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止符[西幻]

作者:落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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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当晚,特蕾西坐在书房的地毯上,将晚报上那张照片和相关的报道剪下来,贴在她从前用来收集剪报的笔记本上。

      贴完今天的剪报,她将笔记本往前翻,一张张浏览过去收集的那些剪报,上一次往这个本子上贴东西还是在两年多以前,旧报纸一下子勾起了她久远的回忆。

      她正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发呆的时候,维诺敲门走了进来。

      “要不要吃夜宵?”他端着两盘奶油布丁,笑着问。

      “你还好意思来看我?”特蕾西把头扭到一边,哼了一声:“我今天可是被你摆了一道。”

      “别生气嘛。”维诺将布丁端到她面前,低头看了看这本剪报册,惊讶地说:“这东西还在啊?”

      “在,我离开巴黎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交给诺伊斯保管了,前段时间才取回来。”特蕾西随手翻了翻,笔记本是深绿色银丝刺绣的硬皮封面,内页只是单纯贴上了关于修斯顿的各种报道,没有任何手写的个人痕迹,看起来倒像是一本严肃的资料集。

      她将本子翻过来又翻回去,最终还是停在了她方才盯着看的那张照片上。

      维诺:“这张照片我见过。”

      “嗯,这张很有名,因为拍摄视角不错,还曾经被用在杂志里。”特蕾西语气平淡,手指轻抚过黑白色的照片。

      画面上是两个人骑马行在青石板道上的背影,道路两旁是错落有致的小楼与低矮的灌木,远处可以看到行宫的屋顶。

      这是几年以前,修斯顿和英诺森一同前往枫丹白露镇时,被记者从身后拍下的照片。他们的坐骑一黑一白,衣着一深一浅,两人皆身材挺拔,气质出众,哪怕只看背影,也能看出二人的卓绝之处。

      在当时,这两人间的友谊一度被传为佳话,无论是身份、品味抑或个性,他们似乎都十分契合。那时只要是英诺森提出的请求,修斯顿都会尽力帮他完成,因此,他甚至曾被称为“帕尔默家的骑士”。

      直到两年前。

      维诺放下盘子,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来,托腮叹息:“有时我觉得,将军他这个人也挺单纯的。”

      特蕾西沉默着,慢慢合上了剪报册。

      ——

      第二天一早九点,莱斯特宅邸的雕花大铁门前停靠了一辆白色马车,车上的装饰和两匹骏马的鞍辔马衣均以白、金两色为主,尽显奢华,整驾马车像是从阳光普照的阿尔卑斯雪峰上走下来的神祇座驾。

      见多识广的门房也被这种架势震惊了,他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跳下马车,站在铁门外向庭园中看了看。

      “这位是克罗尼·梅斯菲尔德皇子殿下,烦请通报一声。”随行的侍者彬彬有礼地对门房说。

      门房丝毫不敢耽搁,不过几分钟就返回,打开铁门将克罗尼及其侍者请了进去。

      穿过庭园,进入主屋的前厅,克罗尼正抬头欣赏着室内柔和明亮的装饰风格,特蕾西已经带着阿尔纳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处。

      九点钟正是她开始工作的时间,一杯红茶刚喝上两口,克罗尼忽然来访,连个招呼都不打,令她十分诧异。

      “抱歉,我来打扰了。”克罗尼抬起头看向她,轻轻笑了笑,“今天过来,是想参观一下这座宅邸,若是你没有时间,我可以改日再来。”

      “殿下不必这么客气。”特蕾西走下楼梯来到他面前,“先去楼上喝杯茶怎么样?一会儿我带你慢慢参观。”

      ——

      一杯茶的时间过后,克罗尼将侍者留在了会客厅,自己跟着特蕾西去参观宅邸,阿尔纳也没有跟上来。

      特蕾西猜不到他这次前来有何目的,也许是因为生来就相似,她对克罗尼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无法将他当作敌人看待。但另一方面,他近来与英诺森过从甚密,这又令人不得不在意。

      但她始终记得维诺的话,不能让他被英诺森利用,那么就要试着拉拢他。第一步就是尽量了解他的为人,今天是个不错的机会。

      特蕾西先带他去了室外的小果林、蔷薇园,然后是室内的收藏品陈列室、书房、餐厅以及画室,来到吸烟室的时候,克罗尼看着玻璃柜里一排排精致的烟斗、烟筒以及装烟草的瓦罐、装雪茄的木盒子,疑惑地问:“这座宅邸里有人抽烟吗?”

      “没有。”特蕾西说,“维诺之前倒是抽烟,回巴黎后就戒掉了,这些只是单纯的收藏品,也可以用来招待吸烟的客人。”

      “对了,怎么没见到维诺?”他问。

      “他一大早就去布洛涅森林骑马去了。”特蕾西说。

      克罗尼对宅邸中的任何东西都很感兴趣,其实他宫殿中的陈列远比这座宅邸的内容华美丰富,但或许是新鲜感使然,他一路上带着好奇认真参观了每一个房间,除了几间卧室、厨房、仓库以及仆人的房间之外,他几乎将这座宅邸走了个遍。

      参观结束时已经快到中午,他们经过一条挂满油画的狭长走廊返回会客厅,克罗尼缓下脚步,将墙壁上挂的每一幅画都细细看了一遍。

      这面墙的两侧各挂了几幅出自名家之手的印象派风景画,而中间的墙体装了一层软木板,木板正中偏上的位置挂着一幅用相框镶起来的大照片,其余位置则随意地用图钉固定着几张歪歪扭扭的小照片。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这些照片,其中有些是小时候的维诺,有些是家庭合影。正中那张大照片的背景是一片草坪和一座宏伟的建筑,照片上可以看到前任帕尔默公爵及其夫人,还有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维诺,就连英诺森也在这张照片上。

      与那时相比,英诺森的相貌并没有多大变化,但气质上的改变不小,十多年前他毕竟还年轻,留存着几分单纯稚嫩,而现在就只剩下老谋深算了。

      “为什么这些照片上都没有你?”克罗尼转头问她。

      特蕾西顿了顿才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不怎么跟家人出门,所以合照都没有拍到我,而且我也不喜欢把自己的照片挂出来。”

      “说起来,你跟这一家人的相貌确实不太像呢。”克罗尼的目光回到照片上,状似无意地说。

      特蕾西怔了怔看向他,然而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不像,的确如此。英诺森、维诺以及他们的父亲都是典型的金发绿眸,一眼看去就能辨认出血缘关系,至于她母亲,发色瞳色都是棕褐色,他们这一家人就只有她一个是淡茶发色、酒红眼眸。

      以前特蕾西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身世,但是见到克罗尼之后,她几乎每一天都在怀疑人生,再看这张照片时,心中的疑问更为强烈。

      淡茶发色,酒红眼眸的……克罗尼。

      特蕾西的目光不经意与他相撞,却见他那张苍白阴郁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许温柔笑意。

      仿佛他那句话并不是为了揭穿什么现实,而仅仅是在委婉地暗示她,与你更相似的人是我。

      “这地方,是圣西尔军校吧?”克罗尼适时转移了话题,指了指正中央那张照片,“另外这几个人是谁?”

      “我父亲的学生。”特蕾西说,“他从海军退伍以后,曾经在军校任职。”

      “我记得,修斯顿也是从圣西尔军校毕业的。”克罗尼微笑。

      特蕾西点头,她从十二岁到现在收集了整整一本有关修斯顿的剪报,这点情报还是十分清楚的。

      “我哥哥也曾就读于圣西尔军校。”克罗尼轻声说,那点微薄的笑容逐渐从他脸上消失。

      “哥哥?”特蕾西看向他,没记错的话,克罗尼有两位兄长。第二皇子常年在英国求学,一年只有寥寥几次回国的机会,至于第一皇子,早在数年前就病逝了。

      “是说我大哥,他十八岁进入军校,可惜还没毕业就去世了。”克罗尼望着照片背景上那座建筑,“我小时候本来也想过,长大以后就去圣西尔军校,可惜他死之后,我就再没有这种想法了。”

      第一皇子二十岁那年死于一场急病,也有传言说他是中毒而死。

      特蕾西注意到,克罗尼此时的神情十分专注,说出来的话也未加以修饰,他处于一种毫不设防的状态,仿佛真的只是来朋友家里随便看看,聊聊心事。

      她心里对克罗尼的那点紧张防备,也渐渐松弛坍塌了。

      “我很感激你和诺伊斯当年成立了毒/药学会。”克罗尼说,“不然,不知还有多少人要遭到毒/药的残害,或是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特蕾西看着他,“难道你哥哥也……”

      “没错,正如传言所说。”克罗尼垂下眼睫,“他是被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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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令我心力交瘁,我果然不应该写什么感情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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