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止符[西幻]

　　走出银行时，特蕾西整个人还有些懵，对方不但遥控罗马宪兵包围情报屋，甚至冻结了她的银行账户，几乎斩断她所有退路，目的仅仅是逼她回国。

　　她现在不可能回去。

　　“他毕竟是一个巴黎人，在罗马能做的有限。”特蕾西回到旅店，一边翻报纸一边想，“他无法使出任何强制手段，只能用这些花招让我在罗马难以安身立命，可就算我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也不会向他寻求帮助。”

　　至于那些罗马宪兵，倒是不好轻易招惹。她如今的身份和护照都是伪造的，旁人是看不出真假，可万一那几位宪兵是知情人，抓住她之后就有理由直接将她送回巴黎。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一份工作，先解决食宿问题，其余的事再慢慢想办法。

　　在旅店休息了一天，顺便从报纸上了解到近期招募信息，第二日，特蕾西前往一家图书馆参与面试。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出门找工作，但这头一次就遭遇了惨痛的失败。

　　图书馆的老馆长亲自接待了她，对她说：“我们想找的，是那种一天能搬十几公斤书的健壮小伙子。”

　　特蕾西：“……你们为什么不在招聘信息上写清楚？”

　　老馆长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明天我就重新发。”

　　下午，她又去了备选的报社面试编辑职位，反正只要别跟体力活沾边，她都应付得来。

　　然而这一次也遭遇了惨痛的失败。

　　报社主管亲自接待了她，两人相谈甚欢，十几分钟后，对方忽然说：“前三个月是试用期，不给工资。”

　　特蕾西：“……”

　　三个月之后，她不是被遣返巴黎，就是饿死街头了。

　　这一日的面试以完全失败告终，夕阳西下时，特蕾西在西岸的一家露天意面馆吃了晚餐，即使手头并不宽裕，她也不打算太过俭省，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现在仍然每日去邮局取信，情报屋的工作虽然利润丰厚，但缺乏规律，很难保证在短时间内赚取足够的食宿费。再说她的情报买卖一向通过银行交易金钱，旧账户被冻结，如果用自己的名字开一个新账户，估计不久之后依然会被冻结。

　　让客户直接邮寄现金也不是不行，但一来速度太慢，二来不够保险，即便是挂号信也不能保证大额度现金的绝对安全。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暂且找一个尽快来钱的工作，随后再审时度势，去寻求某些大客户的帮助。

　　特蕾西喝着饭后红茶，望了望河面倒映出的天边云霞，她面前放着一份报纸，今天的两次面试都失败了，只好明天继续，她已经在报纸上找到了几个目标。

　　这时一只黑色小猫从街边花坛里钻了出来，绕在她脚下亲昵地蹭了蹭，特蕾西呆呆看了看它，伸手将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小黑猫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绿眼睛，两只爪子扒着桌沿，伸长了脖子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餐盘。

　　然后委屈地喵呜了一声。

　　特蕾西摸摸它的头毛，不由得又叫了一份白水煮的鸡胸肉，特地晾凉了切成小块喂给它吃。

　　小黑猫饱食一顿，跳到地上对着她喵喵叫了好半天，然后顺着街道跑走，不一会儿就窜入路边的灌木丛消失不见。

　　特蕾西向着小猫消失的方向看了半晌，忽然警觉地站起身，环视四周，刚才那一瞬间，她忽然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周遭一片平静，有的只是餐厅的侍者和寻常食客，她静了静，又坐下来。

　　——

　　街头拐角处，穿黑风衣的少年蹲下身，将跑到脚边的小黑猫抱了起来。

　　“吃饱了？”少年笑了笑，他有一双漂亮的翠绿色眼睛，和怀里这只猫的瞳色十分相近。

　　“喵。”

　　少年摸了摸它脖子上的毛，轻轻将它放回地面，“以后不要四处乱跑，我差点被她发现。”

　　“喵。”小猫乖巧地仰着头看他。

　　他靠住身后的石墙，很想冒险探头再看一眼，又怕被察觉，最终还是作罢。

　　“特蕾西还是老样子。”他低头看着小猫苦笑，“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

　　第二天上午，特蕾西先去了一家便利店面试收银员职位，又到出版社面试校对编辑，中午草草解决了午饭，下午去大学城面试短期助教的工作。

　　无一例外，全以失败告终。

　　下午三点，正是一天当中最暖和的时候，特蕾西坐在西岸一家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面前摆着一枚空杯子，头顶是遮阳伞，她像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瘫着，咖啡也没能使她的精神重新振奋。

　　那些招聘者一见到她，脑海里就先刻下了羸弱小姐的印象，特蕾西也承认自己很弱，但是大多数工作还没严重到会拖垮她身体的地步。便利店老板很干脆地拒绝了她，认为她不适合干这一行。出版社社长倒是对她挺中意，却和报社一样要求试用期不支付薪金。至于助教的工作，薪水实在太少，还不够塞牙缝的。

　　找个工作居然这么难，特蕾西放任自流地在桌上趴了一会儿，直到脸都硌疼了才起身，回头又要了一份甜点。

　　今天就先到这里，也许幸运女神明天才会眷顾她。

　　休息过后她去东岸的面包店买晚餐，旅馆的自助晚餐太贵，事到如今她必须适当节俭一下。几分钟后她走出面包房，在街道斜对面看见了法国驻罗马领事馆的大门。

　　她的脚步顿了顿。

　　她在罗马生活已经两年，对城中一切建筑了然于心，这座领事馆她也不陌生。庄严的大理石门廊给人一种淡淡的压迫感，两名法国卫兵笔直地站立在门廊两侧，目不斜视。

　　除去两年前刚来罗马时进去办过手续，后来她再也没机会踏入这座领事馆。今天她忽然想进去看看，虽然没有事务要办，但领事馆一层有一家专门售卖法国进口商品的商店，很值得一逛。

　　特蕾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

　　半小时后她满载而出，购物袋里装满了零食、工艺品和红酒，而她的钱包已经瘪下去一半。

　　剩下的钱大概还能住七八天旅店，如果明天她再找不到工作，很可能就要去街头卖艺为生。

　　特蕾西面色严峻地站在商店门前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这时她注意到身旁的领事馆公告栏。

　　公告栏被商店橱窗里透出来的光晕笼罩，上面贴着一些近期出入境政策的公示，但是吸引她目光的，是最显眼处的那一则告示。

　　“招聘启事：本领事馆武官处近期扩大编制，招募武官秘书一名。要求为法籍人士，精通法语及意大利语，熟练运用打字机、有整理文件经验者优先。男女不限。受雇者可享受月薪2000里拉、免费三餐及单人宿舍。有意向者请于四月十五日下午五点之前准备好身份证件及护照，联系本领事馆武官处安格斯·布朗上尉。（楼内305室）”

　　特蕾西站在公示栏前僵了几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则招聘启事，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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