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美人

　　苏灼不妨洛少骞竟真的来了，透过蝉翼纱向外望去，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洛少骞上前见过众人，便在靠着屏风的圈椅上坐了下来。他忽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不由得朝屏风望了去。

　　果见那绣了百蝶穿花的蝉翼纱后隐隐约约透出个人影来。他心下明白，又抬眼瞧到苗氏正笑盈盈地同探花乔彦说着话，而那乔彦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虽清瘦些，可眉清目秀倒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他不由得微微蹙起眉来，只捧起茶盅抿了口茶。

　　苏灼没想到这洛少骞果真是体察细微，只端坐了下来，茶还未送到口边，便已知道自己在屏风后，还猜出了苗氏的心思。

　　只是此事被他知道，免不得他要多想了，若是引起误会可便不好了。想到这里，她闻到一丝淡淡的藻豆香气，心中不由得一动，忽觉耳畔有些痒了起来，似乎他的气息仍萦绕在自己身旁。

　　她不由得朝那屏风靠近了些，似乎这样也离那藻豆香气更近些。不妨她肩头便碰到了屏风，偏巧这屏风是一架六扇曲屏，婆子们一时大意，竟没放稳了。

　　她这么轻轻一靠，这屏风便朝洛少骞倒了下去。

　　屋内眼尖的丫鬟瞧到了，忍不住“哎呦”一声叫出了声，众人循声望去，便都瞧到了那屏风倒了下来。

　　洛少骞早已觉察到了，还未等众人叫出声来，他便已站起身来，只一抬手将那屏风稳稳扶住了。

　　乔彦只瞧到屏风后露出一个簪了梅簪的发髻，还未细看，便见洛少骞已将那屏风仍立了起来。

　　一旁的沈嬷嬷忙说道：“是老奴不好，未将这屏风立牢了，倒险些伤了侯爷大人。”

　　她一面说着，一面冲一旁的丫鬟使眼色，丫鬟们会意，忙上前七手八脚上前将那屏风立稳了。

　　苏灼长吁了口气，好在这洛少骞眼疾手快，否则今日可真是要在众人面前丢人了。趁这丫鬟们在忙乱间，她便从屏风后绕过立柱出了前厅。

　　苗氏见她去了，才松了口气，只问道：“少骞，可伤到你了？”

　　洛少骞闻到那香气远了，倒也放下心来，只答道：“无妨、无妨，这曲屏是最容易倒的了。”

　　苗氏如何看不出洛少骞是为了不让众人难堪才忙将那屏风一把抵住。

　　心中只赞他沉稳，倒又有些可惜，若他是苏灼的“真命天子”，自己倒也放心了。

　　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问了他家中众人可好，特多问了四小姐洛少蓁的境况，知道她这向都好，心中倒也欣慰。

　　众人又寒暄了一番，乔彦便同苏怀瑜先去了，而瑞亲王特留了洛少骞要去书房说话。

　　二人还未离开，便听有人来禀：“黔王世子爷同尚书府二公子到了。”

　　听到“黔王”儿子，瑞亲王同洛少骞不由得互相瞧了一眼，苗氏似乎也有些意外，只说道：“倒不知怀瑜竟还邀了黔王世子爷来。”

　　瑞亲王也没料到孙令会来，心中只怪苏怀瑜请了他来却并未同自己讲一声。也不知他二人私下里往来多久了。

　　“既来了，便当好生招待着。”他缓缓坐了下来，说道。

　　正说着，便见张朗同孙令二人走了进来，众人互相见了礼各自坐了，瑞亲王便说道：“犬子生辰，没想到世子爷竟会亲自过来。”

　　孙令满脸堆笑，只说道：“家父本就吩咐晚辈来给王爷、王妃问好。今日可巧是世子爷生辰，晚辈便不请自来了。”

　　他本就胖，一笑起来，眼睛愈发眯成一条缝了。

　　不请自来，看来苏怀瑜与他交情并不深，瑞亲王心下略宽慰，又听他提到黔王，便顺着问道：“王爷这向可好？”

　　“多谢王爷挂念，家父远离朝堂、不问政事，倒也是闲云野鹤一般，身子骨还算康健。”孙令答道。

　　他答得滴水不漏，似乎黔王当真是无心朝堂一般。

　　“王爷自从离了都城，便再未与本王见过面，算来也有快二十年了。”瑞亲王一面吃了茶，一面说道。

　　“已经十九年了，”孙令答道，“那时晚辈也才出生不多久，便随着家父去了西黔。”

　　“那世子爷此次回来，可要多呆些日子。”瑞亲王说道。他的声音分外柔和，说起话来如邻家长辈闲聊，颇是亲切。

　　“晚辈也有此意，只是有些记挂家父。”孙令说道。

　　瑞亲王知道黔王家眷无诏不得回都城，孙令此次回来，明面上是文帝体恤，实则不过是牵制黔王的一步棋罢了。

　　孙令留在都城虽说是游手好闲花天酒地，可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更是出不得都城半步。他这么说倒也是实话。

　　瑞亲王见他虽长相粗鄙了些，可说话倒也算实诚，便又说道：“世子爷果真是一片仁孝之心。世子爷从小在王爷身边长大，想来这也是头一次离了家到这么远的地方。好在王爷是圣上的肱骨之臣，都城也有不少旧识，世子爷也可受到照拂，以解思乡之苦。”

　　他说罢，只望着孙令。

　　一旁的洛少骞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只低了头望着手中的茶盅，一双耳朵却只听着孙令怎么答。

　　孙令似乎没听出什么，只摇了摇头，说道：“家父终究有近二十年没有回到都城了，都城倒当真是没什么旧识了。”

　　瑞亲王笑笑，只说道：“世子爷说得倒也是，朝臣更替，新人又年纪浅，虽对王爷的名声如雷贯耳，只可惜没机会相识。终究是本王这年纪的人才有机会一睹王爷当年的风采。”

　　孙令忙说道：“王爷这么说，晚辈倒是惶恐，家父常说告诫晚辈过去的事不值一提。家父只想为圣上守护好西黔各部，以让圣上安心。”

　　瑞亲王微微点了点头，想必他来都城之前黔王定是叮嘱过的，这番话听着倒挑不出半点错来，可从最近的动静来看，黔王的志向或许并不止如此。

　　孙令一面说着话，一面暗中打量着，瞧到一旁立着的曲屏，倒认真端看了一番，可惜后面似乎并没什么人，他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洛少骞瞧到他讪讪地低下头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叹他心术不正。

　　一旁的苗氏见到瑞亲王只同孙令说话，倒将张朗冷落了，便问道：“听闻尚书府的三小姐前些日子病了，最近可大好了？”

　　张朗忙答道：“谢过王妃惦念，不过是前些日子受了凉染了风寒，偏生又逢了天气忽冷了下来，倒耽搁了些日子，前几日才好了些。”

　　他说罢，只瞧了一眼洛少骞。自己的妹妹瞧上谁不好，偏生瞧中定国候这样性子最是清冷的人，不知中秋夜宴发生了什么事，她回来后便大哭了一场，问了也不说。

　　母亲也问过她身边的丫鬟，听说是在宫中险些落了水，还是定国候出手救了下来。她当高兴才是，可却哭哭啼啼，张朗不明白她的心思，恐怕是定国候说了什么话伤了她的心。

　　他心中替她惋惜，若论相貌，自己的妹妹是无人能比得上的，可偏偏却瞧中了定国候，若是旁人，早便动了心思。

　　他瞧了一眼对面的孙令，这位世子爷倒是天天往尚书府去，虽说是来寻自己的，可却东张西望，问东为西，只盼着能见她一面。

　　若是能同黔王攀上亲，倒也不见得是坏事。

　　他正想着，便听苗氏说道：“终究是要入冬了，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了，各位贤侄也需添些衣裳才好。”

　　苗氏本就温婉，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屋内便多了不少温暖的气息来。几人谢过了她，又聊了几句家常，才离了他夫妻二人往外园的映日阁去了。

　　瑞亲王见众人走了，心中仍疑虑重重，瞧着孙令的样子，似乎是不知道黔王伺机对苏灼下手，可宫里那位娘娘，他既有往来，那定是知道的。

　　他今日既来了王府，可是最好的时机了，只是如何才能从他口中确定那娘娘便是皇后娘娘呢？

　　他正想着，便听苗氏说道：“灼儿，你一向稳妥，今日倒是冒失了。”

　　瑞亲王抬眼一瞧，正瞧到女儿苏灼正立在面前，他眼中忽一亮，旋即又摇了摇头，不行，如何能让灼儿去探听消息？若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苏灼见父亲瑞亲王心事重重地望着自己，欲言又止，便乖巧说道：“女儿知错了，父亲想说什么女儿定会谨记的。”

　　瑞亲王摇了摇头，说道：“你又不是有意为之，为父如何要怪你？你并未伤到，那屏风也未倒下伤了人，便是最好的了。”

　　苏灼听得心里暖暖的，眉眼间也露出几分笑意来，苗氏瞧到了，也笑道：“终究是王爷纵了她这般。好在少骞出手挡了那屏风，否则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

　　瑞亲王也说道：“定国候早已不是从前那轻浮的少年了，行事最是稳妥不过了。”

　　听二人称赞起洛少骞来，苏灼心中倒也欢喜，看来父亲母亲对洛少骞倒是赞赏有加。日后……日后的事倒也好说，只是、只是今日忽然出现这乔彦，又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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