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华年

作者:九天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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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平时默默无闻的帝王,以雷霆万钧之势震慑全国。朝中的官员也彻底认清了,这个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帝王,那冷酷狠戾的手段和铁血无情。

      在皇帝毫不手软的铁血镇压下,京城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而荣景因为亲政,事情千头万绪,非常的忙碌。闲暇时,他对后宫的嫔妃倒也一视同仁,只是比较宠爱雪妃。平时倒也做到了雨露均沾,不招幸妃嫔时就独居在自己的寝宫乾元殿。

      而他独居时,林娴雅就不得不通过暗道去侍寝。刚开始,她不明白皇甫荣景的意思,没有过去,荣景就给她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脸色。以后他再独居时,林娴雅就不得不乖乖地送上门去。

      慢慢的,她也摸出了荣景的脾气,他想要做什么,嘴上却不肯说,要她去揣摩,如果会错了他的意思,他就会发脾气闹别扭。如此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人倒默契了许多。

      入秋,夜风冷肃,地道里虽然没有风,却有些阴冷。林娴雅裹紧了衣衫,拾阶而上,出了地道就看见荣景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面前的一张纸。

      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只穿着寝衣,不禁埋怨道:“告诉过你,地道里阴凉潮湿,多穿一件衣服,怎么又穿得这么薄,快上来,我给你暖暖。”

      林娴雅等地板合上,就脱掉了鞋子上了床,荣景用被子包住她,把她困在自己怀里,眼睛却还盯着那张纸。

      林娴雅不禁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洁白的宣纸上只有皇宫太后,朝廷太尉,军队淮安,十二个字,用直线相连。

      林娴雅不解的问道:“皇上,这是在干什么?”

      皇甫荣景抱住她,在她雪白的香颈间亲吻了一下,幽幽叹道:“此次,我虽然险胜,取回了部分政权,但也和太后正面对上了。她虽然不至于和朕撕破脸,但心中一定不舒服,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重重地回报朕。

      朕虽然亲政,也借故除去了一部分太后的党羽,但太后和柳家在京城经营了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柳耀辉又身居太尉高位,后宫有太后登高坐镇,军队里又有康淮安掌握兵权。而今,这三股势力都在太后的手中,我们岌岌可危。若再不想不到什么办法,瓦解他们的实力,那我就只有等死了。”

      “皇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林娴雅说着,指着纸上皇宫太后的字样接道:“太后手段虽然毒辣,但的确有雄才伟略,目光深远,她唯一的弱点是多疑。”

      林娴雅的手指下移指着第二行道:“柳耀辉有勇无谋,但此人好结交朋友,极端崇武,结交了一大批江湖高手,豢养了一群死士。”

      “康淮安志大才疏,好高骛远,但清正廉明,爱兵如子,从不克扣军饷粮草,在军中也很受爱戴。而此人最大的弱点是太过沽名钓誉,爱惜羽毛。虽然表面上对逝去的楚云阔不屑,但却事事以他为榜样,最后却落得个画虎不成反类犬。”

      皇甫荣景微笑道:“你看得很透彻,但这仅仅是表面,致命的往往是看不到的。 ”说着,他的手指点在第一行字上:“你说太后多疑,的确是一针见血,而柳耀辉虽然有勇无谋,但他也不会忘记当年的京卫之乱,一个算计自己亲生父亲的人对兄弟又有几分信任。”

      林娴雅似茅塞顿开,眼睛发亮,惊喜的道:“是啊,这就是三股势力的弱点,它们就如皇上所绘,乃是直线相连。若是这三股势力是圆形的,循序相连的话,我们就一丝机会都没有。但现在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弱点,将他们之间的连接砍断。”

      可随即她就皱眉道:“可是柳耀辉即使对太后怀恨在心,也知道柳家现在依靠的是太后,绝不会与她撕破脸的。”

      荣景抱紧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用他们撕破脸,只要他们心生间隙,对我们就有利,太后对自己的亲兄弟都不信任,何况康淮安一个外姓之人。这都是矛盾,平常看不出来,但一遇到大事,这种矛盾就会显露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林娴雅沉吟道:“柳耀辉和康淮安之间并无很深的交情,不过是互相利用的酒肉朋友,甚至在内心深处,康淮安对于太尉的行为是很不屑的。特别是当年的京卫之乱,康淮安一心想要和楚大将军一决雌雄,可最后,大将军却死在柳家的卑鄙算计中,康淮安是不屑于之为伍的。”

      皇甫荣景颔首道:“这三股势力目前都十分强大,我们无以为敌,但如果有一天这三股势力之间的线断了,那就是我们绝地反击的时候到了。”

      “可是现在不论朝廷还是地方上,都没可以和他们抗衡的力量,而且太后也绝不会给皇上太多的时间去绸缪。”

      荣景冷冷道:“没有力量能与之抗衡,那我们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以子之予,攻子之盾。”

      林娴雅靠在荣景的怀中,沉吟了半响才开口道:“皇上可有什么良策?”

      荣景收紧了手臂拥抱住她沉声道:“在我十六岁时,太后就为我纳妃,充斥后宫,不过是想着我年少,血气方刚,广纳美人,好让我沉迷女色。可是我现在已过弱冠之年,太后却一直不肯为我立后大婚,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太后是……自然是想让这皇后之位捏在自己手中,她在等……等她侄女,柳家嫡出的大小姐柳嫣长大,立柳嫣为后,那后宫就还在太后的手中。”

      荣景厌恶的哼道:“柳嫣明年春末就及笄了,等她及笄,太后一定会尽快封她为后。若柳嫣进宫,那这皇宫就是柳家的天下,我……恐怕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听见荣景满是厌恶的声音,林娴雅不由笑道:“皇上为何不满,听说这位柳大小姐美貌无双倾国倾城,性格温柔娴静,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有才女之名。”

      荣景在她在颈间狠狠地咬了一口,咬牙道:“朕不需要美艳无双的皇后,也不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皇后,朕需要是的胸有丘壑,能撼动乾坤的皇后,有胆量与柳家抗衡的皇后。”

      林娴雅沉声道:“那……现在刚好有这样一个人选,康淮安膝下独女,名叫康敏,自幼由康淮安亲自教导,并且带到边关,曾多次随军上战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她小小年纪就让大军折服,而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胸中所学比康淮安不知高明了多少。

      康淮安在边关的许多战绩恐怕都有这个女儿的功劳,而且康敏心高气傲,至今未曾婚配。

      不仅如此,若是康敏能够进宫为后,康柳两家就算不会翻脸,但一定会间隙丛生,皇上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离间了他们两家的关系。不仅得到了康敏这个强大的助力,而且也可以控制康淮安,若能从他们手中夺回兵权,那皇上……”

      林娴雅感觉出他瞬间僵硬的身体,忙住嘴,挣出他的怀抱。跪在床上垂首道:“臣妾逾越了,请皇上赎罪。”

      荣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乌黑的发顶,淡淡道:“朕累了,睡吧。”说罢,就歪倒在床上,背对着她。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娴雅在他旁边慢慢躺下,半天才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等她睡熟了,荣景才转身看着她,睡梦中,林娴雅的眉头也轻轻皱着。荣景伸手想要抚平她的眉头,手指却在触及她肌肤的时候生生顿住。

      良久,才缓缓低喃道:“别的妃嫔,朕可以敷衍了事,可皇后……而且像康敏那样强势的女子,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我以为你猜到了我的心思,会生气,会阻止,没想到你……

      林娴雅,难道你的心中只有仇恨,对朕……没有一丝不舍,对朕……没有一丝情意,可以毫不犹豫的拱手相让,是吗?”

      两人夜谈的结果就是连续的冷战,金喜已习惯了。两人闹别扭和好,和好再闹别扭,再和好,他早已习以为常。但看到两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他也很高兴,至少不用再看荣景板着的脸。林娴雅对于吃穿不是十分在意,对于皇甫荣景穿什么,更是漠然视之。

      这日,一反常态的让金喜把他的衣服都拿出来,一一比试,让荣景很是开心。木偶一般任其摆弄,连试了几套,林娴雅都不满意,还皱紧眉头问道:“金喜公公,还有别的吗?”

      金喜苦笑,这些衣服每件都价值千金,不说珍贵的布料,就是上面精致的绣工,也是数十个绣娘日夜赶工,要花费数月才能做出来的。可昭仪还不满意,金喜胖胖的圆脸都皱成包子了,惨兮兮的道:“还有几套不常穿的,但……”

      林娴雅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赶快去拿来。”

      荣景等他走开,趁机低头在林娴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朕这么玉树临风,你还怕我出去丢了你的人不成。”

      林娴雅头也不抬,依然拉扯着他的衣服,声音闷闷的传来:“康敏虽是闺阁女子,对于女红和琴棋书画并不热衷,独独偏好围棋。她的棋艺不低,皇上不仅要在棋艺上胜她一筹,衣着也要讲究些,才能……”

      听到康敏的名字,荣景的脸色就开始发黑,她话还没有说完,荣景的脸色就彻底的沉了下来。冷冷道:“这件就可以了,朕烦了。”说着,绕开林娴雅,错开抱着大堆衣服走来的金喜,扬长而去。

      金喜抱着衣服摇了摇头,长叹不已,荣景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即使亲政后,铁血狠辣的手段震慑了群臣,但轻易他从不发脾气,喜怒不形于色。只有在这位林昭仪面前,会露出别扭的真性情来。

      两人乘车驶出宫门,在马车里,荣景冷着脸不理她,一直到了围棋社下了马车。荣景脸色才浮现出惯常的微笑,亲自扶她下车,关怀备至,一副温柔谦恭的贵公子模样。

      围棋社里人很多,但却鸦雀无声,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的声音。荣景带着林娴雅看了几局,便下了场,今日博弈,都是高手。分为三局,广选之后,八进四,四进二,二进一,最后胜出者,会得到一个神秘的奖品。

      荣景的棋艺本就不错,又接连几日在宫中和几位高手对弈,获益匪浅。在场中接连胜出,最后对持的,毫无悬念的是那位刚回京不久的康家大小姐康敏。

      进入竹帘低垂相隔开的棋室,见到站在对面的康敏,荣景不禁微微一愣,她竟然就是那位在杏花村见到的紫衣姑娘。

      康敏却面不改色,淡淡的施了一礼,就屈膝跪坐在蒲团上。荣景回了一礼,在她对面坐下,林娴雅和一位老者随侍在侧。

      康敏的棋风犀利,锐不可挡,但攻击有余,防守不足。荣景就沉稳了许多,攻守兼备,以仅胜二子的微弱优势取胜。

      康敏将手中的棋子洒在棋盘上,微微笑道:“我输了。”

      荣景也微微一笑:“承让了。”

      “兄台不必客气,输了便是输了,赢了便是赢了,没有承让一说。”

      康敏不娇柔不造作,赢得起也输得起的豪爽坦荡,让林娴雅对她好感倍生。

      奖品是一块汉代沁玉,凝脂白玉里有翠绿的水纹波动,美玉生晕。轻轻晃动,里面的水纹似活的一般,随波荡漾。雕工也十分精致,玉石手感细腻滑润,赫然不是凡品。

      即使见多识广的荣景也不禁眼睛一亮,欣喜地接过来,翻看了两下。就不顾林娴雅连使眼色,固执的戴在她的脖子上。

      康敏见荣景把这么珍贵的玉送给了一名女子,这才回头打量了林娴雅一眼,似乎此时才注意到荣景的身边有女子陪同。

      “这位是……”康敏不知她的身份,也不便称呼,就欲言又止的停下。

      林娴雅礼仪周全的施礼答道:“妾身林氏见过小姐。”

      见她自称为妾,显然是荣景的妾侍,康敏不由意外的笑道:“兄台气宇不凡,一定是世家公子,便是身边的一名妾侍都如此美丽,出尘脱俗,真是让人艳羡。”

      荣景抿着嘴不说话,林娴雅只有微笑着应道:“小姐才是女中豪杰,令人钦佩。”

      康敏礼貌的笑了笑,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就起身离开,似是不愿深交。

      上了马车,林娴雅就将玉佩取下:“皇上,臣妾多次示意,可你为何不将这玉佩送给康敏呐?”

      荣景若有所思道:“若换了别人,得到这稀世的宝玉,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康敏不同。今日我若将玉佩送给她,她非但不要,而且还会因此轻视与我。此女性情刚烈,直爽,黑白分明,不能以常理论之。”

      “皇上对康敏如此了解,是……是以前就认识她吗?她……”

      看着林娴雅欲言又止的模样,荣景脸色柔和了几分:“你不要胡思乱想,我送给你的那把玄铁宝刀,就是她以三千两银子让给我的。我们也只见过一面,我也没想到会是她。”

      林娴雅闻言淡淡的笑道:“不管如何,皇上千万别用对臣妾的态度来对待康敏,她可不吃皇上那一套。”想起他面对自己时,固执别扭的样子,林娴雅就头疼。

      荣景冷着脸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朕对你不好了。”说着,一把将她手中的玉佩夺走:“我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了宝刀送给你,今日得了宝贝也给了你,还落了个不是,罢了。”说着,转身不理她。

      林娴雅苦笑,试探着拉了拉他的衣袖,赔笑道:“臣妾也是一心为皇上好……”

      荣景冷笑:“为朕好,既然你支了高招,让我来追别的女子,为什么你还要跟着?”

      林娴雅眨了眨眼睛道:“康敏冰雪聪明,心思敏锐,若是皇上独身前去,恐怕她会起疑心。可现在皇上带了一名女子去,表明对她并无企图,可解除她的防备之心。而且以康敏的高傲性子,唾手可得的东西,她一定不会稀罕。只有别人的,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激起她争强好胜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荣景已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狠狠地亲吻了下去,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最后还重重地咬了一口,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放开。狠狠道:“到了你嘴里,朕就成东西了。”

      林娴雅在心中哀叹,真是多说多错,她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一言不发。那位还是不高兴,进了宫,二话不说抛下她,独自转身就走了。

      荣景赶到永寿宫时,皇甫皓景竟然也在,互相见了礼,重新落座。太后才开口问道:“有什么喜事吗?皇上看起来很高兴啊。”

      荣景笑道:“母后猜对了,儿臣今个去了围棋社,拔得了头筹,赢了一块汉玉,特地拿来送给母后。”

      “皇上孝顺,平日送哀家的东西已很多了,自己得了块玉,干嘛还巴巴的给哀家送来。”

      “平日送的东西虽珍贵,却比不上这个,这是儿臣过五关斩六将,辛辛苦苦赢来的,自然不同。”说着,将玉递给了太后。

      太后细细看了,不由笑道:“果然是块好玉,黄金有价玉无价,确实是稀世的珍宝,又是皇儿辛苦赢来的,意义非凡,那哀家就收下了。”她说完将玉佩交给红雀,转首又接道:“皇上出宫,可要多带一些人马,外面人多眼杂,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这次,是谁和皇上出去的。”

      “哦,是林昭仪,她以前参加过,熟门熟路的,儿臣就让她同去了。”

      皇甫皓景眸光闪烁,微笑着道:“想不到,几日不见,皇兄的棋艺见长,竟然蟾宫折桂了。”

      荣景赢了棋,很是兴奋,闻言笑道:“九弟不知,朕可是下了功夫,接连几日,与各国手对弈学习,真是受益匪浅。”

      太后见皇甫荣景得意忘形的样子,打趣道:“那皇上是与那位老棋王对弈取胜的?”

      “儿臣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一局对弈的是一位很年轻的小姐,棋艺不凡。”

      太后显得很感兴趣,不由接着问道:“年轻的女孩子,便有如此高超的棋艺,不知是那家的闺阁千金?”

      “这个……儿臣不知,只听棋社的棋友们叫她康……康敏。”

      “康敏,皇儿可曾问过她的来历?”

      皇甫荣景好笑道:“母后,儿臣与她又不熟,何况对方是女儿家,儿臣也不便与她说话。只是林昭仪和她寒暄了几句,我们就回来了。”

      “那你为何不带林昭仪一起过来见母后?”

      荣景神色不悦道:“那林昭仪不解风情,整日冷冰冰的,实在无趣。”荣景心知一切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也不隐瞒,据实相告。而且他们回宫以后,他就黑着脸丢下林娴雅,独自走了,想必早已有人告知了太后。

      太后见他句句属实,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追问。随拉着他的手笑道:“那康敏相貌如何?”

      “当时只顾着下棋,不曾细看,但比起雪妃差远了,连林昭仪也不如。”

      太后笑道:“井底之蛙,没见过美人,就把雪妃当作宝了。”

      荣景正色道:“朕怎么没见过美人,朕现在看见的就是天下最美的美人。”

      太后和皇甫皓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由一起哄笑:“皇上一定是刚刚吃了蜂蜜过来的。”

      三人笑闹了一阵,荣景才状似无意的问道:“九弟今日进宫是有什么事吗?”

      皇甫皓景微笑道:“再过几日就是太后的华诞,我是来问问,太后她老人家想要些什么,我好前去准备。”

      太后摇首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礼物什么的就不必了,只要到时候,带你母妃进宫来坐坐就好了,哀家好久没有看见她了,倒是有些想她。”

      “母妃也想念太后,只是上了年纪,越发懒散。平时连王府的院子都不会踏出一步,整日呆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她倒是好悠闲自在,留哀家一个人在宫里寂寞度日。”

      荣景不依:“母后偏心,儿臣不是在宫里陪您,怎么就是一个人了。”

      太后冷哼:“你什么时候给哀家添一个孙子,才是正经。”

      .

      皇帝两人在永寿宫用了晚膳,才一起出来,并肩走出宫门。皇甫皓景一袭重紫,优雅清贵,风度翩翩,行走间衣袂飘飘,宛如芝兰玉树。

      皇甫皓景明黄的便装,刺绣精美,九条龙形态各异,在云中穿梭腾飞。五彩的丝线在宫灯的折射下,在荣景俊美的脸上投下一层光影,将他衬得更加俊逸非凡。

      漆黑的夜幕下,两人缓缓走来,美好的如诗如画……

      直到把永寿宫远远地抛在身后,皇甫皓景才开口问道:“皇兄今日到棋社真的只是去比赛。”

      荣景笑道:“朕到棋社不去下棋,还能干什么?”

      皇甫皓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亲政以后,太后对你的防范更加严密,而你最近出宫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太后一定怀疑你……”

      荣景淡淡笑道:“我即使坐在乾元殿不动,她还是怀疑我,那为什么我不干脆走出去。”

      “康敏可是康淮安的独生女儿,你和她接触有什么目的?”

      荣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九弟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朝政了?”

      皇甫皓景冷哼:“我对朝政没兴趣,只是不管你做什么,不要拉上她和你一起涉险就好。”说完,转身大步走了。

      杏花楼因自酿美酒而出名,酒楼的主人沈元庆,家境殷实,因独爱杯中之物,而自己动手酿酒。

      他只在自家前院起了一座三层的高楼,也不管地势偏僻,只为了自己的嗜好,广结天下酒友,生意好坏也不放在心上。尽管如此,也有一些嗜酒之人慕名而来,渐渐成为了常客。

      康敏即是其中一位,她自幼养在深闺,后来又随其父远赴边关,与京中官员的子女不太熟悉。而她性格洒脱孤傲,也实在不喜欢那些矫揉造作的千金小姐。而且也不喜欢热闹喧嚣之处,这杏花楼就成了好去处。

      她的性格爽朗,和酒楼主人秉性相投,私交甚好,可以自由出入酒楼的后院。酒楼主人的家境富裕,院子很大,分前后院,后院多为女眷。

      前院则为主人宴请宾客交友的场所,十分宽阔,亭台楼阁掩映在主楼之中,清雅脱俗。

      假山依湖屹立,奇,怪,透,险峻,让人不禁感叹天地之鬼斧神工。湖中碧水如镜,踏石形态各异,一切都是巧夺天工,并无丝毫刀斧的痕迹。

      有木栈通往湖中心,一座八角凉亭矗立在水中央。凉亭的顶部是茅草所建,栏杆,梁柱都是竹制的,清新雅致。让人有一种从喧嚣的闹事骤入田园之感,心胸顿觉舒畅。

      可是凉亭中坐着的人却满是悲伤,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可不论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从他的身上流泄而出的那种悲哀,孤寂,落寞。

      他很年轻,俊美,气质儒雅高贵,身上的衣衫式样虽然简单,但那华贵的布料,极端精美的剪裁都在衬托着它的不凡。这本应该是春风得意,鲜衣怒马的青年,可悲苦却从他的骨子里向外流淌。

      康敏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还让人搬来了两坛酒,她在亭子里坐下,将两个酒杯斟满。送到了皇甫荣景的面前,悠悠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兄台即得了宝刀,又得汉玉,还有美人相伴,何故如此伤怀?”

      距离的近了,康敏才看见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木簪。上好的材料,因为年代久远,而呈现出深红色,雕刻得十分简单粗糙,却很光滑,应该是有人时常佩戴或抚摸。

      康敏见他沉浸在悲哀之中,不予理睬也不着恼,在台阶上和他并排坐下,将酒杯塞进他的手中。

      荣景抬起头,温怒的看着她:“看到有人伤怀,小姐不是应该远远地走开。”

      康敏看看面前碧波荡漾的湖水,正色道:“我也想走开,可是前面是水,再走一步我就掉进湖里去了。”

      荣景不由失笑,仰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康敏又为他斟满了一杯,状似无意的问道:“这簪子看上去有些年代了,肯定不是你那个年轻美丽的妾侍所有,是……是你母亲的吗?”

      荣景点了点头,缓缓道:“这是我小时候亲手雕刻的,是我做的第一件东西。那时我年纪小,腕力不足,雕刻的很粗错,娘亲却很喜欢,可是她不能带出去,每次都在屋里偷偷的佩戴,被人撞见耻笑,她也不肯取下来。”

      “今天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今天……是我娘亲的忌日,她死的时候,把簪子放在我的手里。说这支簪子就像娘亲一样,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可是我娘的忌日我都不能去祭奠,她留下的东西,我也不敢带在身边。”

      见他提到母亲时伤怀的样子,康敏也有些黯然,半响举杯强笑道:“不要难过,你母亲在天之灵,肯定是希望你开心幸福,如果看到你这样伤心颓废的模样,她老人家会难过的,来我们干一杯,一醉解千愁。”

      荣景将簪子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起来,收进了怀里。才举杯与她对饮,两人推杯问盏,不一会就下了半坛子酒。

      秋风微拂,吹皱了一池湖水,水面是波纹荡漾,潋滟不断的波纹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湖边的树叶被秋风摇荡,飘落在湖面上,随波荡漾,恍若一艘的绿色小舟。

      荣景出神的望着,半响幽幽笑道:“没想到,这京城之中也有这般美妙之地。”

      “看公子必是富贵之人,府中的景色想来不凡。”

      “景色虽美,却多是人工堆砌而成,哪里及得上这天然去雕饰的自然之美。就像是一个女子,满头珠翠,满身绫罗绸缎,却嫌脂粉污颜色。哪里比得上天生丽质,出尘脱俗的风华。”

      康敏讥笑道:“兄台对女子如此熟悉,想必府上定然是娇妻美妾成群了。”

      荣景颔首道:“不错,我娘亲去世后,就有家中的主母收养在膝下,倒是为我娶了不少美妾,但也不过是些庸脂俗粉。”

      “那日随兄台前去棋社的女子,可绝非庸脂俗粉,是你的眼光太高了吧。”

      荣景所有若思的叹息道:“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另有目的。满目美妾成群,却没有真心相待之人,否则我也不会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了。”他说着,举杯对着天空道:“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的神情专注温柔的看着虚无的天空,眼神情深不渝。

      康敏望着他怔愣了一会,才展颜笑道:“好,求老天爷和你娘亲保佑,保佑你早日找到一心人。”两人相视一笑,碰杯将杯中酒饮尽。

      荣景放下酒杯问道:“看你的年纪不小了,应该成亲了吧,难道你的夫君不管你,还任你整天往外跑。”

      西啟女子十五六岁就可以婚配,康敏年方十八,的确已过了婚配的年纪。

      康敏一边斟酒,一边道:“世间男子皆薄幸,贪财好色,爱慕权贵,薄情寡义,安有配我康敏者。”

      荣景失笑道:“你这可是一杆打翻一船人,世上的好男儿比比皆是,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就像我朝的九王爷,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仙人太过缥缈,而且相传九王爷从不近女色。”

      荣景大笑:“你们两个,一个清高,一个孤傲,正是绝配啊。”

      康敏撇嘴:“你是媒婆吗?到给我做起煤来了,你自己还没寻到一心人呐,反而管起别人的闲事。”

      “呵呵……好,我们不要再谈这些伤感的事了,来一醉解千愁。”两人举杯狂饮,你来我往,倒是笑声不断。夕阳低垂,橘红色的余辉将碧绿的湖面染成了红色,美酒也让康敏白净的脸上染上红晕。秋雨忽至,先是点点滴滴地落在湖面上,砸出一个一个小小的漩涡,也打湿了两人的衣衫。

      两人忙起身想要退入凉亭中,可慌乱间,他们又有些醉意,身形不稳。康敏踩在裙裾上,身子一斜就要栽倒,荣景忙去扶她。

      可是他自己的脚步趔趄,反被康敏带倒,摔在地上。荣景仰卧在地,康敏扑到在他身上,那迷离的明眸,嫣红妩媚的脸,柔嫩的唇近在咫尺。

      荣景忍不住抱住了她,仰首吻了上去,酒香熏染,灵活的唇舌热情似火,在她唇齿间辗转厮磨。

      康敏脑中一片空白,竟忘记了反抗,任他为所欲为。她的放纵让荣景更加的热烈,灼热的亲吻滑过了她的眼睑,脸颊,耳垂,落在她的香颈间。

      康敏虽然有些醉意,有些意乱情迷,但到底性情果敢,片刻就清醒了过来,忙去推他。

      荣景却扣住她的头,紧紧地揽住她,灵活的舌尖探进她的檀口中,攻城略地。康敏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推拒的手臂绵软无力,哪里还能推得开。

      她只觉得快要窒息而亡时,荣景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但眼神依然灼热,深邃的眼眸深处似有火焰在燃烧。康敏一惊,慌忙离开他的怀抱,爬了起来,想要迅速离开。

      可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木栈上积水成洼,慢慢地向下流淌,低落在湖面上。康敏只得停下脚步,焦急的看着动荡不安的湖面,背后有衣服摩擦发出的瑟瑟声。

      康敏紧张的绷紧了身子,攥紧了拳头,脚步声渐近,停在她的身后。温热的衣服带着他的体温,和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覆盖着她身上。

      “对不起”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脚步声退去。康敏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攥紧了身上的衣衫。

      秋风已凉,加上雨意,更加的寒冷。她站在凉亭的边缘,有雨打来,更添寒意。

      康敏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转身走进凉亭。荣景仅着中衣,端坐着桌前,取过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盏推给她:“茶有些凉了,先喝些解解酒。”

      康敏看了外面纷飞的雨丝,知道一时半会雨不会停下,只有着他对面坐下,端起了茶,却是不敢再看他一眼。

      暮色渐浓,雨也渐渐停歇,天色却更加昏暗,风也更大。康敏取下披着的衣衫递还给他,低声道:“多谢了,告辞。”说完,将头也不回的当先去了。荣景面色复杂的穿好衣服,缓缓地随后走出了凉亭。

      酒楼中,明灯高悬,长街上,也是华灯初上,一片灯火通明,照耀着湿润的地面,微微发着光。

      康敏向来无拘无束惯了,来时已让马车先行离开。此时,只有踏着水向前步行而去,不一会,裙摆就湿了。

      荣景指使着车夫追上去,撩开车帘道:“康姑娘,我送那一程吧。”

      康敏头也不回,淡淡道:“不用了。”

      荣景叹道:“你…你是生气了吗?”

      康敏转首看着他微笑道:“我康敏还没有那么小气。”

      “那就让我送你一程,街道上都是水,而且天色这么黑,可能还会下雨。回头你淋了雨,仔细生病,上车吧。”

      果然,康敏还没有走出几步,天又淋淋啦啦的下了起来。雨水打着车帘上,啪啪作响。狂风舞动着车帘,有雨漂了进来,打湿了荣景的头发。

      康敏转身,无视他伸出的手,扶着车门,利落地跳上了马车,坐着他的对面。谁知马车正好路过一个水洼,颠簸之下,康敏一个不稳,又载到在荣景的怀里。

      康敏气得简直想骂人,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杏花楼地处偏僻,道路坑洼不平,马车颠簸不已。她根本就无法站稳。而且荣景又伸出来手抱住了她,康敏不住的挣扎,荣景却越抱越紧,无法挣脱。

      康敏见荣景只是抱着她,握住她的手,并无别的举动,也只得作罢,任由他抱着。

      他的双手微有薄茧,却很温暖,他握住她的手,缓缓地抚摸揉捏,在她耳边轻轻道:“别乱动了,手这么凉,我给你暖暖。”大手无声地包裹住了她的小手。

      天地间静悄悄的,似乎只剩下马车的铮铮之声,和雨水轻轻敲打车棚的声音,还有他们剧烈的心跳声……

      路似乎没有尽头,马车载着他们似乎要走到天地的尽头,走到天荒地老……可再远的路都会有尽头,马车停下,车夫着外道:“公子,到了。”

      荣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温声道:“回去熬些姜汤喝,小心着凉。”

      康敏垂手嗯了一声,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快步跑向宽阔的朱红大门。途中,她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快要垂下的车帘缝隙中看见荣景霍然变色的脸。

      康敏回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落着大门的匾额上,上书着大将军府。霎时,她楞着原地,任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而身后的马车已远去,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康敏打定了注意,如果再见到荣景,一定不理他,当他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但她再没见过他,她反而彻骨的想念,想要再见他。

      她就在杏花楼的一楼大厅,坐着正对在门的位置等他,每进来一个人,她都会抬头去看,每次都是失望。

      看到丁重阳走进来时,她马上跳了起来,把他拉到一边,丁重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康小姐,你……你干吗?”

      “那一次和你一起来的人呐?”

      丁重阳皱眉道:“你找他干嘛?银票不是给你了吗?难道你……你要反悔。”

      “没有,我有那么无聊吗?你告诉我,他是谁?”

      “这个……”丁重阳挠了挠头,为难的说道:“他的身份,我不能说。”

      康敏皱眉道:“不能说,那就是说他的身份贵不可言,难道……”康敏睁大了眼睛,颤声道:“难道他……他是当今的皇上…”

      丁重阳吓得捂住她的嘴,继而又觉得不妥,忙收回了手。康敏却没察觉到他的冒失之举,茫然的抬脚向外走去。

      窗外雨越下越大,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林娴雅关好窗户,正要就寝,玉扇却进来禀告,皇上要招她侍寝。

      林娴雅有些纳闷,荣景要见她,大可以自己来重华殿。再不然让她去乾元殿,为何会深更半夜的让她前去昭阳殿。

      她不敢耽搁,只得重新穿好了衣衫,冒雨赶往昭阳殿。昭阳殿里一片黑暗,荣景竟是早早就让熄灭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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