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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县衙后宅，正院厢房的门窗紧闭，拍了半天愣是没人给开。
札兰泰：“佳宁，你开门呀，出了什么事告诉大哥！”
福康安：“那些狗奴才怎么得罪你了，还是做什么对你不敬的事了，你倒是说呀！”
嘭地一声，白底百蝶戏花的花瓶被程沅沅砸向门口。
“我告诉你们，我是偷跑出去玩了又怎么样，凭什么找些不入流的江湖人绑我还把我打晕了！”
“本格格救了人，凭什么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是反贼！镇远镖局根本就是藏污纳垢，亏你福康安敢用这样的人，富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程沅沅越骂越起劲，福康安的脸却是越来越铁青。
札兰泰之所以在门外听妹妹砸东西不过是跟着做做样子，他自己的妹妹还是了解的。眼下他们不在西北没有阿玛护着，不拿住了福康安，后头哪有说话的份。
“行了，你也别跟佳宁置气。她越是受了委屈越不愿意说，我看等明天她消了气我们再问她。”札兰泰安慰地拍了拍福康安的肩，端得副担心难受的样子，“也不能都怪你，谁知道镇远镖局那么不牢靠，他们当初不还拿了咱两家的银子？我看这里面一定有事，明天我可得问清楚佳宁！”
他这是既给镇远镖局上了眼药又让福康安心里有愧，乍看效果不错，为防露馅赶紧偃旗息鼓，对门里喊道：“佳宁，大哥知道你心里难过，东西砸了就砸了，可千万别气坏身子，早点歇着吧。”
程沅沅猫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才放松地抻了抻胳膊，踮着脚走过一地的狼藉。
被留在屋里的骆冰早被她又砸东西又骂人来回折腾的样子惊呆了，之前的很多疑问被这么一闹变成了一团乱麻，初时知道真相的震惊和愤怒也得到缓解。
她沉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问：“佳宁格格，以你的身份为什么非要跟我们红花会扯上关系，到底有什么目的？”
问题问得极好，但程沅沅肯定不能说实话。因为她不可能告诉骆冰自己是为了那倒霉催的任务才跟着红花会，只要将他们的反清大业彻底扼杀，顺道再给陈家洛找个情投意合的好姑娘娶妻生娃过日子，自己就可以得到丰厚的系统奖励。
所以，作为一个格格，离家出走的正当理由应该是——
“骆姐姐，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阿玛要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所以将军府不能再待了，正好陈公子救过我而我又救了他，就想跟着你们闯荡江湖。”
眼前纯净真挚的一张脸让骆冰很难怀疑她的用心，回想一路走来，佳宁格格不仅没害过红花会反而屡次出手相救，姑且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吧。可她毕竟不是汉人，终究与他们不是一路。
想清楚这点，骆冰硬起心肠，“佳宁格格，我们满汉有别身份又相差悬殊，希望你能放了我，从今以后你与我们红花会路归路桥归桥。”
这话明摆是想分道扬镳，程沅沅特别不爱听。
说实在的，红花会有什么了不起，一群江湖人高喊着反清扛了面与当下不和谐的大旗，注定是没有前途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他们的所为也不过就是狭隘和逞匹夫之勇。再说了，你现在啥事没有想划清界限了，有骨气你们重新回大牢靠真本事再出来一次啊？
“骆姐姐，你要知道，我虽是满人却救了你，那害你的以及抓走文四当家的可都是汉人。从这点上说，应该只有好人坏人的分别没有满汉之分吧？”
“你说我们身份悬殊倒是没错，可我不介意呀。你想划清界限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救过你们那么多次，恩总是要报的，你们不是常说恩义大过天、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还有，那童兆和知道你的身份，即使我现在放你走难保镇远镖局不会从中作梗抓你邀功。你要是被抓了，文四当家怎么办？更何况，你想救文四当家，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
一番思想压力，让骆冰彻底冷静下来。如今她不知何时能与总舵主和会中兄弟取得联系又不知四哥被抓到何处，如果想救人的确很需要佳宁格格的帮忙。
她犹豫片刻，终是妥协地问：“你真能帮我救四哥？”
见鱼儿上钩了，程沅沅背着手自信满满地循循善诱：“我阿玛兆惠是定边将军，刚才外面的两人是我大哥札兰泰和富察福康安。他们带来的一队骁骑营是张召重派来随行保护的，而且福康安是一等御前侍卫，他身上的御赐腰牌可是好用得很呢。”
“对了，我问过大哥，张召重正一路南下前往杭州，我们要赶着与他汇合。如果你跟着我，或许有机会能见到文四当家。”
这些话无异于让连日奔波不知该怎么办的骆冰看到了希望，她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我若能见到四哥那就太好了……佳宁格格，你不会骗我吧？”
这个嘛……程沅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能兑现多少，但骗不骗的，得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她十分认真地对骆冰点点头， “我自然不会骗你，但我有条件。”
骆冰：“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程沅沅：“你必须听我的不能擅自行动。无论何时，除非我自己说出来，否则你不能向红花会其他人包括文四当家泄露我的身份。这个你要发誓，尤其不能告诉陈公子。”
骆冰并不认为格格的身份可以一直隐瞒下去，被撞破是迟早的事，所以更奇怪为什么佳宁格格非要如此坚持。等提起陈家洛，才有了几分了悟。
她自认一双慧眼，应该不会看错。“佳宁格格，你是否心系总舵主？”
“那是自然……”程沅沅答得不假思索，她的任务之一跟陈家洛有关能不天天惦记吗，但迎上骆冰透着几分暧昧的眼神，声音立时卡在了喉咙里。
骆冰不会误会她喜欢陈家洛吧！
被这种荒唐的想法惊得说不出话的程沅沅错愕得愣在当场，这种反应落在骆冰眼里反而成了默认以及对情路不明的惆怅。再想到她舍弃格格的身份一路跟随陈家洛，不禁又生出几分佩服和欣赏，“佳宁格格，即使知道你的身份，我相信总舵主也会明白你的心意。”
“不是，我……”她有心想解释，但转念一想，解不解释的有什么要紧，反正自己知道不是就好。这样一来，说不定骆冰因为同情她更会保守秘密。
没有继续掰扯的程沅沅扯了扯嘴角，“骆姐姐，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
一夜无梦，待第二日大清早，福康安身边的策勒就过来传话，说童兆和伤重不治，死了。
正在吃早饭的程沅沅心里一突，骆冰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骤然听说人死了害怕所致，劝道：“那狗贼死有余辜，你不必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策勒抬头迅速扫了眼复又低下头去，心里对佳宁格格收留的女子产生了怀疑。若说她是格格救下的寻常女子，怎会如此没规矩，竟还敢同坐同吃。
程沅沅沉默片刻，见策勒还立在门口候着就知道有事，当即撂了筷子，“骆姐姐慢慢吃，我去去就回。”
她出了房门便吩咐策勒让骁骑营守好院子，然后穿堂沿着回廊径自去了前院花厅。
甫一走近，就见花厅外头守着不少镇远镖局的镖师，瞧着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程沅沅挺直腰板昂着下巴迈进去，福康安和札兰泰都在里头坐着，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对，而当中站着精瘦老头，正是王维扬。
程沅沅并不看他，径自找张椅子坐下，转而从容淡定地问福康安：“找我来什么事？”
不等福康安开口，王维扬对她拱了拱手，“小人手下有个不成器的镖师死了，就是昨日冲撞格格的那个童兆和。”
虽自称‘小人’，但王维扬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程沅沅突然想起了张召重还有红花会那些人，不知所谓大义凛然是否是江湖人的通病。
不过张召重身在官场走的是正途大道，红花会远离朝廷走的是纯粹江湖路，而这王维扬身在江湖却以身事权贵，三者孰高孰低、孰优孰劣，可见一斑。
程沅沅不以为意地瞥了撇嘴，“既知他冲撞了我，死就死了，王老局主这是来责问我？”
“格格误会了，小人不敢。”王维扬言罢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三根针，“这芙蓉金针是从童兆和尸体中取出的，伤在心脉，可见下手之人手段毒辣。小人恳请格格交出昨日那女子让小人查问，好查清真相，以免几位贵人深处险境。”
原来他是想带走骆冰……程沅沅直直地看向王维扬，“童兆和之死与他人无关，这芙蓉金针是本格格的，你要问问我好了。”
“什么！”札兰泰猛地站起来。
这一咋呼，不只是他，连福康安和王维扬都震惊地瞪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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