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趁熄灭前,还可一见。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蕖,公子祭 ┃ 配角:安离薇 ┃ 其它:委托

一句话简介:趁熄灭前,还可一见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56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0 文章积分:126,455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仙侠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459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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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影

作者:丶凉安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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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影


      在熄灭前,还可一见。

      ========

      雨从暗沉的夜空中坠落,寒意就此席卷了整个大地,远远的几处灯火像是漂泊在海中单薄的扁舟,忽隐忽现在这崇山峻岭之间。

      一道闪电忽的划破天际,惊雷一滚而过,在霎那的光影间映照出立在一方巨石之上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着暗紫色衣裙撑伞的女子,她面向的地方正是那亮着零星灯火的地方,那是沉香阁。

      蜀地,沉香阁。

      那是近几年在江湖中兴起的势力,坐落在蜀地的崇山峻岭间,依仗着山势的险要倒也成了一方不可小觑的势力。

      沉香阁,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自成立起并没有在江湖中掀起任何波澜,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沉寂。

      沉香阁的大门被敲开的时候,开门的弟子看到的是一个撑着伞,一身紫衣容貌艳若桃李的少女,眉目间显出清冷如霜的神态,右眼的眼角下有赤色的泪痣。

      少女撑着伞看着前来开门的弟子,道:“碧华谷寒庐五弟子安离薇,前来拜见沉香阁阁主卿如相。”

      听了少女的话,开门的弟子愣了半响,沉香阁素来与碧华谷中的寒庐没有任何往来,这深夜冒出来一个自称是寒庐五弟子的人要拜访自家阁主叫人不免生疑,这开门的弟子不免问道:“你说你是寒庐的五弟子,可有何凭证”

      紫衫的少女似早就料到如此,便从腰间掏出一枚绯色的令牌来,那令牌通体绯色上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曼陀罗花,这便是江湖中流传的绯色曼陀罗令,而如今能够拥有此令牌的江湖中只有八人,便是寒庐的八大弟子。

      开门的弟子见了绯色曼陀罗令,目中露出惊愕之色,忙向安离薇抱拳行礼道:“姑娘请随我到大堂稍做休息,我这就去请阁主。”

      安离薇也不作声,只收了伞跟着开门的弟子进了沉香阁中。

      ========

      沉香阁跟寒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也素无往来,而安离薇之所以会来沉香阁还要从十日前说起。

      大师兄南宫无垢和小师妹九月出谷执行任务均带伤返回,二师兄穆青云,三师姐沈南烛以及跟她差不多同一时间进门也同岁的莫寻都刚刚被派出谷执行任务,六师妹阮叮呤和七师弟步小楼也在执行任务尚未回谷,便只剩下她执行完任务闲赋在庐中。

      是夜,有人从白帝城捎来信笺和一颗雪花珠敲响了山崖之下的传音鼓,鼓声响彻整个碧华谷,敲鼓的人像是用尽了毕生的所有力气一般,惊醒了远在崖壁之巅的所有人。

      那个时候她从睡梦中惊醒,在她的记忆里很少有雇主会这么急切的,在深夜里敲响山崖下的传音鼓。穿了衣服简单的挽了发髻,她便出了房门去了素日里议事的明堂。

      待安离薇去到明堂的时候,南宫无垢已经到了,九月也刚刚踏进明堂。他们的师傅念卿颜更是早已经站在了堂中,正看着手中的信笺。

      一个身着灰色衣裙的银发女子倚在大堂一侧的椅子上,她的发髻散乱,面容苍白,只一双眸子闪着熠熠光辉像是夜幕中的星辰,她的手中还死死握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她望着念卿颜,将那个小小的锦盒用双手颤抖的托起,有些力不从心的说道:“这里……这里有一颗雪花珠……是作为……作为这次的佣金……请你们务必将信中所说之人……带去……带去白帝城……”

      雪花珠,传说是雪妖眼泪滴落幻化而成的宝珠,可解这世间奇毒,更可抵御炙热高温,只是这雪妖在世间几百年难得遇见一只,这雪花珠便更为稀有,因为雪妖一生只会落泪一次。

      安离薇看着那个灰色衣裙的女子,她的眼里只看到一片苍白的混沌之气,那是一个妖精遗留在这个世间的一缕精魄,一缕雪妖的精魄。

      雪妖急切的张合着双唇,仿佛有很重要的事还没有说完般,她死死的盯着看信的念卿颜。

      “最多月余……如果过了时间……过了时间……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这话一出,在南宫无垢,九月和安离薇心里都留下了不解,到底是什么来不及了?

      “你放心,寒庐既然接受了你的所托,必定会在这个时间之内帮你办妥,你可以安心的去了。”念卿颜放下手中的信笺道,从雪妖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雪花珠。

      听到念卿颜的答复,那个只有一缕精魄的雪妖在一刹那间就像萤火般消融在了明堂的烛火中。

      而后念卿颜便把那封信笺交给了安离薇,将这次的事情交于了她来办。

      那封信笺上所托的事,便是要她去到远在蜀地一个叫沉香阁的地方,带一个叫公子祭的人去往白帝城,到了白帝城再去万花楼找到一个叫小蕖的姑娘,而且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完成。

      看了这封信笺,安离薇有点不解,这无非就是一件普通的寻人事件,想是那个叫小蕖的姑娘要死了吧,所以才会这么急迫。不过她转念一想,就为这么一件事,竟然有一只雪妖肯拿雪花珠来作为酬金为她完成心愿,这也许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油纸伞靠在安离薇的椅子旁,已经沥出了一大滩的水迹来。

      她默不作声的已经将整个大堂都打量了一遍,在燃烧的旺盛的烛火中,她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光线,那些光线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纵横交错如同一张蛛网一般密布在整个大堂的上方,看似可怖,她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不知贵客到访,有所怠慢请勿见怪。”人未到,声先到。

      卿相如的声音穿过大堂外婆娑的雨声,清晰的传到安离薇的耳朵里,就好像他已经出现在了这大堂中,在安离薇的面前一般。

      安离薇从椅子上起身,看着大堂的门口,在卿相如走进来的时候才抱拳施礼道:“晚辈寒庐五弟子安离薇拜见卿阁主,深夜打扰还望阁主勿怪才是。”

      卿相如穿着褐色的锦袍,束着玉冠,虽然已是中年,但五官仍是棱角分明,整个人甚至都透着一股威势来,这股子威势虽然不是他故意透露出来的,但是他也没有丝毫要掩盖的样子。

      他看着安离薇目中透出一股若有所思的光芒来,上前相扶道:“无事,虽然我沉香阁素来与寒庐无往,但是八子的名号在江湖中却是响亮的很啊,只是不知寒庐这次找到沉香阁是为何事?”

      面对着卿相如毫不掩饰的威势来,安离薇并不在意,她仍旧是面如冰霜的道:“晚辈此次前来沉香阁是受人所托,来贵阁借用一个人。”

      “借人?”卿相如微微一怔,“不知是何人?”

      “公子祭。”

      此名一出,卿相如愣了愣,脸上的神色在霎那间变幻万千,安离薇只静静的注视着他。

      卿相如看着安离薇,过了半晌才道:“敢问姑娘,所托之人可是来自白帝城?”

      “正是。”

      安离薇道,却不想卿相如在证实了之后猛然间发难,五指如鹰爪般极速探出,直取安离薇的咽喉,他的目光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凌厉如刀。

      就在他直取安离薇咽喉的时候,安离薇已经从腰间抽出了她的追魂匕首,寒芒闪烁只是一瞬便挡住了卿如相的攻击。

      门外的弟子看着这一幕,惊诧无比,明明在上一刻还相安无事的两人,怎么就在这一刻兵刃相见了。

      其实安离薇也不明白,卿相如为何反应这么大,幸而她在江湖中行走多年,在离开寒庐之外的任何地方,她都会随时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几乎只是下意识的感应,她的手就已经探上了腰间的匕首,也就是这下意识的感应救了她一命。

      “不知道卿阁主是何意?”安离薇沉声道:“晚辈不知道如何惹怒了阁主,会让阁主下此杀手。”

      一击未中,卿相如再度出手,不知道何时手中多出一把软剑来,他一面向着安离薇攻去,一面愤恨的道:“你可知那白帝城中所托之人是谁,你又可知公子祭究竟是何人?”

      安离薇紧握着追魂匕首,她的目光清冷如霜,顺手抄起离自己不远的纸伞,一个纵身跃出了大堂去到了开阔的院中。

      她站在雨幕中,撑着伞,只看着自己手中的追魂匕首,在廊下烛火的映照下,她手中的匕首泛着莹莹寒芒,刃口处有纤细的血槽和锋利的倒刺,没有回应卿如相的问话,她却是道:“卿阁主,你可知我的追魂匕首每一次出鞘,都是需要饮血而归的。”

      卿如相举剑站在廊下,此刻闻声而来的弟子都已经拔出了自己身上的佩剑,将站在院中的安离薇团团围住,面对这个突然间到来的女子,他们本就怀有一种敌意,而今她又和他们的阁主打起来了,这种敌意就更甚了。

      “你若就此归去,我定不叫阁中弟子为难你,此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若是你执意要继续追寻公子祭之事,别怪我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就算是你寒庐八子都来了,我也叫你们有去无回!”

      卿相如喝道,他站在廊下,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雨夜烛光本就暗淡,此刻的他显得阴气森森。

      “哦。”安离薇看了一眼卿如相,指间法诀变幻,自眼眸上一拂而过,再睁眼的时候,她的眼中看到的卿如相,却只是一具披了活人衣衫的白骨,就连那些闻声而来的沉香阁弟子都皆是披了衣衫的白骨。

      这是一个聚集了众多尸鬼的地方,在这样的深山中。

      她只想,她在远山中看到沉香阁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过于冷清,如果不是从大堂那交错的光网中还散发出一点生气,这个地方就是一片布满阴气的死地。

      “都是一群白骨了,不好生的安息,滞留在这世间还有何用?”她看着卿相如等人冷冷的吐出这一句话,“莫不是你们成立这沉香阁还想要一统江湖不成?”

      这一句话伴随着惊雷滚落,炸开在卿相如等人的心头,一霎间,那些握着兵刃的沉香阁弟子面面相觑,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各种错愕和震惊,更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惊恐,他们看到自己的血肉在彼此的眼中逐渐消融,只剩下空洞的白骨。

      凄厉的惊叫声突然响起,刺破了沉闷的雨夜,却是从卿相如的口中发出,他举着剑从廊下飞跃而出,“胡说!休要妖言惑众!”

      软剑如灵蛇般游走在雨幕中,直接向着安离薇席卷而去。

      看着这个自以为还是人的卿相如,安离薇扔掉了手中的伞,向后滑行数丈躲避。在卿相如刺出下一招的间隙,突然的屈膝躬身,双脚在地面借力而起,极速的向着卿相如的身侧弹射而去,她的身影,在雨夜中如同鬼魅般,暗紫的衣衫被雨水浸透,她仿佛融入了夜色一般,在接近卿相如的瞬间又改变了方向,迅速的向他身后掠去,手中的追魂匕首在这一瞬间于暗夜中闪速出一点寒芒,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卿相如握剑的手臂。

      一股浓郁的黑烟自那被划过的手臂上冒出,那一截手臂在黑烟冒出的时候就已经断裂开来,滚落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

      随着手臂的断裂,卿相如疯了般,他迅疾的转身,伸出另一只只剩下白骨的手来,试图抓住安离薇。

      然而安离薇又一个踏步,借力向着另一个侧面滑行而去,那只只剩下枯骨的利爪便擦着她留下的残影而过。

      这一击落空,卿相如整个人都狂暴起来,对天大吼一声,那些沉浸还在惊恐中的沉香阁弟子,都在这一刻回过神来,举着手中的利剑,纷纷向着安离薇刺过来,一时间人影纷杂,安离薇猛的一跃而起,对着其中一人而去,追魂的薄刃锋利的划过第一个人的头颅,那个头颅在顷刻间就分裂成了两半,那个弟子倒了下去,一缕黑烟从那具枯骨上迅速的消弭。

      这一击之后安离薇并没有停下,她只稍微调整了一下身形,回身措手而击第二个人倒下,接下去是毫不停顿的十二连击,每一击都随之倒下去一具枯骨。

      这是安离薇的成名绝技,追魂十四式,每施展出一式,便是要接连不断的施展此后的每一式,毫无停顿,速度之快根本无可截断,自她行走江湖以来,见识过追魂十四式的人都死在了她的匕首之下。

      她是极不爱亮出兵器的人,因为她不喜杀人,然而每一次执行任务,她都要使用出这绝招来。

      因为寒庐接的,从来就不是这世间的普通事,是专伺异事的,而异事所生者除了鬼魅精怪,更胜者便是别有用心的人,这样的人更不能留在这人世。

      眼看着自己的门人接连倒下去,卿相如再度发出一声咆哮,更为盛怒,黑烟如瀑般爆出,他的身形在瞬间暴涨,身上的衣衫被撕裂,他的身躯极度的扭曲膨胀,空洞的双眼在雨夜中发出猩红的光芒来,直叫人看了心颤。

      安离薇盯着变异的卿相如,心里暗叫道:原来是一只妖化的摄青鬼。

      摄青鬼,虽然不是诸多尸鬼中最为厉害的,却也是最难对付的,他们往往是被人迫害而死,在死的时候又因为不甘而撑着一口气,有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而又求生无门,最后只能含着怨恨而死,死后若是被丢在类似乱葬岗一类阴气极重的地方,往往会引起尸变,成为一只不可估量的尸妖。

      安离薇看着众多的尸鬼又围攻上来,知是不能在院中久站,踩在一具尚在移动的枯骨上借力一跃,整个人如同一只翩跹的蝶一般,在空中旋转而上,稳稳的落在了屋顶之上,摆脱了那群小尸鬼的纠缠。

      她将追魂匕首平举在胸前,另一只手拈指做诀,将内力缓缓注入到追魂匕首中,就在她做这些的时候,卿相如已经彻底的暴走了。

      他的身体在暴走之后变得巨大化,空洞的五官上,属于眼窝的两个窟窿中散发出猩红的光芒来,他伸出那只没有被截断的手,在院中众尸鬼身上一扫而过,便从他们身上抽出一大把的黑烟来,那是累积在尸鬼身上的煞气和怨气,怨气和煞气被抽离之后那些尸鬼就失去了行动力,接连的倒了下去,黑色的烟雾从卿相如的手中被吸进那两个被称之为鼻孔的黑漆漆的洞中。

      那本是一具没有任何表情的白骨,然而在那一刻,安离薇似从他的面上看到了无尽的贪婪满足之意。

      不过片刻,黑烟就被吸食殆尽,卿相如伸出巨大的手臂直接就向着安离薇横扫过去。

      看着横扫而来的巨大手臂,安离薇面不改色,只是眸中冷光一凝,在手臂即将碰触到她的时候一跃而起,竟是站在了那只手臂上,那手臂锤落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就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那个屋顶在这种巨力下不堪重负般的坍塌了下去。可是她还握着追魂匕首,还安然的站在那只巨大的手臂上。

      卿相如因为暴走变得巨大,整个人的反应都显得有些迟缓,而安离薇原本娇小的身影在此刻便显得灵动无比。

      在卿相如还没有抬起手臂的时候,安离薇便发动了攻击,追魂匕首因术法的加持而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来,她极速的掠动,在接近卿相如面门的时候猛然跃起,只见一道淡金色的光芒自那双猩红的双眼上一闪而过,她灵巧的翻身下落滑行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那一道淡金的光芒自那两个血窟窿上一闪划过,卿相如便如疯了般,步伐踉跄的向后退却,嘴里还出发渗人的凄厉嘶吼声,那一只完臂更是迅速的收回去捂住了那两个冒着黑烟的血窟窿。

      他一边嘶吼一边用沙哑可怖的如同野兽的声音,气急败坏的道:“我们自居在此,从来没有干涉过世间之事,你这样赶尽杀绝,我要你陪葬!!”

      “你们本来就不再属于这个世间,留在这世上始终是一个隐患,就算今日我不除掉你们,他日也会有别的人来收了你们,就算你们今日不曾害人,但不排除,在以后的某日,你会如现在这样暴走失控,那个时候,你还能说自己不会害人吗?”

      安离薇冷冷道,自她开始接手处理江湖中的这些异事开始,她便变的更为果断决绝,在江湖中人的心中更是被评为寒庐八子中最为无情冷酷之人。

      听了安离薇的话,卿相如更为愤怒,在生前,他本就是被人害死的,他是死在白帝城的,但是害他的人却又不辞辛劳的,将他的尸体从白帝城带到了这蜀地的深山中,那个时候他因为不甘心就那样死去,硬是强撑了一口气,所以那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

      公子祭,就是卿相如生前的名字。

      这个名字一直都深埋在他的心底,在岁月的流逝中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烬,无人去拂他便也就淡忘了。

      他将如利爪般只剩下枯骨的手掌从两个血窟窿上移开,仰着头看着雨幕中的夜空,有轰隆隆的雷声滚落,伴着如从九天之上劈下的利剑般的闪电,那些尘封的往事便又一幕幕浮上心头。

      十年啊,他都已经忘记他已经死了,他都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卿相如,他成立了这沉香阁,成为他的栖身之所。

      十年前的白帝城,公子祭是万花楼最有名的琴师,更是白帝城第一大世家东方家的嫡长子,他自幼天赋异禀又聪明机警,所以家族里的长辈对他的期望都很大,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更是因为练成了家传绝学殊影而被定为整个东方世家的继承人。

      殊影一成,整个白帝城再无敌手,东方世家的势力也因此几乎覆盖了整个白帝城的范围。

      当真是少年无敌,无人敢与其争锋。
      但也正应了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然而摧毁他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他深爱之人。

      公子祭是东方世家的继承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为更多人所乐道的是,公子祭还是一个喜欢流连风月场所的人,是万花楼花魁小蕖的御用琴师。

      公子祭初识小蕖的时候,是在白帝城外的山上,那时他才十六岁,骑了马在山林间狩猎,看到一只雉鸡在林间极速的奔跑,他坐在马背上,从箭囊中取出一只羽箭来搭在弓弦上,他比对着那只极速奔跑的雉鸡,拉弦的手忽的一松,最后猎来的却是一个白衣的少女。
      等他策马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赤着双脚的少女正拎着他射中的那只雉鸡。少女将雉鸡拎在手中高高举起,他的羽箭被丢在地上,箭尖上还沾着血,然而那只被少女拎在手中的雉鸡却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女,此时已经是深秋时分了,少女还穿着单薄的纱衣,赤着双脚,她墨色的秀发如匹锻般一直垂至脚踝,拎着雉鸡,她转过头毫不示弱的看着坐在马背上的他。

      那一瞬,他从少女的眼中看到的是没有被世俗所染的天真无邪,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少女对一个陌生人竟然毫无防备之意,也没有刻意拢络的奉承。

      她好像从来就不知道,这个骑在马上的少年究竟是何人。

      此后公子祭再想起这次初遇,不免会自嘲的讥笑自己,她或许从来都不用防备和奉承,因为真正沦陷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自己。

      那一天公子祭破天荒的晚归,整个东方世家都因为他的晚归而提心吊胆,弄的人心惶惶,要知道,想要暗害公子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防不胜防。

      公子祭虽然生于大世家,从小就灌以诗书礼仪的熏陶,倒也显得平易近人,只是太过于优秀,少年心性难免有些桀骜,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说一不二的,比如他要见什么人,不见什么人,要去什么地方,不去什么地方,要带侍卫,不带侍卫等等。

      他出去狩猎这一日恰好就没有带一个侍卫,整个东方世家都人心惶惶,要知道如果他出了事,那么眼下他们覆盖在整个白帝城的势力就要受到巨大的打击。那些诚服在他们势力之下的其他世家,个个都巴不得公子祭早夭,因为殊影的威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强大到他们联手都不可能赢过。

      可也是自这一日后,整整一年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在林中相遇的白衣少女 。

      十七岁,他被族中的同辈拖去了万花楼喝酒,说是新来了一个叫小蕖的姑娘,听说她舞技卓绝貌若天仙,刚到万花楼才一天就夺了花魁的名头。

      那一日他实是推脱不过,便就跟着去了,谁知那站在一方云台上的白衣竟叫他失了神。

      那个白衣站在烛火围绕的云台上,在轻歌中婉转起舞。长长的发被挽起撇了一朵用绢布做成的芙蓉花,她敛袖低垂着眉眼,在纷杂的喧嚣声中叫他看不清悲喜。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她原来叫小蕖。

      回想起初遇的时候,无论他问什么,她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却从来不肯说一句话,大概是被他问的烦了,就在他侧头牵马的间隙,那个白衣的少女就如同她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后来他在那边山林中找了很久,久到天已经完全的黑透,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却让他年轻而鲜活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尖锐的疼痛。

      同行而来的家族子弟见他望着台上的人失神,不禁伸手推了他一把哄笑道:“都说子祭好男风的,今儿见了小蕖这魂都丢了的模样,只怕明日又要在街头巷尾传开了啊。”

      说公子祭好男风,是因为这一年,来东方世家说媒的人门槛都踏破了,却是连公子祭本人一面都没见过,那些各方势力的千金侠女的画像他更是一副都瞧不上眼,家族中的人只当他年少还有的是时间,既然这些都看不上,那就再等等,总会有一个门当户对他又喜爱的。

      因着这样的缘故,不知何时开始,坊间就流传起了公子祭好男风的流言。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在何方,又姓甚名谁。

      第二天在街头巷尾传开的,还有公子祭为了万花楼花魁小蕖跟老族长就是他爹翻脸的消息,说公子祭为了给小蕖赎身花了五千两黄金,这一举动只气得老族长差点当场吐血。

      然而坊间的传闻又怎么道的尽这其中的内幕。

      ========

      公子祭确实是忤逆了他爹,固执的拿了五千两黄金的银票,在当晚就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这种风月之地,他实是不屑于来的,虽然生长在大世家,但他从来不流连于这样的场所,每日里除了练功读书之外就是帮着打理家族事物,但是如今他心爱的人在这里,他就不得不来,他要接她离开这样的污秽之地。

      银票交到老鸨手中的时候,老鸨握着那一大把的银票仿佛看到了一坐金山一样,只恨不得把那些银票都揣到自己的怀中去据为己有。

      但是一向爱财的老鸨却只能陪着笑脸支吾道:“虽说这么多钱我确实想要,可是小蕖的事情,就是有钱也为难啊。”

      他一拧眉,看向老鸨,“莫不是你嫌少?还是要我叫你在这白帝城呆不下去?”语气肃杀而冰冷。

      老鸨吓的一哆嗦,差点就要跪倒地上去了,幸而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勉强撑住自己,战战兢兢的道:“公子,我并非不愿让你把小蕖带走,可这事老奴我当真做不得主啊,你是这白帝城的天,我又怎么敢得罪你,莫不如我们把小蕖请来,让她自己给你说。”

      说罢,就差了人去请小蕖。

      小蕖来的时候,公子祭看着她,似要把她瞧个真切,生怕这又是他自己生出的幻觉来。

      他看到小蕖徐徐而来,对着她嫣然一笑,敛袖盈盈一拜,道:“小蕖见过公子祭。”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对自己说话,看着眼前的人他脱口而出,“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凄凄笑道:“是带我回东方世家做少夫人吗?”

      他被她的话问的一怔,少夫人。

      家族里的人是绝不会允许他将小蕖带回去的,退一步,他们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置办个小院在别处让小蕖住在那里,却绝不会让这种来路不正的人踏入东方世家半步,东方世家的女人,哪怕只是一个偏房小妾,都是来路清晰的出自各方势力。

      看着他犹疑的样子,小蕖又笑道:“小蕖谢过公子祭厚爱,只怕是你力排了东方世家的众议许了我少夫人,我却也是走不出这万花楼半步的。”

      “为何?”他不解,只要给她赎了身,只要她想走,又如何离不得这万花楼。

      小蕖只是笑,她走到万花楼的大门前,迈了脚刚准备要跨出去,却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似被一股巨力所袭,毫无征兆的她整个人就向后倒飞了出去。

      公子祭见状身形掠动,飞身上前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却见她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面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

      他心中大骇,急急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就连小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记得半年前的某一日她一睁开眼睛,自己就到了这万花楼中,那个时候她还像个鬼魅般穿梭在这万花楼中,人来人往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见她。

      怎么就这样了呢?她努力的回想之前的事情,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甚至于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可如果她死了,那为什么被禁锢在了这里?为什么在两个月之后这楼中的人又可以突然看见她了,甚至于还能接触到她。

      太多太多不寻常的事情,她寻不出合理的解释。

      尝试了很多次,只要她一想离开这万花楼,就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阻,却又不会要了她的命,直叫她痛的生不如死。

      她又想,这不叫生不如死,或许她早就死了,只是自己觉得自己还活着而已。

      面对她这样一个标准的美人,突然出现在万花楼中,老鸨自然是欢喜的,可很多楼中的姑娘都觉得她像鬼一样,远远的避着她,就连一向心肠硬如铁石的老鸨都有点忌惮她。只是怯怯的站在远处询问她。

      见她一无所知 ,又见她出不去万花楼,老鸨道:“姑娘,左右你也出不去万花楼,不如就在我这里挂牌吧,我包你能红遍整个白帝城。”

      大概是失败的次数太多,面对万花楼外的世界,她也渐渐的淡了,又或许是害怕了这个世界再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又或许是不甘,又或许是别的,总之她是接受了老鸨的提议。

      还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呢?

      白衣如露,老鸨道:“姑娘,不如你就叫小蕖吧。”

      自此她就是万花楼中的小蕖,前尘忘事难记。

      老鸨花了重金来打造她,请了最好的舞姬教她跳舞,一连三个月,她竟然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

      对于这件事,老鸨是没有透露给任何人的,只是自己每天都照旧端了吃食到她的房中,然后自己坐下来吃掉,对外只说她跟小蕖同吃而已。楼中的人只当她是老鸨新的摇钱树,也没有在意这些。

      她在万花楼挂牌登台,不过一日的时间,就将原来的花魁比了下去,来看她跳舞的人都为她痴狂,只道她清丽卓绝,又冷若霜雪,让人生觉得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小蕖这个名字也在刹那间就火了起来,白帝城中人尽皆知。

      可那都是外面的议论,万花楼外的世界于她何干。她只能站在高处的阁楼上,远远的看,静静的听。

      公子祭没有赎出小蕖,那些银票最后却还是都落入了老鸨的手中,因为公子祭要老鸨好生照顾小蕖不得叫她受一点委屈。

      他便是自此每天都前往万花楼,只要小蕖想登台,他便要亲自为她的舞抚琴。

      他道:“小蕖,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小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嫣然一笑。

      ========

      为了让小蕖脱离那诡异的禁锢,素来不信鬼神的公子祭开始暗中四处拜访那些所谓得道高人,却不知道那些人不是所学泛泛就是诳人欺诈之辈,到了万花楼见了小蕖根本毫无办法。

      直到某一天,他为此事所困心情郁结,在万花楼喝醉了酒,颤颤巍巍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一个老乞丐却是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只当是来行乞的,顺手从怀中摸出散碎的银两,直接丢在了地上,拂袖就要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乞丐盯着他目光炯炯,张了口沙哑道:“公子可是为万花楼里的小蕖姑娘烦恼?”

      听了这话,他的醉意似清醒了三分,转头盯着那个老乞丐。

      “公子,你殊影已成多年,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发现过它的妙用吗?”老乞丐道,他看着公子祭污秽的面上竟不知是何表情。

      “妙用?”公子祭一愣,他只知道殊影是东方世家的绝学,历来只传给世家族长,殊影是一种奇特的武功,是因为殊影是一门阴阳双生剑术,阳剑是作为辅助存在的,真正有巨大破坏力的是阴剑的招式,学成的人可以不惧黑暗,如影子般在暗处使用此剑术可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世家联手都不能动公子祭分毫的原因,因为那些所谓的暗杀在公子祭的眼中就是班门弄斧的拙劣之计。

      可除此之外,殊影还有何妙用,他是真的不知。

      看着公子祭,老乞丐突然间发出咯咯的笑声,公子祭看着他只觉他的表情在瞬间就变得狰狞起来,叫人看了心中一惊。

      “可怜你们东方世家守着这本剑谱世代相传啊,却没有人真的悟透了其中的真谛,我观那个叫小蕖的女子也真是可怜,被人禁锢在那里,如今人也不是,鬼也不是,你不如传她殊影,学成的时候她自然就摆脱了困境,你们便也可双宿双飞了。”

      公子祭冷着一张脸看着那个老乞丐,突然间出声喝道:“老匹夫,你休要胡言,什么人也不是鬼也不是,小蕖她明明还好好,她只是走不出那里而已!”

      然而转念一想,这个老乞丐知道这么多,或许传授小蕖殊影真的可以助她脱困,便紧接着问道:“你且说这殊影的妙处在何处?”

      “这妙处就在于阴剑啊,你于暗中无敌手,难道不全是因为阴剑带给你的裨益吗?”老乞丐瞥了一眼公子祭,摇了摇头,“这阴剑呐,又被称为诡剑,专破诡局,这殊影妙处也就在此处,小蕖也是可怜哟,你可只教她诡剑,她学成的那日,自然就会破解此局,可旁人却是破不得,强行破局,她就真的死了。”

      听了老乞丐的话,公子祭怔住了,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就没有听家中长辈说过这样的事情,可又一想,东方世家一直都是武道世家,那些劳什子术法于他们来说从来都是不屑的,不过是被称之为戏耍人的把戏而已。

      他抬起头想再问点什么,却豁然发现,那个老乞丐已经不知道在何时消失了,长街空巷,除去他一个人之外,就只剩下阴恻恻的夜风。

      带着三分清醒,七分醉意,他摇摇晃晃的回了家门。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小蕖走出了万花楼,穿着他初次在林间见她的衣裳,他带着她走过了好多的地方,从白帝山城走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走到了繁华的帝都,走到了西风呼啸黄沙漫天的西域,甚至于还坐了船出了海,他们在梦里去了好多好多的地方,多到他数不清。

      爱一个人是盲目的,纵然这个人是东方祭也是如此。

      所以,在他醒来之后,他便是去找了小蕖,他要传授小蕖殊影剑术,他要助她脱困,他要她自由。

      听了他的描述,小蕖那如死水一般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从此以后小蕖便不再登台献舞,老鸨拿了他的银子,在万花楼中隔出一个僻静的院子,小蕖就住在那里,他便在那里教授小蕖殊影。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小蕖竟是一个学武的奇材,他苦练了十年的殊影才终于学的大成,小蕖却是学的极快,一日比一日运用的更为熟练,除了内力不够深厚之外,在剑招上却是比他还要更上一层。

      他看着如此努力的小蕖,动了动嘴唇,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一直支撑着她的是,是想要离开万花楼去到外面世界的这个信念。

      练剑的日子是枯燥而乏味的,有的时候,小蕖也会同他跳一支舞,他每日处理完家族事物,都会过来看她,这样的日子倒也是过的悠闲。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一年之后,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愿意记得,却又一直不能遗忘。

      那是小蕖殊影初成的日子,然而就在这一日,她却忽然发生了变化。

      就在她练完最后一招收剑的时候,她却是忽然就发了狂,在一瞬间就变了一个人般,一头秀发在那一瞬变成了苍茫的银白,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一直以来禁锢着她禁制是被冲破了,可是那却是用东方世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换来的。

      小蕖握着剑飞快的掠出了万花楼,直奔东方世家而去,她的长剑拖在地上,一路上流下的都是东方世家的血。

      他试图唤回她的理智,然而,她却是什么都听不下去,他抓住她的手,然而她的力气却是在那一刻大的惊人,挣脱了他的钳制,只一招,却是凌厉的切进了他的胸口,继而抽出长剑,继续屠杀。

      偌大的东方世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她竟然是一个都没有顾惜。

      躺在地上的他,到那一刻才明白,小蕖不过是那些想扳倒东方世家的人所布的一颗棋子,他们用她来接近他,然后再让她来摧毁自己,他的心像是坠入了冰窖一样寒冷。

      那一剑的伤口切的又狠又深,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像是涓涓的溪流一般,浸透了他整个身体。

      真的是好冷啊,然而他不想死——他不想就这样死去!

      这一场戏,她竟然是演的如此的逼真,也难怪她总是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

      往事纷繁在这一刹那间全部涌入心头,他在雨夜里咆哮,“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一切?”

      他向着安离薇喷出一口黑气,怒不可遏的伸手去抓她,想要把她抓在掌中捏碎,他本来都已经忘了这一切,他在这蜀山中过的好好的,从来没有害过人,她凭什么拿着一封委托信就想要带他走,就想要收服他!

      “我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她迅速的调整身形,避过他抓来的巨大手掌,带起的劲风呼啸着刮过她的耳侧。

      如果他执意不走,她有的是办法制服他。

      指间法诀再度变幻,追魂匕首在一瞬金光闪现,看着卿相如转身的空隙,她飞身而上,手中匕首灌注了内里从她手中狠狠击出,直接没入了他那巨大的骷髅头上,直插眉心。

      一瞬间一切都停止了,天地间只剩下风雨的声音,她从怀里掏出绯色的曼陀罗令来,将卿相如吸入了令牌中。

      追魂匕首落入了她的掌中,旋即送入了腰间的鳄鱼皮鞘。

      她缓步走入了大堂中,在堂定上,那细微的如蛛网般交错的光线,原来是一个颗聚灵珠,那微弱的生气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然而不知道是哪个恶人,竟然用来放到这里具死灵,滋养着这些尸鬼。

      幸而今日是她接了这个任务,追魂匕首本来就是一件对付妖魔极其凌厉的武器,也幸而这颗珠子放在这里的时间还不算长久,这卿相如还没有被彻底的妖化,不然就是她对付起来也是很吃力的。

      她从地面一跃而起,以屋中的圆柱借力,跃上了高高的房梁,伸手将那颗聚灵珠摘了下来。

      这一瞬她眼前的景物极速的变幻,原本还很气派的阁楼,已经变得极其的腐朽残破。

      从房梁上跳下来,她走出大堂,在院子中捡起自己的伞,走出了这沉香阁,她还要去白帝城的万花楼,雇主还在那里等她。

      ========

      安离薇到白帝城已经是五日之后,她先在酒肆装了一葫芦竹叶青,才去的万花楼。

      万花楼,十年后,只剩下凄清的残垣断壁。

      安离薇走入这片废墟的时候,那个叫小蕖的女子正坐在一处断垄上发呆。

      她穿着单薄的纱衣,赤着脚,匹锻般的长发散落在身后。

      安离薇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眼中看到的是那个在寒庐明堂中送信的雪妖,她的妖灵已经非常微弱,只剩下最后一缕精魄还倔强的留在那具空荡的躯体中。

      “你带他来了吗?”

      她抬起头看着她,目光急切,灼灼如火。

      她将绯色曼陀罗令从怀中掏出,拈着法诀在上面划过,一道红光闪现,卿相如的幻影就从令牌中跳了出来。

      扯下腰间的酒葫芦,她直接跳上了旁边的一个屋檐坐了下来,揭开塞子喝了起来。

      卿相如又变成了那个沉香阁阁主的模样,他站在废墟中看着那个坐在断垄上的女子,神色复杂,似又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你还恨着我对吧。”小蕖微微一笑,“可我是不得已的,我从来就不是小蕖啊,我是一个雪妖呢。”

      “初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救了一个雉鸡呢。”她的眼神温柔而明亮,好像那一幕就发生在昨日。

      “可后来有人对我施了离魂咒,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呢,我无法抗拒。”她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连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他们将殊影设定为开启我魔性的条件,将我囚禁在万花楼,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谁。”

      “对不起呢,我知道你还徘徊在这个世间,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报仇呢?”她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他,眼中有稀薄的泪光涌动。

      为什么不去找她报仇呢?他不是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吗?可又为什么不去报仇呢?

      他忘记了吗?不——他没有忘记。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为什么不来杀了我呢?”她望着他凄凄的笑,“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中,也不愿意每日都被自己内心的愧疚折磨呢。”

      那一日她殊影初成,一直被她封印在影子中的另一个魔性的自己终于获得了力量,她所有的记忆也自那一刻蜂拥而来。

      她本来是昆仑山中的一只雪妖,却因为贪恋红尘而游走天下,人世是那样的繁华,那样的有趣,她不想再回昆仑的山中。

      然而妖都是有魔性的,她的道心不足以压制自己的魔性,所以她就把自己的魔性封印在了影子中。

      直到那一日她遇见了他,枉动了痴念,被魔性侵袭,她慌忙的离开,在压制魔性的时候有人趁虚而入制服了她,那是一个道术极高的人,她被制服,收在灵器中,被长久的施以离魂术,然后他们将她投入到万花楼。

      她被当作了去引诱他的饵,然而他是如此天真的就上当了,毫无波折的就顺利激发了她的魔性。

      一日间,她杀了东方世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造了杀业,她就不能再走回正道,魔性愈重,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她每日每日夜都会想起公子祭临死那不甘的,怨恨的,痛苦的表情。

      每日每夜,如跗骨之蛆般。

      当她无意间得知他在蜀地的某处成了一只尸鬼,她便奔赴着去找他,希望他能够为了报仇而亲手杀死她,可是那里她进不去,那里有禁制。

      她闯了一次又一次,不管被禁制伤的有多重,却都不会死。

      心力憔悴之下,她想到了凝聚一颗雪花珠,用她毕生的所有,去换见他一面。

      毕竟她一直都很喜欢那个骑在马上的少年呢。

      有时候她想,她很羡慕那个叫小蕖的女子呢,毕竟小蕖曾被他全心全意的爱护过。

      可她又不是小蕖,那不过是中了离魂术之后编织出的美丽幻境,她从来都不是小蕖,她是一只雪妖,一只连名字都还没有的雪妖。

      她的周身渐渐变得稀薄而透明,“我只是还想再见你一面呢。”

      在去寒庐的途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所以她施了术法反击想要逃掉,然而那人太强,她的精魄被反噬之术打散,于是有一缕进了碧华谷,还有一缕飞回了这里。

      她在这里坐了好久,每天都在期盼着有人把他带来,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呢,可是现在好了,她满足了。

      看着逐渐消融的小蕖,或者雪妖,卿相如忽然伸出了手,然而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幻影,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抓住。

      其实,他早就不恨了呢,他只是无法面对那些因他的疏忽而枉死的亲人。

      “你准备把我带到哪里去?”他低垂着眼帘,问着在屋顶上悠闲喝酒的安离薇。

      “你现在怨气已消,不想轮回能去哪里。”塞上酒壶的安离薇微微眺望着远方。

      “把我放到万佛林吧。”

      “你已经死了,修不成佛了,还是入轮回吧。”

      安离薇扬手,将卿相如再度收进了令牌中,带回去吧,这桩委托也算是完成了。

      她的嘴角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有人费了这么大的精力让她接了这样简单的一单任务,不知道日后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仰头,喝了一口酒,她缓步离开了这一片废墟,眸中带着冷冷笑意。

      -end-
      201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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