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华年

作者:九天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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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男孩大喜,蹲下身子去抱她,昏迷的小女孩被惊醒,尖叫着去扑打面前的人。她烧得迷迷糊糊,根本就认不出是谁,亲眼看到楚云静和皇甫睿的惨死,还有那满地的死尸,淋漓的血滴,她小小年纪哪里承受得了。

      男孩怕人发现,忙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抱出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天娇,别叫,是我……”孩子特有的软嫩的声音,让惊惶的楚天娇稍稍平静了些。

      她睁着茫然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他,等男孩一撒手,她就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她实在是恨极了,用力的咬住死也不肯松口。

      楚云静从小将她养大,两人的感情深厚,今日见到她服毒自尽,愤恨恼怒烧红了小女孩的眼睛。

      血泌出,染红了男孩的衣服。但他咬紧牙关,不敢发出痛呼声,他的性格再稳重隐忍,可毕竟是个孩子。

      肩头被咬得出血,他疼得脸色发白,却拼命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紧地抱住她,似乎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抱紧她,轻轻地抚慰着她的肩头,温暖的怀抱,和煦的声音:“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即使你怕黑,但有我在身边,也不要怕。”

      耳边传来一阵凄楚的声音,温柔地喃喃低语,林娴雅想要苦笑,可是她的身子连一动也不能动,眼前闪现出元宵筵上,荣景伸在她背后的手。

      是谁紧握着她的手在凄苦地喃喃自语,是谁在耳边祈求她不要离开,是谁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袖。沾染了她的皮肤,溶进了她的心里,林娴雅渐渐分辨出那是皇甫荣景,她想要摔开他的手,可是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

      窗外已是艳阳高照,金黄色的光线洒进室内,可是温暖的阳光,却让荣景感到更加的寒冷彻骨。

      只是过了一个时辰,荣景却觉得似乎过了多少年,时间漫长的如刀割一般。他头也不回的噶声问道:“清风是什么时辰走的。”

      明惠正焦急地伸长了脖子向外看,闻言更加的烦躁:“昨夜昭仪送回来,清风就去了,根本就没有耽误一点时间,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赶回来。”

      荣景的脸色一沉,腾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见普元大师衣袂飘飘,大步而来,灰色的僧衣随着他的脚步翻飞飘扬,他的身后跟着浑身是血的清风。

      普元大师对着荣景合十见礼,荣景急道:“大师不必多礼,快看看林昭仪,她伤的很重。”

      普元走到床边,翻看了一下林娴雅的眼睛,又把脉良久,才开口道:“昭仪伤势严重,要马上把断刃拔出来,再迟神仙也挽救不了。

      皇上请你出去,各位都请出去吧,这位姑娘留下协助老夫。”他最后是对着明惠说的,明惠会意的点了点头。

      荣景深深的看了床上毫无生气的林娴雅一眼,才抬脚走了出去,寝室的门在他身后阖上。

      满身血污的清风没有进入寝室,见荣景走出房间,马上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荣景冷冷的盯着他,淡淡道:“太医,给他看看,不要让他死了,朕还有话问他。”

      清风不敢起身,也无力起身,他已精疲力尽,就顺势跪倒在地。几个太医也只能蹲在地上,给他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再包扎好,才缓缓退下。

      只有玉扇伺候在侧,她担忧的看了清风一眼,却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垂首站在一旁。

      “你是谁,与林昭仪是什么关系?”

      “属下是皇上的暗卫,是……是受您的命令来保护林昭仪的,和……昭仪并没有什么关系,皇上不要轻信外界的谣言,昭仪她……”

      荣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朕没有怀疑林昭仪,朕怀疑的是你。上一次,毒娘子刺杀林昭仪时,你奋不顾身的相救,还可以解释是你身为暗卫的职责。

      那这一次,你去福国寺请普元大师,一路上必然是危险重重,可是你依然冒着生命危险前去,仅仅是因为皇命难违吗?你真的是普元大师的弟子吗,大师德高望重,十几年没有下山。为什么为了你们几次三番的下山来相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皇甫荣景的咄咄逼问,清风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荣景冷笑:“不要以为你沉默不语,就可以蒙混过去,林昭仪的命可捏在朕的手中。她是生是死朕说了算,如果你想看着她死,可以继续装聋作哑。”

      清风艰难地开口道:“属下的确是普元大师的弟子,大师和林侍郎有些交情。昭仪进宫以后,林侍郎请求属下照顾一二,刚好皇上又把属下派来保护林昭仪,于是属下略微尽心而已。”

      “即便是林侍郎和普元大师有些交情,可林昭仪不过是庶出,竟然能请动大师前来相救吗?”

      “林昭仪自幼多病,一直将养在乡下的庄子上,侍郎大人心怀愧疚,对昭仪格外疼爱了些。而今昭仪遇刺,命在旦夕,侍郎绝食要与自己的女儿共存亡,普元大师不愿好友有什么闪失,才下山的。”

      “真是天衣无缝的解释,可是越是无懈可击的解释,就越能证明这是你事先想好的说辞。别的朕不再追问,你只要告诉我,林娴雅到底是谁?”

      一直垂首的清风赫然抬起头:“皇上,林昭仪的确是侍郎大人的亲生女儿,平武县的人都可以作证。”

      玉扇不忍的开口道:“皇上,属下曾亲自到平武调查,林昭仪的身份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平武县庄子上的人都是自幼伺候昭仪的,他们是看着昭仪长大的,没有……”

      荣景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她的话,焦躁地起身,在内室的门口来回的徘徊。

      半响才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沉声道:“玉扇,你也伺候她快一年了,你觉得她像是一个体弱多病,从小在乡下长大的不受宠的庶女吗?”

      玉扇担忧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清风,低声道:“昭仪会武功,而且不弱,平时她一向优雅娴静。可是皇上大婚的时候,她的心情似乎不好,流露出一些强硬的真性情。那种气势威仪,即使是在京城养大的贵女都没有的。”

      荣景喃喃道:“她……她真的是一个谜,但愿朕能解开这个谜。”

      谜没有解开,门先打开了,普元大师面有疲倦之色的走了出来。

      荣景慌忙上前问道:“大师,她……她怎么样?”

      普元大师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林昭仪福大命大,已躲过此劫。只是身体十分虚弱,要好好休养,老衲就先告辞了。”

      “大师,在宫中歇息片刻再走不迟。”

      普元摇首道:“多谢皇上美意,老衲心领了,告辞。”说完,不等皇甫荣景再有表示,就大步走出了寝宫。飘逸远去,灰色的僧衣在风中摇摆,不一会就消失在红墙绿瓦中……

      荣景目送他的身影离开,马上就冲进了内室,床上,林娴雅依然昏迷不醒,但断刃已拔出,苍白的脸色也已和缓,甚至泛出一丝红润。虽然荣景十分担心,但他不能呆在重华殿,只有不舍的离开。

      三天后,林娴雅才苏醒过来,明惠将当日的情形告诉了她。元宵节当日,鲁雄带领御林军赶到,很快就掌握了局面。那些刺客大半被杀,剩余的也服毒自尽,虽然没有活口,但朝野内外都一致认为是太后所为。

      因为如果帝后死了,那么不论朝政还是后宫的控制权,都会落到太后的手中,对于她对于柳家都是最有利的。

      林娴雅却是因祸得福,虽然受了伤,却是躲过了一场浩劫。因为这场刺杀,朝廷和皇宫都是一片动荡,波诡云涌。林娴雅因为受了伤,却难得的在动乱中,得以清静。

      林娴雅醒来只问了一句:“宋昭仪呐?”

      “宋昭仪以妃位之礼下葬了。”

      林娴雅就再无言语,雪妃流产了,但性命无忧。她也藉口病重,在长春宫将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失子之痛让她在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

      京城市井之中,也是流言四起,百姓都纷纷猜测这次元宵惨案是太后所为。她不禁把持朝政,而且皇后入住中宫几个月,她依然主事皇宫,不肯将凤印交给皇后。而且太后不喜欢康敏为后,想让自己的侄女柳嫣入住中宫的传言也甚嚣尘上。

      此次,宋昭仪遇刺身亡,雪妃流产,林昭仪重伤,皇上也受了伤,吐血昏迷,可见太后之心异常狠毒。

      一时间,朝廷上下也是一片哗然,尤其雪妃之父,吏部侍郎王至庸,宋昭仪的父兄,还有皇后的父亲康淮安。

      尤其是一向超然物外的清流之首林文昌也难得的发难,对于太后,对于柳家都是一片质疑的声音。

      朝廷里世家和清流难得的一次同心协力,压制柳家和太后的势力。柳耀辉抓了大批在坊间散播谣言的人,但他越抓得多,留言就传得越快越广,大有蔓延全国的之势。

      太后迫于压力交出了凤印,而且归还了全部的政权,还答应从此不过问政事,风波才慢慢平静。

      玉扇依然热衷于把外面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林娴雅,因此林娴雅虽然卧床养病二月有余,但对于外面的形势却是了若指掌。

      太后主理后宫二十余载,她的人脉势力根深蒂固,本来大家都以为康敏即使接管了后宫,想要打理好也不易,太后手里那些老人,哪里肯乖乖听皇后的调遣。

      可康敏大刀阔斧,不听从命令的人,年长者马上打发出去回乡养老,年少者留在宫里不予理会。

      这皇宫内院哪里是养闲人的,一个月不干活,没有月例银子不说,连原先的职位都被别人占了。那些不服管教的,哭着喊着去求康敏,现在都服服帖帖的。

      “皇后还说,宫里的事,岂能任人传入市井之中,任人评说。不但加强了宫门的守卫,不许任何人随意的进出宫门,而且还晓谕六宫。不许下人乱嚼舌根,说长道短,若有议论主子者,割去舌头。若诬陷诽谤主子者,立即杖毙,现在的皇宫真是清静多了。”

      见林娴雅并不热衷,玉扇忙道:“因为太后还政,皇上事事都要亲为,十分忙碌,皇上他……”不容她说完,林娴雅就扬声道:“明惠,拿杯茶来,再取参片给玉扇含着,说了这一会子话,她应该有些口干舌燥了。”

      明惠怜悯的看了玉扇一眼,领命去了。

      玉扇不满地撇嘴道:“昭仪干嘛拿奴婢撒气,皇上得罪了您,我又没有得罪您。”

      明惠拿了茶走回来,闻言接口道:“你没有听说连坐之罪吗?”

      玉扇悻悻地扁了扁嘴,接过茶一口喝干。

      林娴雅所伤的地方凶险,距离心脏很近,但伤口并不深,休养了一段时间就已痊愈,她的伤势刚好,皇甫荣景便召幸昭阳殿。

      林娴雅走进昭阳殿大殿的时候,荣景正坐在软榻上看书,看见她进来,便柔声道:“过来坐。”

      林娴雅缓缓走过去,行了礼才在他身边坐下,中间留了一些距离。

      荣景的目光暗了暗,放下书,撩起她的秀发,见她光滑的脖子洁白无瑕,并无伤痕,就轻轻放下。轻声问道:“身上的伤好利索了吗?”

      林娴雅垂首道:“多谢皇上挂怀,臣妾已无碍了。”

      林娴雅恭敬有加,但那无形中透漏的疏离冷淡,荣景如何感觉不到。他不禁长长叹息道:“你是怪我吗?行动开始的时候,我看见你躲了起来,以为以你的机灵聪明是不会有事的。”

      “臣妾再聪明,也抵不过别人的处心积虑,明枪暗箭。”

      荣景握住她的手,林娴雅想要挣脱,荣景却紧紧握住,不肯松开:“都怪朕,本来我想让金喜通知你,让你想法子不去参加宴会。可又怕太后起疑,才任你去了,一切都是朕的错,你要打要罚,朕都认了,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要杀你,我……”

      林娴雅不容他说完,就淡淡的打断:“皇后果然是出手不凡,帝后联袂,一举就打败了太后,夺回了凤印,朝政,臣妾在这里祝贺皇上心想事成。现在皇上有了强援,不再需要臣妾,臣妾不敢求皇上垂怜,只求您能放我一条生路。”

      荣景慢慢放开了她的手,咬牙切齿的道:“你以为朕要杀你。”

      林娴雅抬头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荣景冷笑:“如果朕要杀你,你还能活着坐在这里吗?”

      “杀人有很多种,而借刀杀人就是其中的一种,臣妾不想知道是皇后,要借皇上的手除去我,还是皇上要借皇后的手,只求……”

      林娴雅的话还没有说完,荣景就暴跳如雷的起身,大步就向殿外冲去。走到半道似乎又舍不得能与她独处的机会,又折返回来,挥手重重地打翻了烛火,气呼呼地走了回来,一把抱住她,倒卧在软榻上。

      软榻很小,两人睡在上面有些拥挤,却很温暖,荣景甚至希望它再小些。他紧紧拥住林娴雅柔软的身子,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钻入鼻端,让他不禁心动神摇。

      轻轻在她脖颈间亲吻了两下,又去咬她的耳垂,手更是不安分地钻入她的衣襟里。

      林娴雅背对着他,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她已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淡淡道:“我累了。”

      荣景在心中叹息,却不敢勉强,只是抱着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荣景的母亲身份卑微,又已早逝,他在宫中受尽欺凌,但他自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反正不过一死。他没有怕过任何人,即使小的时候,众位皇兄打他,想要他死,他都没有怕过。

      可是现在他感觉到自己在深深地害怕,怕她生气,怕她不理自己,怕那甜蜜的相爱只是昙花一现。

      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初,似乎连当初都不如,以前林娴雅还不敢冷言冷语地对他,至少还会敷衍他,可是现在她连一个笑脸都吝啬于给他,面对的只有谦恭有礼的规矩礼仪。

      对于归还朝政,太后没有任何愤怒不甘的表示,甚至没有任何的不满,对待众人还是一如既往。

      林娴雅对于太后的莫测高深也看不透,也依旧如往日那般奉承,并没有因为太后大权旁落而疏远。

      这日她从永寿宫请安回来,就见明惠面色焦急的在寝殿中走来走去,林娴雅不动声色的支开了玉扇,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明惠关了寝室的门,才走回到她身边道:“今天天气好,我就将昭仪的被褥拿出去晾晒,不小心将枕头落在了地上,就拿去拆洗,在枕头里面发现了这个。”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

      林娴雅接过,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些花梗枝叶,放在鼻端轻轻嗅闻,有些淡淡的药味。

      林娴雅善于制香,对与草药也多有涉猎,却看不出这个什么药材。她微微沉思道:“明惠,你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就说我虽然伤愈,但还是有些胸闷气郁。”

      不一会奉职重华殿的苏宏苏太医就匆匆而来,给林娴雅请脉时,斜眼偷偷撇了她一眼。

      就慌忙垂下了头:“普元大师医术高超,昭仪恢复得很好,臣再给您开些固本培元的汤药,调养一段时间就好。”

      林娴雅淡淡的收回了手:“那就有劳苏太医了,我这里有些草药,你看合用不合用?”说着,将布包放在他面前。

      苏宏打开布包,看见里面的草药,神情不禁一怔,嗫嚅道:“昭仪,这些可不适合您服用。”

      “这是什么药?”

      “这……这是……”苏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林娴雅也不追问,只是冷冷地盯着他,苏宏在她冰冷的目光中汗流浃背,半响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这个……这个……是并蒂草。”

      林娴雅皱眉道:“并蒂草是什么草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个草十分珍贵,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世人知道的很少。”

      “那……它有什么疗效?”

      苏宏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此药无人用来入药,只是它的花粉和气味有些避孕的功效。”

      林娴雅秀眉轻颦:“避孕?”

      “是,最早的药师在悬崖上发现了它,当时崖壁光秃秃的,只有这一株比蒂草,就将其移植回家,研究它的药性。

      后来,药师家中的花草树木只开花,不接果,不接子,牲畜不再繁衍,他的子嗣也日渐调零。日子渐久,他才明白此药的药性,移除之后,他家的怪事马上就消失了。”

      “世间避孕的草药比比皆是,苏太医为什么说它十分珍贵。”

      “此药最大的好处并非它避孕的药性,而是它的气味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不管在身边放置了多久的时间,只要移除就可延绵子嗣。而其它避孕的药物多多少少都会伤害身子。当时皇上下令让臣务必找到此药时,臣还有些疑问,没想到皇上……竟然是给昭仪您用。”

      林娴雅神情也有些迟疑:“这药是皇上让你寻找的,那是什么时间找到的?”

      “是在去年七月十八,因为找到珍稀的并蒂草,臣也十分欣喜,因此记得十分清楚,皇上得了此药也很高兴,重赏了微臣。”

      林娴雅如遭雷震,七月十八,就是她进宫二个多月后,荣景在御花园初次临幸的前几天。

      她没有入宫前,荣景就派人去平武县的庄子上查过她的身世,第一次在御花园碰见的时候,他故做青睐雪妃,将处处针对她的秀女们引开。

      入宫后,更是安排她住在有密道的重华殿,而且派玉扇和清风来照顾她。原来一开始,荣景对她就与众不同,只是他从来不说而已。

      怕其它避孕的药物伤害她的身体,而一直没有召幸,等找到并蒂草时才和她在一起,他为她竟然是如此的费尽心思……

      林娴雅不知苏宏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明惠和玉扇担忧的进来看了她很多次。

      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往昔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荣景虽然心机深沉,冷酷无情,但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处处为她着想,就是最初也不曾伤害她,岂会在两人日渐情深的时候来算计她。

      虽然她明知元宵宴上,荣景是被康敏推出来借刀杀人,但对于荣景也心生怨恨。因为被牵连,因为荣景和康敏联手而没有告诉她,最重要的是因为她嫉妒,虽然她不想承认。

      耳边不由响起荣景凄楚的声音:“娴雅,不要把过错推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也有推波助澜。”还有他温暖和煦的声音:“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即使你怕黑,但有我在身边,也不要怕。”

      朦胧中,似乎幼时她躲在御书房的书柜里,看到自己的姑姑服毒自尽,看见柳耀荣和瑾瑜杀死炀帝时,也曾听到这句相同的话。还有他肩头的伤疤,难道当初把自己救出皇宫的是皇甫荣景吗?只是当时她烧得迷迷糊糊,根本记不得男孩的样貌,是他吗?

      天渐渐黑了,明惠进来将烛火点燃,玉扇轻声问道:“昭仪,宣晚膳吗?”

      林娴雅茫然的点了点头,直到宫女鱼贯进入,摆上晚膳,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魂不守舍地用了晚膳,最后端上来的是明惠亲手做的羹汤。林娴雅喝了一口,便吩咐用食盒装起来,带着玉扇袅袅婷婷地径直去了乾元殿。

      寝殿门前,金喜正低声的和雪妃解释:“娘娘,皇上最近龙体欠安,老早就休息了。您先回去,明日奴才一定禀告,皇上得空会去长春宫看您的。”

      雪妃幽怨的看了正殿的大门一眼,转身要走,却看见林娴雅携着玉扇缓缓而来,雪妃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也不理会,径直走了。

      金喜看见林娴雅却是怔住了,就是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在大白天正大光明的到乾元殿来。如今两人正冷战,这位祖宗却屈尊降贵的前来,还……还带着食盒,这是什么情况,平日精明无比的金喜觉得脑袋都不够使了。眼睁睁的看着林娴雅径直进了寝宫,竟然忘了阻拦通报。还是他身边的小太监捅了捅他,金喜才回过神,可是林娴雅窈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荣景正伏案在批阅奏折,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的怒道:“不是说过谁也不见,还进来做什么,出去……”说完,抬头怒目而视,看清进来的人。

      荣景不禁也愣住了,手中的毛笔落在奏折上,晕染出大片的墨迹。□□景丝毫不觉,只是怔怔的看着缓缓走到身边的林娴雅。

      林娴雅走到御案前,轻轻放下手中的食盒,柔声道:“皇上还没有用晚膳吧,这是明惠亲手做的,臣妾觉得还行,就送来给皇上尝尝。”说着,打开食盒,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荣景痴痴呆呆的:“汤里没有下毒吧。”

      林娴雅黛眉轻颦:“皇上真是聪明,怎么一眼就看穿了。”

      荣景讪讪地端起碗,浅允了一口,因为两人持续的冷战,这一段时间他都是寝食不安,此时真的觉得很饿。就大口的喝着汤,可是眼睛一直盯着林娴雅,生怕她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无声无息的离开。

      可林娴雅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反而整理起案上乱七八糟的奏折,一摞摞地放好。又拿了丝帕擦拭刚刚染了墨汁的那本奏折,动作轻缓而优雅,宛如一卷画卷,如梦如幻。

      荣景也觉得好像在梦中一般,但他猛然醒觉,如果自己很快喝完了汤,林娴雅会不会马上就走,因此又放慢了速度,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可是再慢,终有喝完的时候,林娴雅见他喝光了,就将食盒收拾起来,放在一旁的地上,转身给他研磨。这样红袖添香的艳福,荣景从来不敢奢望过,如今就在眼前,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一边批奏折,一边偷偷地看她,灯光下,她精致绝美的五官更加的迷人,弧度优美的下巴轻轻垂着,眼神专注地研磨。白皙如玉的柔胰在艳丽的朱砂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

      荣景实在想抓住那皓腕狠狠地亲一口,可是他不敢,林娴雅肯主动来看望,已是如在梦中,他哪里敢放肆,生怕她生气又转身走了。他忍得实在辛苦,可那种如百爪挠心的滋味,却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即痛又充满了喜悦,胀满了心胸。

      夜渐渐深了,荣景再是不舍,也不得不开口问道:“你……你要回去吗,朕……朕送你。”

      林娴雅幽幽的撇了他一眼:“更深露重,皇上忍心让臣妾徒劳往返。”

      荣景惊喜的脱口而出:“你……你要留宿在乾元殿,可是……”他不由看了看大门,林娴雅不是从地道来的,可是正大光明从正殿进入,现在阖宫的人恐怕都知道她在乾元殿,她……她要留在这里。

      “臣妾是皇上的昭仪,正儿八经的妃嫔,有什么好遮掩的,鬼鬼祟祟的像偷情一般,我不喜欢。”

      荣景再也忍不住,起身欣喜地抱住她,见林娴雅没有反抗,大胆地抱起她就向内室走去。轻轻地把她放在龙床上,荣景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热情似火地亲吻铺天盖地的袭来。

      小别胜新婚,何况两人闹了多天的别扭,如今林娴雅主动示好,荣景简直是欣喜若狂。

      正意乱情迷间,金喜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她……”

      荣景头也不抬,根本就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就怒喝道:“滚……”他嘶哑的声音任谁也能听出,现在是什么情况,外面的声音立马消失了。

      林娴雅虽然有些羞涩,但搂住荣景的手臂却没有放开,荣景更加的不舍,埋在她的胸口,动情的亲吻。舌尖轻轻舔着她胸口的伤痕,喃喃道:“一定很疼吧。”

      林娴雅梳理着他拱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微笑道:“没事,已经过去了,只要皇上不嫌弃难看就好了。”

      荣景含笑看着她:“只要你活着就好,别的我还敢嫌弃什么,你知道吗,看见你受伤昏迷的那一刻,我觉得这世上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林娴雅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啄。荣景含笑的眼睛忽然亮得惊人,正要来而不往非礼也,可刚触及她柔嫩的唇。

      金喜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皇后,您……您不能,皇上已经休息了,您……您明天再……皇后,您不能……”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传来大门哐啷一声打开的声音。

      荣景动情的面容瞬间低沉,在林娴雅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柔声道:“等着我。”说罢,豁然起身,拉过锦被将林娴雅盖好,就转身出去了。

      金喜在内室的门口拦着康敏,两人正在僵持,荣景怒气冲冲地打开了门,大步走了出来,又转身轻轻地阖上了朱红色的镂花木门。看着康敏冷冷道:“皇后深更半夜到朕的乾元殿闹什么?”

      金喜躬身一礼,慢慢退了出去,现在的情况,他真的不适合待在这里。

      康敏却不管不顾地上前,想要打开内室的门。

      荣景也不阻拦,只是冷笑道:“皇后控制了后宫不算,现在还想要控制朕吗?你可以打开这道门,只要你负得起后果。”

      康敏抓住门把的手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发白,白净的手上青筋隆起,却终是没有发力。

      荣景的声音冷肃低沉:“皇后在进宫之时就知道朕妃嫔无数,何况朕是九五至尊,三宫六院是理所当然。你身为国母,当为表率,这样拈酸吃醋就是大户人家恐怕也不容。”

      康敏转身怒喝道:“皇上怎样宠爱后宫妃嫔,我不管,可是她不行,她……”

      内室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林娴雅缓缓走了出来:“难道我不是皇上的妃嫔。”

      康敏似被灼烫般收回了手,荣景也没想到林娴雅敢走出来,一时间也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林娴雅却是温柔娴静地行礼如仪:“臣妾是去年春天选秀进宫的,经过层层选拔,是正儿八经的妃嫔,难道皇上召幸臣妾有什么不对吗?”

      林娴雅声音温柔,态度娴静优雅,谦恭有礼,可是康敏竟似被吓到一般连退了几步。林娴雅敢从内室走出来,意味着什么,她最清楚,林娴雅这是正面宣战了。

      “皇后娘娘您有心关注臣妾,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您自己,再有一个月,柳嫣柳大小姐就及笄了,她及笄之后,会马上进宫的,到那时皇后的位置还不一定是谁的。”

      康敏气得脸色发白,可是她一句也反驳不了,她转身狠狠地甩手走了。

      荣景看着她踉跄不稳的背影,不由有些怜悯的道:“你说借刀杀人是其中的一种,那活活把人气死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种。”

      林娴雅幽幽道:“还有一种……”她说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荣景的眼睛发光,也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只要爱妃愿意,朕舍命陪君子。”

      西啟元靖十一年春末,柳嫣及笄,不过月余太后就提议柳嫣进宫为妃。

      荣景一反常态,满口答应,于是皇宫内就忙着封妃大典。林娴雅喜静,听见外面那么喧嚣,十分不满,而皇甫荣景就成了出气筒。

      “柳嫣天真活泼,美丽可爱,恭喜皇上又得了一个佳人。”

      荣景懒懒地仰躺在床上,顺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嗤笑道:“朕听着怎么一股子酸味。”

      林娴雅也懒得掩饰:“皇上不是一直不希望柳嫣进宫吗?怎会一反常态,答应得这么爽快。”

      看她打翻了醋坛子的模样,荣景很是高兴,一点她的鼻尖笑道:“看到昭仪吃醋,乱了方寸,朕甚是高兴。你呀……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太后让柳嫣进宫的目地。”

      林娴雅皱眉道:“现在康敏为后,把持了后宫,柳嫣进宫,对柳家,对于太后都没有什么益处。”

      “太后虽然心狠手辣,但的确有过人之处。她心怀江山社稷,万事会以国为本,并不事事以柳家的利益为先。她把康敏和柳嫣都召进宫,是要牵制住康柳两家,所以要把他们的女儿都留在宫里为人质,以免他们狼狈为奸,危害朝廷。”

      林娴雅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臣妾发现最近,我越来越笨了。是不是皇上动了什么手脚,给我吃了什么变笨的药?”

      荣景哈哈大笑:“再聪明的女人一但拈酸吃醋,就会变笨了。”

      林娴雅撇嘴:“我哪里有吃醋?”

      “有没有……有没有……”荣景伸手哈她痒痒,林娴雅笑得满床打滚:“好,我……我有吃醋,皇上快住手,明日你还要娶美娇娘,要好好休息,保持体力。”

      荣景干脆坐起来哈她,一边笑道:“朕看你是持宠生娇,越来越大胆,越说越不像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娴雅笑得喘不过气来,又挣脱不开,一叠声的叫:“明惠,玉扇快来救我。”

      荣景冷笑:“她们倒是敢进来。”林娴雅只得求饶,荣景才放手。

      第二日,京城之中热闹非凡,皇宫中也是锣鼓喧天,皇室宗亲都来贺喜,在庆元宫大摆筵席。

      林娴雅嫌吵,就偷偷溜到偏殿的僻静处休息,皇甫皓景远远地走来。

      自从元宵佳节以后,两人就再没有相见,当日皇甫皓景也受了伤,可是她连关心一句都不能。

      今日骤然相见,林娴雅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讲,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问,她只有默默地走开。

      皇甫皓景见她看见他就要走开,没有阻拦,只是沮丧的说道:“好心没好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林娴雅不由转身:“王爷有什么请明说。”

      “今日柳嫣入宫为妃,她的哥哥自然要来送行,刚才柳凡不住的偷偷看你,恐怕是认出你了。如果他将你私自出宫,又会武功的事告诉太后和太尉,那会是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林娴雅不语,摘下一朵花放在鼻下轻嗅,皇甫皓景知道她不喜人乱折花。如此与往日背道而驰的行径,恐怕是心中正在想事情,就静静的呆着不打扰她。

      见远处有衣角闪过,林娴雅微笑道:“席间太吵,本宫想在此坐一会,王爷请便吧。”

      皇甫皓景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你想怎么办,或许我可以帮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爷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应付。”

      目送他清雅的身影走远,林娴雅才弹落身上的花瓣,向后花园更深处走去。

      穿过一片花海,便是一湖碧水,湖边有连绵不绝的假山石林,十分隐蔽。今日前院正忙,此处更加的幽静,渺无人迹。

      林娴雅就走到湖边站定,脚步声停在她身后,那人戏谑道:“美人,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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