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雪

作者:二月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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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丧


      七王子送圣羡公主出嫁之后回到陈国便定下了婚约,齐娉漪成了他的正妃。

      听闻这是七王子亲自去求的婚约,齐太师见女儿已于太子妃无望,便只好将她许配给了七王子。

      只是齐太师此举无非是在惹裴宿的不快。与七王子亲近必定也是做好了站队的准备,在朝中众人心里,齐太师太不明智。

      七王子得了心爱的人自然喜出望外,在大婚前心情甚好,一时之间也不再为自己的舅父还被押在大牢里的这件事情感到忧心。

      自裴宿协助太子打理朝政已有些许时日,朝中局势看来也已然清明,李迄一派自觉如坐针毡,纷纷焦急不堪。

      李迄虽是佯装病重不朝,却也同样着急。

      “大人,听说大理寺将定远侯萧骞放了出来”朝中的追随他的人,得到消息连忙跑来禀告了他。

      李迄听了消息未曾惊讶,因他知道萧骞的叔父是裴宿的人,裴宿不会放任不管的。

      “左右此时奈何不了他,他在太子背后掌握朝政,一手遮天,将他视为眼中钉的又何止老夫”

      李迄心里很清楚,陈王目前虽然也病着,但已这么多年来他伴君如伴虎,深知君主的脾性,估计这是陈王在逝前对裴宿最后的容忍。

      裴宿自然心里也清楚的很,但是他不动深色,暗自培养自己的实力,就是靠这些让日后谁都不敢动他半分。

      陈王这些年从未亲近过王后裴氏,估计也是对裴宿的一种提防。

      “若他日老夫在裴宿之上,必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下场”

      李迄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恨意,因就在昨天他的长公子李修在围场与人赛马,同明威将军贺济肖发生争执,不慎摔落下马,致昏迷。

      “区区一个从四品明威将军,竟然敢动老夫的儿子”李迄不禁咬牙切齿:“裴宿养的狗,老夫他日也一定要全部除掉”

      一场纷乱之后,也不知会留下几粒尘埃,有些人是必定要付出代价的。

      五月初旬的时候,宣宗殿已经修葺了大半,幸而毁伤不是十分严重,才不用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

      此时东宫的庭院也需要打理修葺,这些在太子登基前必然是要收拾好的,只是那殿外巨大的梧桐树十分惹眼,若要重新修葺,怕是要将树砍掉。

      只是这棵树是陈王所栽,所以一直以来未曾有人敢动。

      宫人将此事禀报给了华叶,她此时正在练着不是十分熟悉的刺绣,见宫人进来,便连忙将绣作收了起来。

      听了宫人诉说的情况,她却未曾表现的同那些人一般不敢动那棵树,只是轻描淡写道:“既然不能砍,便移走吧,换到宫苑右侧就是了”

      宫人听了有些许犹豫:“可是殿下他……”

      华叶并不十分在意:“本宫的意思就是殿下的意思,殿下如今正在朝露殿读书,你若是不怕打搅,尽可去让他做决断”

      “是”宫人听了她这一番说辞便应声退下。

      待宫人走后,她便又将绣作拿了出来,细针穿插间却不禁又些失神,不小心刺伤了手指。

      看着手指流出的一小滴血迹,她的思绪飘远,似乎在想些什么。

      太子从朝露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东宫早已备好了膳食。

      他见殿外的那棵梧桐树不见了,便找宫人询问了一二,才知道这是太子妃的主意。

      虽然他平日里也想要将那棵树移走,却也迟迟没有吩咐下去,毕竟这是父王多年前所栽,若是不动声色的移走,怕是多了不敬之名。

      不过既然已经如此,他也不能因此而责备她,她才进宫,不懂宫中规矩,日后自然会慢慢明白的。

      用了晚膳,在烛火下他想与她亲近一二,突然想起了前日谢夕照的一番话。他便垂下眼帘,故意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一番,他从前握住这双手时也未曾注意到这个,今日细细观察,竟真的发现有些不一样。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阿釉,你这双手怎会有如此分明的茧印”

      听了他看似平淡的话语,她的身子却不自觉的一僵。

      太子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敛去了神色,尽量忍着平静的面容,淡淡开口:“怎么了?”

      华叶垂着眸子,半晌之后抬头看着他,才缓缓张口解释:“因臣妾幼时身体不好,父亲便将臣妾送出了陈关养病,在徐州之时便习了些武艺,强身健体”

      这些事情旁人无论是清楚,或是不清楚都无碍,薛临自然也已经备了万全之策,太子更是不可能亲自去向御史大夫郑平屈那里求证,即便如此,坊间传郑氏阿釉十六岁前是克亲之命,使郑平屈多年未曾见自己的幺女,许多事情,他不了解也属正常。

      世间之事怕就怕完全巧合,因为一旦巧合,便就能够达到致人于死地的地步。

      不止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太子也是一样,比起她的解释,或者说无论有没有解释,太子都会愿意相信她。

      这个夜晚,原是应该平静的如往常一样的。

      可是刚过子时,陈王的寝殿便传来了消息,说是陈王要见太子。

      华叶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见到太子慌忙的由侍从穿戴着衣物,不止太子,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慌张。

      她蹙着眉,低声地唤了一声:“殿下…”

      太子连忙转过身,走到她的床前,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阿釉,你先睡下,待我回来”

      他走时神色沉重,华叶自觉得事情不妙,便唤来了侍从。

      “发生什么事了”

      侍从连忙跪地哭着说:“回禀太子妃,是王上,王上他……怕是…”

      华叶听了只觉得身子有些瘫软,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她知道,这一切该有个了断了,薛临给她的最后期限。

      在陈王驾崩之前。

      太子,必须死。

      太子赶到陈王的寝宫时,那里上上下下都乱成一团,御医院的人前后都进了宫殿,七王子在殿外气急败坏的发了一通大火,直指这些奴才拦着他不让他见到陈王。

      那些人一看到太子,就立马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终于来了,陛下说他要见您”

      七王子听了,心中不禁更加恼怒,他强忍着心中不满,朝太子冷笑道:“没想到父王这时候还不忘想着王兄啊,都说父王偏心臣弟,可是臣弟心里清楚跟明镜似的,比起王兄,臣弟甚至连这大殿都进不去”

      太子面色沉重,只在他面前停留了片刻:“事已至此,七王弟还是好好在殿外候着,或许父王待会便会宣召你”

      宣召?七王子依然在心中冷笑,怕是自己连父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太子并未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直到瞧见了奄奄一息的陈王,他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父王”太子忍着心中的哀痛,唤了一声。

      陈王躺在床榻之上,命数即近,再也没了从前那般君主的风采,只是气若游丝地开口:“孤将不久于人世……你身为储君,日后陈国便要交托于你手了”

      “儿臣明白”

      陈王闭了闭眼,像是对这一生在脑中过了一场缩影:“孤还要交托你一件事情”

      太子缓缓抬头,是一种不详的预感:“父王…”

      陈王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不忘道:“孤要你立下誓言,承诺孤,在孤死后不许接那个女人出冷宫。”

      太子眼中的泪水霎时间落在了床榻之上,他知道父王所说的人是他的母后。

      他僵着身子跪立在床榻的一侧,不禁质问:“父王常言治国之道百种,其中不乏孝道,父王可以幽静母后,但儿臣怎么能……”

      “这是孤的遗命,若你不肯发誓,那孤现在便下旨让她殉葬”

      陈王的声音带着命令与坚决,太子见无法改变他的决心,不禁愧疚难耐。

      “父王,恕儿臣……”

      太子不知道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再想要去了解,如今他只想弥补从前。

      见太子始终犹豫不决,陈王又闭了闭眼,长叹道:“罢了”

      即是如此,想必自己死后,太子也不会听他的这番话。

      他还是未曾决绝的,与裴萦相爱相杀二十多年,既是最终到了这个地步。他快死了,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除此之外,最让陈王放心不下的还有一个人。

      “孤知道你性子和善……你登基之后也不会对兄弟赶尽杀绝,但孤却和你不一样,孤经历生死才登上宝座……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落的当初那样的下场,俭儿他这么多年来心术不正,都怨孤的一时疏忽”陈王说完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血,抬眸间深沉的目光落在太子的身上:“放过你七弟…将他遣去封地,今后他若谋反,你便只将他贬为庶人即可,切勿伤其性命”

      人之将死,竟也承认了自己当初的心狠手辣,但陈王这么些年却从未对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后悔过。

      “儿臣,谨记”太子一直跪在床前,见陈王吐血,不禁泣声应道。

      说完这么多话,陈王已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吐完那一口血后便再也难开口,他艰难的伸出手握住太子的手:“侦…儿……”

      陈王终究还是担心,他驾崩之后由权臣把持朝政,太子会形同傀儡,陈国会落入他人的手中。

      所以即便他在之前安排好一切,竟还是放心不下,太子聪慧和善,却优柔寡断,万一他日后狠不下心株连裴氏的旧部……

      陈王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他无法再开口说话,仿佛下一秒便要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他此时只能用目光来传达他对太子的期望。

      寝宫内光线暗沉,气氛沉重肃穆,偌大的宫殿似乎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但寝宫外却处处灯火通明,群臣都才赶到,乱成热锅上的蚂蚁。

      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有人欢喜有人忧,邵叙风尘仆仆的赶来,他夫人孟氏这些日子要生产了,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

      邵叙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自己的表兄谢夕照,只见他面上是与旁人相反的从容,对比其他人的各怀心事,他更是显得与众不同。

      邵叙满脸愁容的朝他走去,同他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心事重重:“国丧之至,如今朝中再不平静,我方才来的时候见裴宿与李迄的官轿在宫门相遇,言语之间相互讥讽各不相让,也不知还要生出什么样的事端”

      谢夕照墨色的眸子沉了沉,目光深远又难以琢磨。

      他依旧是那副不轻不重的语气:“届时新王登基他们怕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邵叙知道其中深意,却还是不免担忧:“若真是裴宿把持朝政,你我今后怕是不好自处”

      这时,陈王寝殿的内侍突然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接着只见那内侍普通一身跪下,哭道:“王上…驾崩了……”

      灯火翩然的宫殿外,传来群臣的哀嚎,哭声或真或假,究竟是不是故作姿态,大抵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太子一身玄服踉跄的从昏暗的宫殿内走了出来,殿门打开的声音所以人都听的十分清楚,更像是一阵悲哀的泣声。

      谢夕照站在群臣之后看着此时失魂落魄的太子,他未曾上前。

      邵叙想要前去,却被他拉住衣袖拦住。邵叙不解的看向他,只见他灯火下的眼神显得有些凌厉,实在不像平常的模样。

      他附耳低声道:“记着我同你说的,这些日子选出一些你手下的心腹高手”

      邵叙听了他的话,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吞吐道:“这……”

      谢夕照自然知道他的疑虑,但他从未向他提起,如今办起事情,自然也是仓促。

      “如今不好同你细说,不过事情要紧,一定要严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左右二相均已赶到,二人各怀鬼胎,面上竟也不肯装半分的哀伤。

      李迄走到七王子身边,见他跪地痛哭,不免担忧地低声同他道:“殿下节哀,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现下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陈王已死,若太子真想对兄弟下手,现在谁也保不了他。

      七王子听了他的话立即止住了悲伤,眼神忽而狠厉了起来,看向了此时自己失魂落魄的王兄太子侦。

      “右丞相说的极是,本宫自然清楚”

      他不止要保住性命,他还要争一争,李迄部下不比太子身后的人少,即便真到了逼宫的那一天,他也不一定就是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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