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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月满祠在千灯巷28号，巷尾，门前不便停车，一般都停在从巷首出去的马路边。
巷子不到一百米，两边种着大槐树，还开着古玩字画店。在晚间传来混合纸墨味道的草木清香，江祠踏着一家家大灯笼的剪影走，手臂搭一件薄毛衫。
晏回时曲指敲敲毛衫，示意她穿上。
他自然接来她拨下肩的小包，江祠抖开衣服才套一只袖子。
“呦！月满祠的小东家！”
江祠寻声扭头，说话的年轻人蹲在一家古董店门口的石狮子旁，端着青花瓷大碗吃面，呼噜着跟她打招呼：“今儿你们家《贵妃醉酒》演的好，我可看了——诶！店里来新玩意儿了，进来瞧瞧不？”
江祠之前总被吐槽弱，小兄弟觉得这条街上别的东家都特别起范儿，手里不是盘着核桃就是手串儿，再不济腕子上还挂个小葫芦。
就她，两手空空。
他们东家凭什么不是这条街上最起范儿的崽！
所以江祠经常在这条街逛，如今家家都熟悉她想盘个把件儿。但今天晏回时在场，江祠不好耽误他时间，马上跟那边笑了笑。
“今天就不——”
“进去吧。”
晏回时先一步出声，看出她感兴趣，拎起她找半天的另一只袖口，等她把手呲溜伸进去，又补充：“我也想看个把件儿。”
古董店不算大，上下两层，连着后院，摆件都在一层。
江祠转着看，随口问进来端着面继续吃的年轻人：“你这一头灰不拉几非主流怎么回事，你老板呢，没说你？”
“我这叫相思灰，相思灰！宫殿红墙青瓦上那瓦的颜色好不，我们老板形容的。”他指向窗边桌面，“老板出远门了，你去那边转，别致的都是老板新淘来的。”
何止别致！
江祠看到许多怪物：垂耳的狮子、秃头的猴子、大笑的狗子，还有一条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瞪眼鱼仔。
走近，又看到两把扇子。
“这个……”
“这个？”晏回时同时伸手，两人的手挨在一起，拿着扇柄。
“你喜欢？”
“你喜欢？”
又同时，看向对方，她仰头他俯身，呼吸互相擦过，鼻尖差点撞在一起，。
……
相思灰咳咳两声，端着面过来：“好眼力好眼力，不要抢啊！一大一小，一人一把刚刚好……那你们自己分一下谁要大的谁要小的？”
江祠看到晏回时的睫毛在眼前抖了一下，急忙回神，退后扯开距离，低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扒着小扇子掩饰紧张，就听心跳咚咚响。
“你要小的？”
相思灰看着她戳小扇子的手问，又转向晏回时：“那你要大的？”
江祠：“什么？”
晏回时直觉这两把扇子是一对儿，点头“嗯”了声。其实一看见的时候就在考虑怎么将另一把送给她，结果现在更令他愉快。
相思灰走回柜台：“一人一把，那我开票了哈！”
……
两把扇子展开都是通体靛青色，乌木骨，小扇面为花，大扇面为木，如果合起来的话能看出是一幅完整工笔图。
用相思灰复述老板的话说，扇子出自民国年间，是位文人送给妻子的礼物，寓意特别好。
江祠惊讶，瞄一眼晏回时，趴在柜台边小声问相思灰：“你怎么不早说是一对儿？”
“早说你就不买了。”
叮咚，微信收到付款成功的通知。
“我还有个问题，”相思灰已经结完晏回时那把，正把江祠的票给她，“我看他没事总去月满祠，你白捡这么个大帅比，就没有心动吗？”
“啊？没有！”
江祠一口否认，抽过小票拿走扇子转身。
晏回时站在身后，皱着眉侧身躲过店内两个小女生的偷拍，又很自然地在她快出去时，先拉开门让她走。
两个女生在店里说：“啊好帅，斯文，浑身都禁欲！我想发圈的，没拍到……”
“有女朋友了吧，女朋友也太好看那种！”
“……”
江祠拿扇子呼呼扇，迅速降温。不确定晏回时听到多少相思灰的话，总之当着人面聊这个就很尴尬。至于心动……
刚才拿同一把扇子面对面时，心跳加速应该不算。
到小区后，晏回时把她送到21层。
从进电梯到出来，江祠的微信一直在叮咚叫，小兄弟们在群里敞开心扉表达对晏回时的崇拜，恨不能将她系个蝴蝶结送走，交换新东家。
江祠往上翻着，让晏回时看他们的彩虹马屁，两人就这么边看，走到她家门口。
忽然群里贺三来了句，消息跳到两人眼前：东家你总看到他那么张大帅脸，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
江祠激动地撒手，手机啪摔在地上。
今天巨尴尬。
晏回时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质量很好，甚至屏都没有锁，群里消息就在两人眼前围绕这条心动不断上升。
他给按了锁屏，还到她手里。
家门口，顿时安静地只剩两人面对面站立。
江祠垂手拿着手机，用力地像是要把它按碎。如果相思灰那句还可以祈祷他没有听见，但贺三这条消息都眼睁睁摆到眼皮底下了。
“他们瞎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她斟酌着解释完，不但面对面站立，而且四目相对了。晏回时就静静看着她，听她一解释表情似乎更加严肃起来。
江祠本来还憋了一肚子感谢晏大佬带月满祠飞的话要说，现在说出来他一定更误会自己对他有想法。她手指慢慢抬到门上的密码，计划各自回家。
接着，手腕被他探手按住了。
同时伸过来的还有一只黛蓝色礼品盒，是他提了一路的。
“给我？”江祠不能思考的脑中下意识问出，才觉问得好不妥，万一不是……
“给你，小东家。”他又把盒子往她面前递了递。
直到江祠困惑接过来，晏回时才直视着她，补充：“鬓簪，拍卖会上阮砚行先生的那对儿遗物。”
拍卖会前，他就吩咐过助理，如果江祠拍不到，他这边最后无论如何也要拍下来。
一瞬间，江祠紧紧睨着他。
气氛达到一种紧绷状态。
晏回时心中微动，脑中不断回想着在古董店，相思灰问过后，她那句没有心动。果然，她立刻就要把盒子推回来。
“小东家。”
晏回时止住她的手，微不可查无奈地摇了摇头，直觉自己操之过急。
江祠审视着他，过了会儿，极轻地应了句。
“不瞒你说，这鬓簪的确是我拍下来，以后有用处的，”晏回时按住她退盒子的手没让动，好像挺没办法地笑了，借口说：
“我不知道怎么保养，所以给你，想让你暂时帮我看管一下。”
江祠怔怔注视着手里黛蓝色精致的盒子，是这个意思？
她刚才被今天尴尬的气氛搞得又大惊小怪了。
“不好？”晏回时看着她问。
“不是不是……”
他松手，盒子就挂在她手里：“不是的话，那你就拿回去吧。”
看她听见自己说不是送给她时，松口气的样子，晏回时又不着痕迹地无奈笑了笑。
只好先这样说……
至少她可以把魂牵梦绕的这对儿鬓簪摆在压箱底的戏服旁边，每天小心地仔细地摸一摸，嘴角一定会翘起来。
“开门进去吧，我先走了，明天带学生去物理竞赛，赶不上你们在四院演出。”
晏回时手指敲敲江祠已经榆木的小脑袋，走去按电梯。电梯刚好停在这里打开门，他进去后转身，在电梯门缓缓合上之前，跟她微微一笑。
“小东家，回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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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见见见！
感谢The Commitments、2333、起名尴尬癌、Phoenix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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