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华年

作者:九天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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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御花园的假山群别有洞天,一座座形态各异的怪石嶙峋,连绵不绝,假山群深处,竟然隐藏一个极深的山洞。山洞虽然清幽,但洞顶却有很多缝隙,并不阻碍阳光照射,但从外面却无法看见山洞里面的情形。

      但即便是能看见,金喜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他低垂着头禀报道:“皇上,太后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带人封锁了御花园。”

      山洞中传出皇甫荣景有些嘶哑的声音:“看来这个雪妃身边的能人不少啊,你派人好好查查她。”

      皇甫荣景慢条斯理,丝毫不惧,但林娴雅闻言却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一言不发推开皇甫荣景,就要起身离开。

      皇甫荣景也不阻拦,只是幽幽道:“太后虽然不会和朕撕破脸公然派人搜园子,但御花园的所有出口,必然都会派人坚守,你这样贸贸然闯出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皇甫荣景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走到洞口,撩开了悬挂在洞口的藤蔓,石洞里顿时明亮了许多,可以看见洞中地方不大,收拾得很干净。

      地上铺着一块雪白的狐皮毯子,上面还放着两套干净的衣物。一套是明黄色的,定是皇甫荣景的衣服,另一套却是太监的服饰,整整齐齐地衣服上面还有太监佩戴的帽子。

      林娴雅声音清冷:“皇上让臣妾换衣服,就请你转过身去。”

      见她终于肯说话了,皇甫荣景不禁笑道:“你是朕的女人,有什么朕不能看,何况刚才我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娴雅就恼怒地一把拽下身上的湿衣服,雪白的娇躯上满是堆叠罗列,青青紫紫的痕迹,在新雪般肌肤的映衬下更加的触目惊心。这下就是林娴雅让他看,他也不敢看了,迅速地转过了身子。

      林娴雅将那套太监的衣服穿好,衣服并不大,很合身,看来这衣服分明就是为她准备的。她不禁握紧了双手,咬牙道: “皇上,刚才在花园中看见臣妾,短短时间就安排了一出这么缜密,环环相扣的毒计。”林娴雅的口气充满了讥讽。

      皇甫荣景转身将极不情愿的林娴雅拉进怀中,从背后抱住她笑道:“朕没有想害你,若不然此刻你已经在慎行司了。”

      林娴雅用鼻子冷哼了一声:“那臣妾是不是要感谢皇上。”

      皇甫荣景揽紧她的腰,趴在她肩头笑道:“我本来是想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可是你怕黑,又狡猾得像狐狸一样,若不是朕抄近路,就截不住你了。 ”

      这下,林娴雅连个冷笑都懒得给他了,谁叫人家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他说太阳是方的,那就是方的好了。

      皇甫荣景见她不反驳,也不反抗,不禁高兴的放开了她,拿起一旁的梳子,将她的头发解开,梳成太监统一的发鬓。

      他的手法生疏,显然是从来没有给人梳过发,但林娴雅也懒得理他,被他扯疼了头皮,也只是皱着皱眉头。梳好后,皇甫荣景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仔细地查看自己的战果。

      看着他俊朗的脸,林娴雅不觉壮起胆子,脱口道:“皇上也说臣妾是你的女人,若然想得到我,大可以光明正大招幸,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像做贼一样?”

      皇甫荣景慢慢为她戴好帽子,一边缓缓道:“你……你以后会知道的。”说完,拉起她走出石洞:“朕先送你出御花园,你快些回重华殿,别被她逮到了把柄。”

      林娴雅张了张嘴,却觉得无话可说,面对这个高深莫测,行事癫狂的皇甫荣景,她真的是半点都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快步跟在他身后,向假山外走去,她还有许多凶险要去面对,实在没心思去琢磨这个喜怒不定的罪魁祸首了。

      御花园门口果然是重兵把守,来往的宫女都要细细的盘查。可是看见皇甫荣景,他们忙躬身退开,林娴雅压低了头,和金喜一左一右地跟在皇帝的身后,大摇大摆地出了御花园。

      到了安全地带,林娴雅长长的松了口气,敷衍地行了一礼,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她现在要马上赶回自己的寝宫重华殿,太后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查探后宫的妃嫔。

      明惠一定急坏了,不过她行事一向沉稳,只要她稳住那四个大丫鬟,不要外出寻找她,就不会有事。她只是一个六品宝仪,还不受皇宠,即使要查,恐怕她也是最后一个,只要她及时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可惜老天似乎生来就是和她作对的,她刚进宫不久,认识她的人不多,又穿了太监的服饰,看起来真像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可是她也不敢冒险,专拣偏僻的小路走,小时候,她活泼好动,不肯乖乖呆在宫殿里。

      皇宫里的犄角旮旯,她几乎都钻遍了。她知道一条偏僻的捷径,那是一处占地极广的红梅林,除却冬天有人来赏梅外,平时基本没有人会来。

      穿过红梅林,绕过司织房就能到达依梅阁,那里距离重华殿很近。可是这个偏僻的红梅林,今天突然冒出人来,慌慌张张的,林娴雅又一头撞了过去。

      她懊恼地捂着自己的鼻子,不满的抬起头,看见撞着的人,她随即就愣住了。连被撞那人身后跟随的仆人的喝问些什么,她都没有听见,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如冠玉,精致绝美的容颜毫无瑕疵,清秀的眉宇,润泽的嘴唇微抿。银白色的锦袍在阳光下微微发光,将他笼罩在一层浩渺的薄雾中,好似降临人世间的谪仙一般高远清贵,风华盖世。

      看着面前绝美的少年,林娴雅的鼻子不由发酸,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尤记得儿时朝夕相处,早上睁开眼睛看不到他,她就大哭不止。晚上也要赖在他的床上睡,不肯离开,如果她还没有睡熟,而被嬷嬷偷偷抱起,必定会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

      可曾几何时,那温暖和煦的玩伴再也不见,没有了他的宠溺和呵护,只剩下满目的苍凉和满腔的恨。

      林娴雅深呼吸了一口,压下已窜到咽喉的心,将几乎要脱框而出的泪水逼退。可视线依然朦胧,看不真切,头脑也是一阵眩晕,胸腔似窒息一般剧烈的抽痛。

      那少年虽然绝美绝伦,但神情却十分冷淡,那种深入骨髓般的冷漠,让人感到无尽的疏离。少年对于别人的碰触十分嫌恶,第一时间就推开了她。

      可看见她瞬息万变,继而迷茫,痛楚复杂的表情。不禁犹疑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手指剧烈的颤抖着,无法靠近。

      他梦呓般的说道:“你是谁,你……你是谁,天……天娇,是……是你吗,你……你没有死,是不是……”他失魂落魄,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与刚才那个冷漠高傲的少年截然不同。

      林娴雅后退了二步,避开他如玉般的手指,绕过他,落荒而逃。少年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手依然伸在空中,他想去追,双腿却似千金般移动不了分毫。

      少年身后的仆人不禁呵斥道:“这宫里的管事,是越活越回去了,教出这么些不懂规矩的小子。撞着九王爷,不赔礼请罪不说,连问话也敢不答。倒像是见了鬼似的跑了,真是胆大妄为,奴才一会就去问问吴总管,他是怎么……”

      等到林娴雅的身影彻底消失,少年似乎才清醒过来,打断他的话问道:“武阳,你悄悄跟着他,一定要查出他是谁,快去吧。”

      武阳纳闷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虽然不明白一向对任何人都淡漠疏离的九王爷,为什么忽然对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太监,如此大失常态。但也不敢耽搁,答应了一声就追了上去。

      九王爷皇甫皓景在林子里来回度步,面上喜忧参半,不住的喃喃自语:“一定是她,别人见了我,都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可她见了我,却是泫然欲泣,一定是她,她没有死,她……她没有死……”

      就在他望眼欲穿的时候,武阳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皇甫皓景忙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查清楚没有,她是谁?”

      武阳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我……我一路跟着他,到了重华殿,刚要上前询问。她就被等在大门口的玉扇姑娘拉进去了。我……我听见她说,小夏子,使唤你找件东西,怎么磨蹭了半天,后来就听不到了。”

      皇甫皓景闻言,清秀的眉宇轻皱:“她是一个女子,绝不是什么太监,再说什么太监也劳动不了玉扇,玉扇可是皇兄暗中训练的顶尖暗卫,那……重华殿的主子是谁?”

      “礼部侍郎林文昌家的三姑娘林娴雅,现在是六品的宝仪。”

      “皇兄怎么舍得让玉扇去侍候一个六品的宝仪,那只能证明重华殿的主子非同一般,难道皇兄也看出她和故人有些相似之处。”

      武阳不解的问道:“王爷,她和您哪位故人相似,怎么皇上……”

      他的话还未说完,皇甫皓景忽然转身抓住他的双肩,紧张的问道:“武阳,你说她……她是此次新晋的嫔妃。”

      武阳呆呆的点了点头。

      “那皇上可曾招幸?”

      “倒是招幸过了……”武阳一句话未说完,皇甫皓景的脸色豁然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武阳忙扶住:“王爷,你别急,虽然招幸过了,但是您知道皇上的怪癖,晚上就寝需要熄灭所有的烛火,可林宝仪怕黑,听说当时吓着了,把皇上都抓伤了,就被打了出去。”

      皇甫皓景愤愤地指着他,气得半响才说出话来:“说话老是大喘气,你不会一次说完啊。”嘴上虽然在骂他,但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情,一把推开他,飞快地向前跑去。

      御书房中,金喜踩在高高的云梯上,将束之高阁的书册全部翻了一遍。

      苦着脸道:“皇上,找不到,那是敬事房二年前送来的书,你没看一眼就丢到一旁,一时到哪里去找,不如奴才去敬事房再挑几本,保证比那本房术精彩的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皇甫荣景就恼怒地摇了摇云梯。金喜身子一晃,险些摔下来,他忙闭紧嘴巴,紧紧抓住梯子的两端,不敢再乱说,任命的继续寻找。

      金喜身材肥胖,可动作十分敏捷,站在顶端,攥住梯子的两端在书架前翻过来,翻过去,几丈高的云梯稳稳当当的,不管他如何动作,都稳如泰山,显见他的武功不弱。

      皇甫荣景仰着头,看得脖子都酸了,金喜还没有找到。皇甫荣景等不及,转身走到书案前坐下。手指凌乱的敲打着桌面,神情慵懒满足,想起刚刚销魂蚀骨的一刻,他连呼吸都不禁凌乱起来。

      就在皇甫荣景陷入甜蜜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金喜惊喜的叫道:“皇上,找到了。”说完,他抱着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一掠而下。

      木盒放在最高的一层,那上面的书,皇甫荣景从不翻阅,负责打扫的太监就偷懒。日积月累,木盒的花纹上积了许多灰尘。

      金喜用袖子扫了两下,还没有收拾干净,皇甫荣景就迫不及待地夺了过来。打开木盒,里面锦缎衬底,金光灿灿,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本书。

      金喜伸长脖子想看,皇甫荣景却一把扣上盒子:“出去,把门关上,谁来朕也不见。”

      金喜躬身答应着退了下去,轻轻关上御书房的大门。等他的脚步声消失,皇甫荣景才将木盒中重新打开,拿出里面的书。书里面图文并茂,饶是皇甫荣景城府深沉,也不禁看得面红耳赤。

      正当他看得入迷,御书房的门却哐当一声,被人用力的从外打开。

      皇甫荣景恼羞成怒,抬头看向大门,厉声道:“朕不是说过,谁也不见。”

      金喜走进来,期期艾艾地开口:“皇上,奴才拦不住九王爷,他……”

      皇甫皓景不耐烦的推开他,走了过来,见是他,皇甫荣景任命的苦笑,慌忙把书放进去,合上盒子。

      他刚刚合上,皇甫荣景已走到了跟前,双手按在桌子上,气喘吁吁,美若冠玉的脸呈绯色,衬得他更加的俊美绝伦。

      皇甫皓景一向清冷淡漠,皇帝何曾见过他如此激动,大失常态的样子,不由好笑道:“九弟这是怎么了,平时你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今个是怎么了,是谁敢惹你不成。”

      “我看上了一名女子,请皇兄成全。”

      皇甫荣景吃惊的挑起眉头:“哦,说来听听,是谁竟能让眼高于顶的九王爷垂青。”

      “她叫林娴雅。”

      皇甫荣景放在桌子的手明显的一抖,便迅速地握住,他的眼中情绪复杂的难以描述,可声音却异常的平静:“九弟,你平时胡闹就罢了,忘记了君臣之礼可以,难道你连伦常都忘了吗?”

      皇甫皓景沉声道:“我知道她是皇兄的妃子,可是还没有临幸不是,那便不算数。皇兄,我以为此生必然孤独终老,可现在老天垂怜,希望皇兄割爱成全。”

      “不管有没有临幸,她已经是朕的妃嫔,终其一生都不能再嫁他人。”

      皇甫皓景拉住他的手臂,哀求道:“皇兄,您一向最疼我,而且您又足智多谋,一定会想出办法的。你……你可以对外宣称林娴雅已死,顶一个宫女的名字嫁给我,皇兄,臣弟从没有求过你,就这一次请皇兄大发慈悲,万望成全。”

      皇帝的手指已捏得发白,可脸上却还是平静如水:“林宝仪的父亲林文昌是礼部侍郎,清流名士,不是寻常官吏。如此折辱,他岂会善罢甘休,一旦在朝堂上拆穿,你让朕如何收场。”

      皇甫皓景松开手,缓缓在一旁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皇兄,您一向最疼我,皇兄,求您了……”

      皇甫荣景看了他半响,长叹道:“九弟,朕可以把林宝仪传来,如果她肯嫁你,朕一定成全,如果她不愿意,那朕也爱莫能助。”

      明知武阳跟在身后,可林娴雅也顾不得了,她没有时间了。看看四下无人,她提起长衫的下摆,快速地跑向重华殿。

      重华殿的大门口站着一个十六七岁,面容冷俏的小姑娘,她看到林娴雅,就快步迎了上来,状似责怪的道:“小夏子,使唤你找件东西,怎么磨蹭了半天,快……”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急匆匆地向宫内走去。

      林娴雅一惊,但旋即就明白过来,顺从地跟着她向内走去。

      玉扇拉着她径直走进平素林娴雅制香的香坊,脱下她身上的太监服饰,卷成一团扔出窗外,对着外面低声道:“马上处理掉。”

      窗外有女子轻声的答应,没有脚步离去的声音,只听见花草树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渐远。

      “踏雪无痕”这种独步武林的轻功,竟然出现在这破败荒凉的重华殿,让林娴雅吃惊不小,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只是眼神犀利的看着玉扇,等着她的回答。

      外面忽然响起明惠温柔的声音:“哎吆,什么风,把红雀姑娘吹到重华殿来了,这一下,重华殿蓬荜生辉,连修缮的银子都省了。”

      红雀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虽没有瑾瑜姑姑那般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也不可小觑,她为人一向圆滑,没有瑾瑜那样苛刻。

      虽然林娴雅不受宠,连带着重华殿里的下人也不招人待见,但红雀却没有表示出丝毫的蔑视。闻言笑道:“明惠真真是会说话,你应该好好劝劝你家主子,如果她有你这张嘴,再加上倾城的容貌,恐怕这后宫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明惠也笑道:“红雀姑娘可别说笑了,我家主子入选前就受尽刁难,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如果听到你的话,那我们重华殿真不用修缮了,直接就被人扒了。”

      红雀笑得更甜:“你瞧瞧,这张嘴哦,我说不过你,倒是宝仪在哪里,怎么没见着她,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急等着用香呐。”

      “奴婢真是该死,竟然劳动红雀姑娘亲自来催问,可宝仪真的不敢偷懒,夜以继日的赶制,现在还在香坊里忙着呐?”

      红雀眨了眨眼:“明惠不必担心,太后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遣我来看看而已。正好,我还没有见过怎么制香呐,带我去瞧瞧,也好给宝仪见个礼,真是辛苦她了。”

      香坊内,玉扇也冷眼瞪着林娴雅,听见明惠和红雀二人走来的声音,不禁有些焦急,任命的上前帮她穿衣服。

      林娴雅却退后了两步,避开她的手,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

      玉扇本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想找死吗?红雀此来绝不是好奇看什么香的,她为何而来,宝仪很清楚,如果她发现你不在,或是刚回来,那宝仪就摆脱不了媚君的罪名。”

      “脱不了罪,大不了至我与死地,可是玉扇姑娘为什么要帮我呐?”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玉扇更加着急:“我们……我们是皇上的人,只是奉命行事。”林娴雅这才松开手,配合玉扇迅速地穿好衣服,她刚走到桌前,明惠和红雀就一起走了进来。

      看见林娴雅,红雀躬身行礼:“奴婢参见宝仪,打扰你制香了”她礼数周全,不因林娴雅不受宠而蔑视,也不因她位分低微而敷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林娴雅头也不回,淡淡道:“红雀姑娘不必多礼。”

      相比之下,林娴雅更加的平静淡定,她不会因为别人瞧不起自己而动气,也不会因为别人奉承巴结而得意。

      那种从骨子里透漏出来的平静淡定,毫不在意,是红雀不能相比的,她的动作毕竟有些做作刻意,而林娴雅是真的不介意,看似平静如水的女子,却流漏出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威仪。

      红雀在深宫中沉浸多年,表面上虽没有瑾瑜姑姑那么得宠,那么有势力,但折损在她手中的人绝对比瑾瑜多了数倍不止。

      可面对这个淡然如风的女子,她却觉得心中充满了忌惮之意,完全没有在明惠面前的谈笑风生,谦卑有礼的略略问询了两句就告辞了。

      花梨木制成的浴桶中,雾气弥漫,水面上漂浮着各色的花瓣,阵阵香气飘扬在空中。

      明惠一边为林娴雅宽衣,一边心有余悸的说道:“听到御花园里出事,我真是担心,怕殃及宝仪,又不敢出去寻找,好在你及时回来,否则……”

      明惠担忧的话语忽然戛然而止,因为林娴雅的衣服已经全部褪去,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林娴雅却似未觉,缓缓地踏入了浴盆,舒适的温度,温热的水包裹住了身体的每一处,让她觉得舒服了许多。

      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知道现在,她才觉得有些后怕,刚才的哪怕只有一点纰漏,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她没有及时赶回来,没有不在场的证据,那以太后的狠辣是绝不会姑息的。她想抓到狐媚惑君的人是假,想要抓到人打击皇帝,借机败坏皇帝在群臣中的形象是真。

      皇帝二十岁了,还没有大婚立后,没有亲政,必然会有大臣不满,可如果这个皇帝自身德行有亏,那不能亲政就无可指摘了。

      林娴雅轻轻叹息,窝在水里简直都不想出来,而她天塌下来也不会在意的样子,让明惠更加的心疼,明惠一边轻轻给她擦洗,一边低声道:“小姐受委屈了。”

      林娴雅轻笑:“不过是早晚的事,既然我选择了进宫,这样的结局是不可避免的。”她脸上的神情还是云淡风轻的,可心却猛的一疼,身子都不禁瑟缩了一下。如果不是在红梅林中遇见那人,想必她是不介意的,可现在却不由有些心痛。

      曾经的朝夕相对,曾经的两小无猜,曾经在樱花树的诺言,长大了要嫁给他。现在他们都已长大,却分道扬镳,越走越远。

      林娴雅泡在浴桶中,舒服的简直不想出来,有人却不允许,玉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宝仪,皇上召见,宣您去御书房。”

      林娴雅走进御书房,房门距离书案并不远,可她却如走了千里万里,因为皇甫皓景灼热的目光笼罩住了她,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尖上一般,那灼热的温度烧灼的她浑身都疼。

      好在终于走到了,她躬身下拜:“臣妾参见皇上,见过九王爷。”她屈膝行了半天礼,两人竟然都不理她,一个死死的望着她,一个面色淡然,视如不见。

      林娴雅径直起了身,半弯着腰,屈膝在半空中,保持那样的姿势很累,今天她已经身心俱疲,没有心情和他们兄弟周旋:“不知皇上召见臣妾来,所为何事?”

      皇甫荣景清了清嗓子:“这是九王,他文武双全,风华盖世,可是我西啟第一美男子。”

      林娴雅忍不住想翻白眼,这真是民间传说成熟稳重的皇帝,他胆大包天的在御花园中强行临幸,有多不靠谱就算了,现在在她面前拼命的夸奖他的兄弟是什么情况,可她只有附和。

      九王爷皇甫皓景风华之盛,名震九州,不知迷倒了多少闺阁千金。即使在幼时,她就见识过他那天怒人怨的无双姿容,还因嫉妒屡次用灰尘摸脏他的脸。

      皇甫皓景也有些无语,皇兄,你到底想帮我,还是想毁我啊。所以不等他再语出惊人,就抢先开口道:“我想娶你,已求了皇上,将你赐婚与我。”

      闻言林娴雅双眼一花,险些晕倒,她稳住身形,不解的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刚刚在御花园强行临幸占有了她,转眼就要把她赐婚与他的兄弟,任是林娴雅冰雪聪明,此时也猜不透皇甫荣景的心思。

      而皇甫荣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似深渊幽潭一般深不见底,看不出什么。

      林娴雅缓缓跪下,沉声道:“臣妾自知愚笨,不能讨皇上欢心,皇上若要降罪,臣妾绝无怨言,愿一死谢罪。”

      皇甫皓景目中的灼热迅速冷却,颤声道:“你……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我吗?你……你忘了,小的时候,你……你答应过,长大了就会嫁……”

      林娴雅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九王爷,嫔妾出身虽然没有王爷尊贵,但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大家闺秀。之前和王爷并不相识,何来诺言一说,王爷一定是认错人了。请王爷看清楚,小女是林娴雅,不是别人,也不愿做别人的替代品。”

      皇甫皓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半响才惨笑出声。那笑容是那么绝望,那么伤心,风华绝代的男子全身都透漏着无尽的绝望,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

      可林娴雅却淡淡的撇过脸,好似没有看见他脸上那悲伤绝望的神色。

      皇甫皓景凄然一笑,趔趔趄趄地走向大门,一只脚跨出门槛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听到他摔倒在地的声音,林娴雅故作坚强的脸瞬间撕裂,便想要转身去查看。

      皇甫荣景清冷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你说你只是林娴雅,请你记清楚自己说的这句话,不要忘了。”

      他的话让林娴雅生生的顿住了脚步,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看身后那个骄傲张扬,而此时却跌落尘埃的男子。

      在门外廊柱下值岗的太监,慌忙上前抬起皇甫皓景,噪杂的脚步声,林娴雅只做未闻,只是深深地垂着头,掩去眼中几欲夺眶而出的泪。

      泪光朦胧中,她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太监,七手八脚的把那风光霁月的少年抬了下去。那曾经阳光般绚烂热烈的少年,此时却如死一般寂静,毫无生机。

      后宫后位空悬,太后代掌凤印,后宫的妃嫔每日都要前去觐见。林娴雅的位分不是最低的,可座位却排在最后,她丝毫也不介意,反而还有些庆幸,最好大家都当她不存在。

      不过显然是她多虑了,大家刚参拜完,宋昭仪就明里含羞,暗地得意的上前禀明太后,她有喜了。

      太后很是高兴,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给她安胎,还把自己身边的两个二等丫鬟拨给她,侍奉她待产。

      众妃嫔暗自咬碎了银牙,可脸上却都挂满了衷心的喜悦,上前给太后和宋昭仪道喜。

      落座后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雪妃,现在后宫最得宠的就是雪妃,可默默无闻的宋昭仪反而先受孕,怀了龙嗣,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吗?

      这么好的机会,众人不用目光杀死雪妃,简直对不起老天爷的馈赠,宋昭仪的目光更加的蔑视,充满了嘲讽。任王雪怡极力的忍耐,可这么多人明目张胆的鄙视,任谁都受不了,何况骄傲自负的雪妃。

      她用力的握紧自己的手指,用尽全力忍耐,却不小心捏断了护甲,咔嚓的脆响在宫殿里分外响亮。

      太后锐利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她:“哀家要得皇孙了,雪妃不高兴。”

      王雪怡忙站起身,惶恐的低下头:“太后喜得长孙,皇上喜得贵子,是社稷之福,是天下百姓之福,臣妾欣喜若狂,怎会不高兴。”

      太后冷冷地撇了一眼她背在身后的手臂,幽幽的冷笑不语。

      面对太后冷淡的态度,暗含嘲讽的话语,让王雪怡脸色有些潸然:“皇嗣系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之福,更是后宫姐妹之福,臣妾真心高兴。”

      闻言太后的脸色渐缓:“雪妃到底是大家出身,深明大义,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妒妇。”

      听到太后明显缓和下来的口气,王雪怡暗自长长的松了口气,却没有看见伺候在侧的红雀脸上的怜悯。

      她跟随太后多年,深知如果太后狠狠的骂雪妃一顿,也许她就逃过这一劫了。可太后态度突然温和下来,绝不是好事,雪妃只会更惨。

      红雀垂下头,掩去目中的光芒,上前奉上茶水,太后接过浅浅的允了一口,皱眉道:“有些凉了。”

      红雀看了站得最近的王雪怡一眼,雪妃也是玲珑剔透的人,忙借机上前奉承太后,重新添了一杯茶端到太后面前。

      太后脸上的神色更加和蔼,可是去接时,茶杯不稳当,晃了一下,溅出了一些茶水,落在太后的手上。太后的脸色当即就又阴沉了下来,雪妃慌忙跪下:“臣妾愚钝,请太后赎罪。”

      现在就是傻子也看出太后是极端不喜雪妃,故意难为她,聪明如雪妃哪里还看不出来,惶恐的跪下,垂着头,掩去满脸的愤恨之色。

      即使看不见,可她的小心思岂能瞒得过心思缜密,手段高明的太后。

      太后冷冷地看着她:“雪妃胆大包天,竟然胆敢烫伤哀家的手,侍郎府的规矩礼仪教不好你。那今天哀家就亲自教教你,去外面的荷花池旁跪着反省,直到你明白为止。”

      王雪怡眼中的泪都快出来了,她却咬紧牙关,死死的忍住,温顺的颔首道:“是,臣妾遵命。”

      众人目送她走出去,没有人敢说一句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盛夏时分,即使殿内放了许多冰,可感觉还是燥热,可此时众人却是一身的冷汗,林娴雅坐在最后,也感到了一丝寒意。可她还能保持平静淡然,其它人却是坐卧不宁,惊惧万分。

      好在太后极是体恤,她揉了揉太阳穴,慵懒的靠回椅背:“说了半天话,哀家有些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太后赏赐的两个宫女秋兰秋菊上前搀扶住宋昭仪,当先行礼告退,其余的妃嫔如释重负的匆匆告退。能来拜见太后的嫔妃们都是有等级的,座位有讲究,离开的顺序也不能乱。

      林娴雅自然又排在了最后,她正在心中祈祷太后不要看见,可太后偏偏看见了,还开口问道:“林宝仪,凝神香制好了吗?”

      林娴雅只得转身走了回来,躬身道:“已制成型,只待晾干就可以用了。”

      太后睁开眼,眼神凛冽的望着她:“既然是制香,一定要用很多花瓣吧,雪妃说,昨日见你也在御花园中采摘花瓣,只是眨眼就不见了。”

      林娴雅慌忙跪下:“昨日臣妾是要到御花园中采摘花瓣的,可是臣妾愚笨,因为初进宫,路途不熟就迷路了,并没有找到御花园,雪妃娘娘一定是眼花了。”

      太后皱眉道:“你路途不熟,那跟随的宫人呐?”

      “让太后见笑了,臣妾愚笨不得皇宠,连带的重华殿中的奴才们也不抬举。臣妾使唤不动他们,跟随臣妾去御花园的是陪嫁的丫鬟明惠,她也不认识路,还和臣妾走散了。”

      太后的眼中光芒闪烁:“你迷路了,那最后是怎么回去的。”

      林娴雅心中闪现过几个答案,可都不敢轻易的说出口,后宫完全在太后的掌握中,这些事,她一查就会真相大白。她暗中咬了咬牙,只能说是自己摸回去的,虽然可信度不高,但好在破绽和漏洞小些。

      “臣妾……”她刚刚开口吐出两个字,殿门外就有人接道:“是儿臣给她指引的道路,她才找到路回去的。”

      林娴雅不用回头,就已听出来人是皇甫皓景,那干净清越的声音如潺潺溪水,缓缓流过。

      皇甫皓景走进来,连眼角都没有看向林娴雅一眼,径直走到太后面前躬身行礼,太后微笑着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关切的说道:“你的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太医嘱咐要多多休息。”

      皇甫皓景顺从的在她身边坐下:“儿臣睡不着,躺在床上也难受,就想出来走走,儿臣好了很多,太后不必担心。”

      太后爱怜地拍了拍他的手,满面都是慈祥的笑容:“那就好,不过这个林宝仪也是个有福气的,竟然碰到了你,难得你也肯指点。上次,哀家的寿宴上,宰相家的大小姐找你问路,你都不肯说,害得她在皇宫摸了大半天。”

      皇甫皓景嗤笑:“那怎么能比,那位大小姐是故意找借口接近儿臣。可我昨日看见林宝仪晕头鸭子一般在宫里乱转,就好心指点了一下,怎么也得看在皇兄的面子吧,若是那群蜜蜂一样的官宦千金,儿臣才懒得理她们呐。”

      太后哈哈大笑,状如无意的看了林娴雅一眼:“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碰上我们眼高于顶的九王爷心情好。”她说着,忽然话锋一转,突兀的问道:“你是在哪里碰见九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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