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华年

　　林娴雅转身惊惶的看着跟踪而至的柳凡道：“放肆，哪里来的狂徒，敢来戏弄本宫。”

　　柳凡对于她的怒斥毫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道：“我那日见了美人，一直茶饭不思，可是搜遍了京城，也不见美人踪迹。原来你竟然在宫中，还是皇上的妃嫔。”

　　林娴雅挑眉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皇上的妃嫔，还不速速退下。”

　　柳凡闻言哈哈大笑：“美人，你就别在本公子的面前摆什么架子了，如果太后姑姑和我爹知道昭仪私自出宫，还身怀武功不知做何感想。到那时，别说美人的性命，便是整个林家也会满门抄斩。”

　　林娴雅似乎吓呆了,吃吃道：“你……你想怎样？”

　　柳凡色迷迷的上下打量着她，那日，林娴雅身着劲装，又在夜间，看得并不真切，虽然惊艳，也只是惊鸿一瞥。

　　今日盛装打扮，更加的美丽，风华绝代。他搓着手，双眼放光：“只要美人能让我一亲芳泽，我……我绝不会多说半个字。”说着，就想上前来抱林娴雅。

　　林娴雅看了看四周，垂下头，面似娇羞的道：“这里……如何使得。”

　　柳凡见她有应允之意，不禁喜不自胜，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向假山群走去。

　　林娴雅本就想把引进假山石林中，只是怕他起疑，现在他自投罗网。便微微一笑，任他拉着走进了石林中。假山高大，如若不是有人走进来，是绝不会发现的。

　　一进入石林，柳凡就拽下自己的外套，急不可耐地扑了过来。

　　林娴雅一掌拍去，柳凡闪身躲过，阴冷地看着她道：“昭仪，这可是皇宫大内，本公子可是太后的亲侄子，你敢对我不敬，想找死吗？”

　　林娴雅幽幽笑道：“想找死的是柳公子，不是我。”

　　柳凡见她笑得有些瘆人，终于回过味来，就想夺路而逃。林娴雅岂容他逃脱，天蚕丝飞出，缠住了他的腿。却并不用力，只是将他拉了回来。

　　柳凡出任京机营指挥使，也有些功夫，林娴雅与他缠斗了几十个回合，才将他制服。

　　柳凡怒火万丈的瞪着她：“贱人，快放开我，否则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林娴雅淡淡的笑着，钳制住他的手臂，狠狠地扭到他的身后。

　　柳凡疼得呲牙咧嘴，却忍着没有叫出声，只是目光凶狠地看着她。

　　“你可要好好的看清楚，免得做了枉死鬼，连是谁杀的都不知道。”

　　林娴雅表情淡然，语气温婉，柳凡怎么也想不到，这样温柔婉约的美人嘴里会说出杀人的话。他还有些犹疑的想回头看看，林娴雅手上已发了力，在他背后重重地推了一把。

　　柳凡不受控制地趔趄着撞在假山上，头破血流，鲜血四溅，身子软绵绵地顺着假山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林娴雅深深的吸了口气，也平静不了擂鼓一般的心跳。上次杀人，情况混乱，又因为那刺客杀死了舍身救她的宋昭仪。

　　她义愤之下动手杀人，而且事后就受伤昏迷了，还没有什么感觉。这一次却是清清楚楚，饶是林娴雅心性坚韧，也心有余悸。

　　林娴雅深呼吸了几次，才冷静下来，蹲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柳凡已没了气息。林娴雅再不敢耽搁，转身走出石林，就看见钰彤在远处四处张望，她故意在石林边缘闪了一下。

　　钰彤果然追来，林娴雅引她进了石林，钰彤看见柳凡满脸血迹的躺在地上，不由蹲下身子想要查看。她刚弯腰，脑后就有劲风袭来，她不及闪避，就晕了过去，倒在柳凡的身上……

　　喜宴已紧接尾声，还不见柳凡回来，柳耀辉就吩咐人去寻找。半响有人才回来禀报，说是有人看见柳凡追着一名女子，进后花园去了。

　　柳耀辉知道他好色成性，怕他的在宫里犯老毛病，忙派人暗中去后花园找。不一会儿，几个属下就回来了，一个个脸色发白，走到柳耀辉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柳耀辉气得火冒三丈，不由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快说，一个个要死要活的干什么？”他的厉斥，引来了不少人的观望。

　　柳耀辉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怒道：“快说，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他又调戏那个宫女了？”

　　一个属下苦着脸道：“公子在后花园的石林里，他……他……他已经，死……死了。”

　　柳耀辉腾的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坚硬的桌子应声碎裂，木屑飞扬中。

　　杯碟碗盏碎了一地，菜肴羹汤也洒的到处都是，一阵噼噼啪啪脆裂声此起彼伏。坐在他身边的人都惊惶地起身，远远地避开。

　　柳耀辉须发皆张，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一时间，刚刚还喧闹的筵席瞬间就静了下来。

　　太后冷淡的声音响起：“太尉，大庭广众之下，你如此行径成何体统。”

　　柳耀辉大步走到太后面前，急道：“姐姐……”只喊了声姐姐，柳耀辉就泣不成声：“凡儿他……他被人杀死了。”

　　太后豁然起身，厉声道：“胡说，这里可是皇宫大内，谁敢如此大胆，谋害哀家的侄儿。”

　　柳耀辉颤声道：“奴才们刚才去找，说凡儿他……他在后花园的石林里，已经……死了。”

　　太后一言不发，快步向后花园走去，康敏和一干妃嫔，还有几个官员都跟了过去。

　　众人来到石林中，果然见柳凡倒在血泊中，早已气绝身亡，还有一个姿色不俗的宫女衣衫不整地趴在他身上。

　　百官大多知道柳凡是一纨绔子弟，平日便欺男霸女，见此情景，一个个脸上都是心知肚明的神情。

　　太后脸色铁青，沉声道：“上去看看死了没有？”

　　红雀上前一探两人的鼻息道：“启禀太后，柳公子已经去了，这宫女还没死，只是昏迷了。”

　　“用水泼醒。”

　　那宫女被拽起来，兜头泼了几次凉水便醒了，她看见这么多人，不由一惊，怔在原地。

　　她脸上沾染的血迹被水浇掉的不少，康敏才看出是钰彤，不由失声道：“怎么是她？”说着就要上前，玟芷忙拉住她。

　　康敏却不管不顾地推开她，扑过去掩起她破碎的衣衫，遮住裸露的肩头。焦急的问道：“钰彤，这是怎么会事？”

　　钰彤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依然倒在身边动也不动的柳凡，还有脸色发青的太后和暴怒的柳耀辉，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由颤声道：“我……我看见林昭仪和一个男子，一前一后的进了后花园，就……就想看个究竟。后来，我追进石林就看见柳公子满头是血倒在地上，太后娘娘，皇后，奴婢来的时候，柳公子已经死了，一定是林昭义杀的，一定是她……”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远远站着的林娴雅身上，在众多的目光注视下，林娴雅不见一丝慌乱，静静的开口道：“钰彤姑娘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一向得皇后看重，后宫妃嫔也敬你三分。

　　可是你也不能如此的信口雌黄，诬陷本宫。我一直在前院不曾离开，哪里能跟什么男子到花园来。再说我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杀得了人。何况我们素不相识，我为何要冒着天大的危险在皇宫里杀人，莫非我活得不耐烦了。

　　往日有关我的传闻就不断，那就罢了，现在死了人也要往我身上推。我林娴雅是庶出不假，但我也是清流之首林文昌的女儿，圣人教诲不敢有忘，还请钰彤姑娘口下留德。”林娴雅的声音并不高，但一番话铿锵有力，先说钰彤在后宫仗势欺人，又说自己不过是娇弱的女子。

　　众人目光不由的便看向了康敏，她在京城的名声可是彪悍的很。当林娴雅再提出林文昌时，已没有人再怀疑她了。这世间所有的人可能都会杀人，但林文昌不会，他的女儿当然也不会。

　　太后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道：“可是你刚才的确离开了一会。”

　　林娴雅躬身道：“太后娘娘，元宵宴上，臣妾被刺客刺伤，险些丧命。是九王爷出手相救，刚才臣妾在花园外见到王爷，便当面道谢。那里人来人往，曾有多人看见臣妾和王爷在说话，当可为臣妾作证，以示清白。”

　　人群中已有人不自觉的在点头，钰彤见此，不由告声呼道：“你说谎，我明明看见你在前，柳公子在后进了石林。”

　　林娴雅淡淡道：“臣妾知道皇后素来不喜欢我，也曾多次让钰彤姑娘跟踪，可是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来冤枉诬陷臣妾。”

　　钰彤还要再说什么，康敏却阻止了她，俯身道：“太后，康柳两家相来交好，我与柳凡兄长是自小一起长大。虽非亲生兄妹，但也有几分情意在。钰彤也自小在我身边伺候，对于兄长十分敬重，绝不会出手害他，请太后明鉴。”

　　太后阴沉着脸不说话，王至庸在人群中哂笑道：“皇后娘娘真是见风使陀的好手，诬陷林昭仪不成，转头就来打感情牌。这番情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会事，皇后又何必睁眼说瞎话。”

　　见王至庸开了腔，马上就有官员接道：“也许是柳公子和这丫头早有私情，就到这隐蔽之处厮混。那丫头半推半就间，失手推到了柳公子，将他撞死了，她见死了人就想嫁祸给别人。”

　　钰彤叫道：“不是的，奴婢来的时候，柳公子的确已经死了，而且奴婢是被人打晕的。一定是凶手当时还没来得及逃走，隐在暗中打晕了奴婢。”

　　康敏闻言撩开她的头发，却见钰彤的脖颈后洁白如玉，没有丝毫的淤青伤痕。

　　王至庸见状讥笑道：“皇后娘娘手段高明，可惜手下的侍女却是蠢笨的，连撒谎都不会。编个谎话漏洞百出，当太尉大人是白痴吗？”

　　柳耀辉本来就怒火中烧，哪里禁得住他冷嘲热讽，不禁大怒，抬脚就用力踢去，一脚就将钰彤踢到在地，吐出了许多血。

　　康敏沉声道：“柳伯伯息怒，莫要被有心人挑唆，我与柳凡情同兄妹。若是他真看上了钰彤，我自然会送与兄长。兄长身份尊贵，钰彤能够跟着他，是这丫头的福分，她怎会出手加害兄长呐，请伯伯三思。”

　　王至庸冷笑：“皇后在宫中一向跋扈，身为国母，却与妃嫔们争风吃醋。将皇上强留在朝凤殿，不许别的妃嫔觐见，可是有目共睹的。今日柳妃进宫，或许皇后娘娘心中不快，迁怒于柳公子。”

　　康敏怒视：“王大人莫要信口雌黄，诬陷本宫。”

　　“微臣说的句句属实，何来诬陷。”

　　王至庸为人奸猾，元宵案后，他起先怀疑是太后主事，害死了雪妃肚中的皇嗣。

　　可最后得益的却是皇后，他马上就明白，那夜的案子多半是帝后联手。皇上不会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一定是皇后趁机加害。

　　致使雪妃落胎，宋昭仪惨死，林昭仪也险些丧命，可见受伤害的都是皇后嫉恨之人。可面对强势的康敏，他也无计可施，而今康淮安离京，康敏又落在他手中，他岂会善罢甘休，自然是乐得落井下石。

　　林娴雅暗自好笑，淡淡的退到了湖边，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随风荡漾。微风轻拂她的秀发，她的衣襟也随风轻轻飞舞飘扬，几欲像要乘风归去的仙子。

　　皇甫皓景缓缓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出尘脱俗的女子，不禁轻轻叹息：“谁能想到，飘然若仙的林昭仪原来如此的心狠手辣。”

　　林娴雅回首望着他：“王爷何出此言。”

　　皇甫皓景咬牙道：“我前脚告诉你柳凡好像怀疑你，后脚他就惨死，难道不是昭仪的手笔。”

　　林娴雅失笑：“刚才，王爷不是还说要帮我的吗，怎么转头却来怪我。”

　　“你……”皇甫皓景气得脸都白了，半响才压下心中的怒气，叹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希望你的双手沾满了血腥，变得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你不仅杀了柳凡，还要让康柳两家失和，让他们自相残杀，还要害皇后，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你……”

　　“王爷，我早就说过，我并不是你的故人，而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若王爷不喜欢，离我远些就是了。”

　　皇甫皓景看着她，满面都是失望心痛之色，拂袖而去。好在众人都在石林中观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石林中，众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太后一锤定音，皇后并不知晓此事，是钰彤胆大妄为，失手杀死了柳凡，立即杖毙了解了此事，但康柳两家间隙已生。

　　回到朝凤殿已是入夜时分，康敏坐在大殿上的宽椅中，胸口不住地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在强自压制胸中的怒气。

　　玟芷奉了茶上来，康敏接过，可是她的手在颤抖，茶杯茶盖相磕，嚓嚓作响。她喝了一口，便用力抛在地上，白瓷碎片飞溅，茶水洒了一地。

　　想起钰彤被乱杖打死，康敏就气得血脉倒流，她虽然脾气不好，但对于两个自小伺候她的婢女十分疼爱。今日眼睁睁的看着钰彤惨死，却无计可施，心疼加上懊恼让康敏眼都红了。

　　康敏攥紧双手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口中狠狠道：“林娴雅，林娴雅，我一定要杀了你……”

　　玟芷犹豫道：“可是九王爷还有众人为她作证，当时林昭仪在前殿席上，没有离开。”

　　康敏冷笑：“林娴雅一向谨慎，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九王爷说几句话，谁知那九王爷是不是给她做假证。总之钰彤是不会看错的，一定是她，你想九王爷皇甫皓景一向是不喜欢参加宴会，为什么只要林娴雅出席的，他都会去，今日又为她作证，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关系。”

　　康敏皱了皱眉头接道：“玟芷，记得当初才进宫的时候，我让你打听皇上的过往。你说御花园公案后，皇上曾召见了林娴雅，而且当时九王爷也在场，后来怎么样了？”

　　玟芷沉吟道：“听说后来九王爷吐血晕倒了，太后就让王爷留宿在宫里。当初指证说林娴雅也曾去过御花园，但是她否认了，九王爷也出面做了证。”

　　康敏喃喃道：“皇甫皓景，林娴雅，皇甫皓景，林娴雅……哈哈……现在九王爷在什么地方？“

　　“九王爷喝醉了，太后让他在凝辉阁歇息。”

　　康敏笑道：“九王爷酒醉独眠，难免寂寞，我们送个人过去陪他好了。”

　　夜已深，窗外一片漆黑，树影婆娑随风摇曳，在窗纸上投下一片晃动的阴影。

　　室内却是灯火通明，林娴雅已睡熟了，忽然听见清风用内力远远传来的声音：“昭仪，有人来了，点晕了玉扇和明惠姑娘。”

　　林娴雅一惊，睡意全无，玉扇和明惠的武功不弱，却无声无息的被人点晕放倒，可见来人的武功十分高强。

　　但此人武功如此高超，却只是点晕了两人，并没有出手杀害，看来他并不是要来杀她的。

　　林娴雅也用传言入密的方法道：“先不要出手，静观其变，看他要做什么？”她的话刚说完，寝室的门就轻轻地从外面打开了，她忙闭上眼睛。

　　来人穿着夜行衣，黑巾蒙面，全身只有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露在外面。

　　林娴雅感觉到他开门进了房间，可转眼他已到了床头，身影快如鬼魅，林娴雅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点了穴道。

　　林娴雅即使想动也动不了了，来人掀开锦被，将她夹在腋下就掠出了重华殿，在屋顶上几个起纵就消失在鳞次栉比的百宇千檐中……

　　林娴雅只觉得他速度惊人，夜风快速地划过她的脸颊，有些生疼。她未束的秀发耷拉下来，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只恍然间看见匾额上有一个凝字，那黑影已带着她掠了进去。

　　殿内寂静无声，两个值夜的太监靠着栏杆睡得正香，黑影悄无声息的掠进室内，将她抛在床上。撕裂了她的寝衣，又随手放下了床帏，那猫一般轻盈的脚步，消失在门外。

　　闻到身边那酒气也无法掩盖的清新气息，林娴雅长长的松了口气。可惜她一口气还没呼出，皇甫皓景就翻了个身，右臂搭在她的身上，半趴在她怀中。

　　酣梦中，皇甫皓景觉得身边似乎有人，触手柔软滑嫩，有清新淡雅的气息飘来。皇甫皓景不禁睁开了迷离的醉眼，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了良久。

　　皇甫皓景似乎难以置信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和头发，嘿嘿笑道：“我们这是在……在梦里吗？”然后就捧着她的脸叹息：“楚天娇，你怎么变成这样，变得这么冷酷无情，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皇甫皓景说完，嫌恶的松开手，接道：“我的天娇那么纯真善良，那么美好，她怎么会变得这么狠毒，你……你不是……天娇。”

　　林娴雅十分赞同他的话，如果能够活动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可是皇甫皓景又一把抱住了她，喃喃道：“可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我还是只喜欢你，你答应过我，等长大了就……就嫁给我的，对不对……”

　　见林娴雅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皇甫皓景忍不住笑了笑，凑上前去亲吻她的眼睛。皇甫皓景因为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已醉得神志不清。身边又是心爱的女子，哪里忍得住，翻身抱住她，动情的深吻着她……

　　林娴雅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她心知掳劫之人身形太快，清风一时半会追不到。她心中恼恨自己太托大了，若是清风晚到片刻，那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危急时刻，清风终于赶到了，他大步掠来，一掌荡起床帏，拍在皇甫皓景的脖颈后，将皇甫皓景打晕了过去。清风见林娴雅衣不蔽体，忙脱下自己的衣衫抛在她身上，点开了她的穴道。林娴雅慌忙爬了起来，用他的外套裹紧自己，不管不顾地向外跑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宫殿的拐角。

　　荣景和金喜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看着远处消失的人影，金喜道：“皇上，昭仪已被救走了，您还是回去吧。”

　　夜色中，皇甫荣景的脸色阴沉如水：“既然有人怕九弟寂寞，我们就随了她的愿吧。”

　　次日，日上三竿，荣景才慌慌张张地跑到永寿宫来请安，眼睛还四下的瞄：“母后，柳嫣妹妹呐？”

　　太后失笑：“昨晚洞房花烛夜，你们在一起，怎么反过来到母后这里来找人。”

　　“儿臣昨晚喝多了，就……就睡着了，早晨醒来不见妹妹，还以为她……她负气先来给母后请安了。”

　　太后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嫣儿，她……她不在新房吗？”

　　荣景结结巴巴的道：“没有，让人找遍了，也没有。”

　　昨天，柳凡就是失踪之后，然后就发现已经死了，今日柳嫣又失踪，太后忍不住发昏，有气无力的叫道：“瑾瑜，快……快带人去找柳妃，快去……”

　　开始太后还不想大张旗鼓，闹得阖宫都知道，只是命令永寿宫的人去找。

　　半响都没有找到柳嫣后，太后终于急了，再也顾不得，派了御林军出动去找，可是找遍了后宫，竟然是踪影全无。

　　太后大怒：“一个大活人，怎会凭空消失不成，给哀家再去找。”

　　鲁雄也急得手足无措，荣景低声问道：“还有哪里没有寻找过？”

　　“都找过了，哦……还有……凝辉阁，九王爷宿醉未醒，他的下人不许御林军进去搜查，打扰王爷，所以……”

　　“去找，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如果柳妃有什么差池，你让朕如何向太后和太尉大人交代，快……”荣景忧愁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已怒道：“去找，哀家亲自去看看，看谁敢不让搜查。”

　　守在凝辉阁寝殿外的武阳，看见太后怒气冲冲的亲自前来，吓得脸色发白，哪里还敢阻拦。

　　太后一路径直进了寝宫，撩开床帏，果见皇甫皓景沉醉未醒，而他的身边依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不是柳嫣是谁。

　　太后一阵眩晕，床帏在她手中无声的滑落，遮挡住了满床春光。

　　荣景忙扶住她，走到外面的大殿，太后重重地推开他，叹息道：“皇上，哀家累了，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此时，皇甫皓景早就被自己的侍从叫醒，看着身边娇躯横陈的柳嫣，大惊失色。

　　柳嫣也幽幽醒来，看见躺在身边的是皇甫皓景，却是又惊又喜，又羞又急。

　　她心中虽然爱慕皇甫皓景，但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大后是要进宫的，就把自己一腔少女情思埋在心底。

　　洞房花烛夜醒来，看见枕边人成了自己思慕的皇甫皓景，自然惊喜。可是她没有忘记，自己昨日才进宫，被封为柳妃，见此不堪的情景，她简直要哭出来。

　　两人收拾妥当，穿戴整齐的来到大殿时，太后已经走了，只有荣景一人端坐在上首，面沉如水。

　　皇甫皓景两人一起跪下：“皇兄，昨日臣弟喝醉了，很早就歇息了，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请皇兄明察。”

　　柳嫣也哭道：“皇上，昨夜，您喝醉了，我……我就服侍您休息，自己也在一边睡了。可是今日醒来，却糊里糊涂出现在这里，皇上……我真的没有……请您相信我。”

　　荣景长叹：“九弟，柳嫣妹妹，朕自然相信你们绝不是那种寡义廉耻的人，可是现在的局面，你们让朕如何处置？”

　　柳嫣刚刚及笄，遇到这样的事，吓得只知道哭。要知女子的闺誉最为重要，更何况是后宫的嫔妃。虽然她和皇甫皓景没有什么，可是他们同床共枕，怎么说也是滔天大罪。

　　皇甫皓景跪在地上却是一言不发，他宿醉初醒，头痛欲裂。昨夜一些朦胧的片段，隐隐约约在脑海闪现，快到无法扑捉。他记得自己中途醒来过，好像看见了林娴雅睡在自己身边，美梦成真的狂喜，让他如愿以偿的抱得了心上人。

　　可是醒来身边睡着的却是柳嫣，他心中庆幸之余，也不由得怒火中烧。心知是昨夜自己喝醉了，给了人可乘之机，来算计他。只是不知那人是谁，林娴雅，皇上还是皇后……

　　可现在追究起来毫无意义，皇甫皓景沉声道：“皇兄想要如何发落，臣弟都一力承担。”

　　荣景叹道：“若是别的妃嫔，九弟喜欢，朕赐予你也无妨。可是柳嫣妹妹是舅舅的掌上明珠，是太后的亲侄女，你让朕……哎……”

　　“全凭皇兄处置。”皇甫皓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惺惺作态。

　　荣景沉思良久：“柳嫣是我们的表妹，身份尊贵，千万不能委屈了她。明日朕就下旨，柳妃暴病身亡，另顶了宫女的名字，由太后收为义女。封为静月公主，赐婚九弟为正妃。”

　　皇甫皓景猛然抬头，吃惊的看了看皇帝，半响终于又缓缓垂下，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白净的手上青筋暴起。他的声音却很平静：“谢皇兄赐婚。”

　　荣景起身上前扶起他，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皇甫皓景低声道：“皇兄，臣弟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这个大媒人。”

　　荣景失笑：“朕还没有那么大方，把自己的女人白白地送给你，九弟应该多谢皇后才是。”说罢扬长而去。

　　不到三日，柳家的长子嫡女相继身亡，传遍京城。太后已交出了政权，柳家又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人有一种柳家已日暮西山的感觉。而康家竟有取而代之之意，康淮安身为大将军，手握重兵。康敏身为正宫皇后，稳坐东宫，俨然已有了西啟第一望族之势。

　　而最让京城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九王爷皇甫皓景的婚礼。这位一向潇洒自在，仙游世外的清贵王爷终于大婚了，怎不让人好奇。众人纷纷猜测这位九王妃是何许人也，竟能撼动九王爷的心，一时间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但另一种言论很快就淹没了关于九王爷的婚礼，因为京城的大街小巷忽然传出大将军康淮安在边城豢养小妾，而且还育有几个子女。正在风口浪尖的康家更是如烈火烹油，康淮安在边城虽然没有功劳，但镇守边关十余年也有苦劳。

　　可此时全部被抹杀，原来大将军到边关不是保家卫国，却是宠养小妾，怎么和英雄盖世，一心为国的楚云阔相比。于是京城里的人瞬间就想起了原来的大将军楚云阔，那个天下闻名，威震八方的英雄。

　　当年的京卫之乱也被人提起，更多的是其中的疑点，百年的勋武世家楚家在一夜之间就被灭门，真的是他通敌叛国吗？这下连几乎销声匿迹的柳家，又被提到了桌面，但柳家最近实在是多事之秋，长子嫡女相继身亡，太后又大权旁落。人们总会同情弱者，因此柳家反而是因祸得福，在这场口水战中躲过一劫。

　　可康家就在所难免了，有人半夜偷偷往康府倒夜香，还有胆大妄为的竟然向大将军府里扔火把，企图纵火。不管康柳两家如何，但楚家在京城郊外的祖坟，却安然无恙。楚云阔的坟上常年烟火不断，祭品供果日日换新。

　　当年虽然楚家因通敌叛国罪满门抄斩，但楚家的祖坟却没人敢动，那几乎是京城标志性的坟茔。京城里的人除了敬佩畏惧，竟是生不出别的情绪，所以当时已得势的柳家，也没有敢把黑手伸向楚家的祖坟。

　　楚家的祖坟占地百亩有余，背山面水，地势极好。楚家几位先烈的坟茔都是玉石所砌，在晨曦中闪烁着莹润圣洁的光芒。楚云阔的坟墓最显眼，因为他的墓碑前推满了鲜花还有各色的供果。

　　林文昌默默地立在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就转身退开，临走前看了一眼身后两个婢女打扮的女子。

　　她们竟然是林娴雅和明惠，林娴雅脸色苍白，眼中泫然欲滴，身子无力地依在明惠的身上。

　　见林文昌离开，林娴雅再也忍不住跑到墓前，重重地跪下，大哭道：“父亲，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没有来祭拜过您老人家。我……我好想你，爹……我总以为你还在边关，说不定那一天就会回来，可是……您再也不会回来了，留下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爹……”

　　林娴雅趴在墓上痛哭流涕，明惠含泪注视着四周，在林娴雅耳边轻声道：“昭仪，今天是大将军的祭日，前来吊唁的人一定很多，你要小心……”

　　林娴雅平常那么冷静的人，此时却是不能自己，直哭得肝肠寸断，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在回京的马车里，林文昌坐在一边，儒雅的脸有些暗淡。林娴雅挣扎着起身，顺势就跪了下来。

　　林文昌急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微臣怎么受得起昭仪的大礼。”

　　林娴雅回京之后，虽然是林文昌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但有楚云阔慈父在前，她对林文昌怎么也生不出父女之情。但此次她伤重生命垂危，林文昌长跪祈福，甚至绝食与女儿同生共死来要挟皇家，让林娴雅深深地感动。

　　“女儿拜见父亲是理所应当的，谢谢父亲为女儿绸缪，我伤重昏迷时，父亲在宫中连跪了数日。如今为了我能回来上坟，竟然用凉水浇身，接连病了数日，才让女儿能以此为借口出宫省亲。父亲为女儿所做的一切，我必当铭记在心，不会辜负您的教诲。”

　　林文昌也是满眼含泪，强笑道：“你这孩子，不必如此……作为父母，为孩子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林娴雅忍不住泪流满面：“我虽然是楚家的女儿，但我也是您的女儿，永远都是。再造之恩，我永不敢忘，今生不能承欢膝下，为您养老送终，只求来生能结草衔环。”

　　林文昌颤抖的伸出手抚了抚她头发：“别说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虽然皇帝对您另眼相待。但你接连出宫省亲三日，可是没有先例的，会不会让人怀疑？”

　　林娴雅拭去脸上的泪珠道：“这可是沾了父亲清誉的光，哪怕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不可信，但您的人品绝对没有人会怀疑。

　　您的女儿即使留宿在宫外，也不会招人诟病，只要是在您身边就行，侍郎府是京城里最干净的地方，是最值得人相信的地方。”

　　林文昌欣慰的想要再说什么，却剧烈的咳嗽起来，林娴雅忙倒了水端给他。

　　林文昌推拒：“怎敢劳动昭仪。”

　　林娴雅摇首道：“我不是什么昭仪，是您的女儿，作为子女为父母做什么也是应该的。”

　　林文昌见她拿自己的话回驳，不禁失笑，才伸手接过了茶杯。林文昌本来就有病在身，又为林娴雅操劳奔波，回来后病情更加严重。

　　林娴雅在病床前伺候，彼时林大小姐已经出嫁，二小姐尚待字闺中。闻得父亲生病，林大小姐带着夫婿回门看望。这日也是林娴雅留在家中最后一天，林文昌就让午膳摆在自己的屋里，挣扎着起身陪着他们用饭。

　　看着一家团圆，他甚是欣慰，连饭也多吃了两口。林娴雅端茶倒水很是殷勤，大姑爷蒋晏从最初的拘束，慢慢放开，一家人其乐融融。

　　玉扇和明惠在一旁伺候，无微不至，二小姐看在眼里，更加的嫉恨，不时的暗中推搡她的姨娘。二姨娘云氏性子温婉，虽然自己的女儿暗示了几次，可是她却不敢开口。

　　林娴雅看见了，微微笑道：“云姨娘，有什么事吗？”

　　云氏闻言拘谨地放下筷子，嗫嚅着道：“昭仪，您父亲要……要把二小姐嫁到临城。”

　　林文昌见她们母女竟然当着大姑爷的面，和林娴雅说此事，不由气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娴雅一边拍着他的背顺气，一边看着母女两人道：“临城是有名的水米之乡，气候宜人，二姐姐嫁到那里去也不错。”

　　林二小姐怒道：“临城远离京城，哪里比得上京城繁华热闹，我不去。父亲膝下无子，到老还要我们姐妹照顾，为什么要把大姐和我都远远地打发了，还不是怕我们爆出你的丑事。”

　　林文昌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怒道：“孽障，闭嘴。”

　　二小姐不服气的撇嘴道：“父亲就是偏心，什么事都要为她考虑，万事以她为先，可曾在乎过大姐和我的想法。”

　　林大小姐忙劝道：“妹妹，父亲让我们远嫁，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你未来的婆家是书香门第，教养极好，你过去断不会受委屈，你就不要……”

　　“我偏不，是她用尽阴谋，在大选期间让大姐病重，又害我扭伤了脚，自己顶替了名额进宫去享福。为什么我就要嫁到穷乡僻壤去受罪，我不去，死也不去……”

　　蒋晏出身名门，教养真的很好，如此情景，他还是端庄斯文的喝着茶，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林娴雅暗中扫了他一眼，就转首道：“那二姐姐想要嫁到哪里去，告诉我，也许我可以为你想些法子。”

　　“我也要进宫。”

　　林大小姐再也忍不住拉住她道：“妹妹，皇宫可不是寻常地方，你看即使三妹妹这样的相貌人品进了宫，都举步维艰，你又何必再去跳进火坑。”

　　“我……我的相貌也不比她差……”

　　林大小姐不禁扶额，你的相貌是比她差不了多少，可是风华气质差了很多好吗，心机谋略差的就更远了。林文昌气得挣扎着起身就要打她，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等林娴雅回到金华苑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她疲倦的伸展了一下腰身。径直进了浴室梳洗，明惠贴心的已经放好了洗澡水，林娴雅除却衣物，将身子泡在水里，舒服她喟叹了一声，室内也响起一声压抑的叹息声。

　　林娴雅不由紧张的厉声道：“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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