫明看着他们走开，上前一步将大楼院子外的铁门锁上，然后才对夏晗行说：“开工吧。”
　　“什么开工？！”夏晗行顿时紧张起来。
　　“拿着。”
　　皇甫明递过去一个黑色的袋子，就和一般的环保垃圾袋一样，夏晗行打开一看，还真是垃圾袋，一整袋的落叶。
　　“这是要干吗？”
　　“从这里开始，走一步放三片在地上。”皇甫明指了指那栋大楼，又道：“我去楼里摆。”
　　“为什么是落叶？”
　　“你记得早上你说了什么？”
　　皇甫明反问他，果不其然看到夏晗行在摇头。
　　“春天了却跟冬天一样，连叶子都看不到。”皇甫明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干，“我后来才发现，不是没有，而是长出来的就消失了。”
　　“什么意思？”夏晗行有些傻愣愣的不能理解。
　　“被吃掉了啊。”皇甫明看着他，又指了指树干上几乎看不清的淡绿色，“其实有新叶，就是新叶被吃了。”
　　“整个城市都吃了？！”
　　夏晗行吃了一惊，四下张望：“那这些有用？”
　　一袋落叶能有用？
　　“试试看吧。”
　　皇甫明说完，就直接上楼了，剩下一个夏晗行，开始勤勤恳恳的摆落叶，然后等待夜晚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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