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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1
徐复散睁眼之时,正是阳春三月一派阳光明媚的时节。万物复苏,所以连他这个死人也从地底爬起来了么。
然而很明显,他所处之地并不是他这具尸体应在的黄泥洞里,头顶是古褐陈旧的床板,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榻,头枕舒软的软枕。坐起张望,发现是个颇有几分典雅气派的房间,名贵的家具名贵的饰品一应俱全,却也不显俗气,显然是个富贵的书香世家。
外面渐有人语靠近。
“你说,咱这房的公子,自幼孱弱多病,几乎没怎么下过床,如今偏又昏睡了五年至今未醒,怕是要在床上待一辈子了,也是可怜。”
“可不是,咱夫人更是可怜,虽说公子沉睡不醒,用不着这房间,仍日日派我们打扫,一日三餐更是不曾少,像是公子仍醒着一样。”
后一女侍语毕,房门便被慢慢推开了。徐复散就坐在床上看着她们。
着绿衣的对着白衣的道:“你去把窗开了,我去看看公子,给他送饭。”白衣点头走开,绿衣则穿过珠帘,正待将饭菜放至榻前的桌上,蓦地发现他家公子正散散地坐在床上,衣衫尚有些凌乱,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光亮和神采。
于是,绿衣手里的食盒顺利地掉落于地,随之是清脆的瓷碎声。徐复散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呵,这一声倒算是恭迎本魔尊回来了?
“公子?!”绿衣双手捂嘴,对目圆睁,似有点点泪光,但更多的是惊讶与欣喜——合格标准的震惊姿势,“公子醒了!”
白衣闻声蹭蹭跑过来,赫然见自家公子坐于床上,激动地一把掐住绿衣的手臂,就差原地蹦起了:“我……我去告诉夫人!”说罢提起衣裙便急急往外跑,瞬间消失在徐复散的视野。
看着她俩略显滑稽的样子,徐复散捏着系于腰间的玉佩笑了笑。于是绿衣眼里的诧异更添了几分,她自幼侍奉公子,却从未见公子有过一丝笑意,从来都是阴郁着脸,最多不过是勉强地扯扯嘴角,做出笑的样子。
徐复散自然认不得她俩是谁,但也能猜个大概。方才醒过来时,他便探知到这幅身子骨实在羸弱的很,且半分灵力没有,想来是哪家卧病多年的公子,但这幅身子里并没有半点原主的气息,看来是原主的魂魄消散已久,正好便宜了徐复散将散不散的魂魄在其中修养,现今看来他的魂魄已复原使得他幽幽醒过来。这正是一出借尸还魂。至于那两位女子,自然是原主的贴身侍女,看她俩对这个病秧子的态度,原主应是正室所出,在家族里颇有地位。有地位便好,以他现在这幅身子,无半点修为,灵力也有待恢复,底子还弱得很,岂不是任人欺负,然而又有谁敢欺负名望家族里有地位的人呢。
徐复散见那绿衣仍是愣愣的,便对她招了招手:“还愣着干嘛,本公子刚醒,还不倒水,想渴死我啊。”
绿衣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倒了杯水,忙忙递到徐复散面前:“公……公子,喝水。”
徐复散接过一口饮尽,将杯子拿在手里把玩,徐徐问:“我睡了多久,现今何时?”
绿衣默默答话:“公子一睡便是五年,现在已是玄清十三年,许多庸医都说公子醒不来了,但山上来了一位仙人,说是公子必定能醒,叫我们等着就是,亏了那位仙人,老爷才没有听信那些庸医的鬼话将您葬了。”说着却是抽噎了起来。
五年么,我死去那年是玄清八年,正好是五年前,看来是原主死后我的魂魄便进了这幅身子。
徐复散冲那绿衣又是一笑;“哭什么,我这不是醒了么,赶紧把眼泪擦擦,我可见不得女孩子哭。”
绿衣见昔日内向寡言的公子如此一说,又是一惊又是一羞,急急转过身把泪水擦了,见地上打翻的食盒和躺尸的饭菜,又忙忙转过身向徐复散道:“公子,我现在就去重新给您带份饭过来。”她方跌跌撞撞撞出房外,一衣着雅致的夫人便匆匆而至,想来这便是原主的母亲了。
“子陵,你可醒过来了!”夫人掠过珠帘,见自家儿子果然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双眼立马噙满了泪,几步过来握住徐复散的手在床畔坐下,“母亲盼你盼得好苦。”
徐复散已经很久没被人如此热情对待,愣了一下才抽出一只手拍拍夫人的手背:“母亲受累了,子陵这不是回来了么,您不必再担心了。”
夫人细细端详面前的人许久,伸手替他撩了撩掉至眼前的头发,缓缓将他抱入怀里,然后紧紧抱住:“我就知道我的子陵一定会回来,那位仙人所说之话必不有假。”泪水沾湿了徐复散的后背,徐复散只得缓缓夫人略为颤抖的背:“母亲。”
这时绿衣提着食盒至桌前,将饭菜一一摆上,夫人这才放开徐复散,嘱他快快吃饭,她先回房修书给外出的丈夫让他赶回来。
夫人携仆走后,房里便只剩白衣绿衣两人,顿时冷清了下来。徐复散伸了伸身子,从床上跳下来,对桌上的饭菜并无兴趣,招招手让她俩带着出去转转,五年未见天日,已不知如今是什么世道。
外面的院子被阳光照耀得很是漂亮,白的紫的粉的小野花已在初春的嫩绿里铺了厚厚的一层,毛茸茸的甚是可爱,花圃里的正经花儿们更是挤满了一堆,好一派热闹的春景。徐复散背着双手,东晃西晃地在前面走着,就算换了副身子,永远不好好走路的恶习依旧不改。绿衣和白衣在后面缓步跟着。
“你们俩谁跟我说说这五年都发生了些什么?”徐复散自然不指望她们能告诉他太多外界的事,只是想借此了解这个家族的基本以防穿帮罢了。
“公子,这几年家里并无大变化,只是至休公子依旧时不时在外散布些诋毁公子不长命的谣言,讨厌的很。”绿衣还激愤地扯了扯袖子,在徐复散看来甚是可爱,那一张似乎永远挂着笑的脸笑意更浓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被人这样维护过,尽管这些维护也许不过出于主仆情分。
“夫人已经懒得搭理至休公子了,看在二老爷的面子和他自幼丧母的份上总是饶了他一顿罚,咱夫人就是太善良。”白衣也有些愤愤。
“嗯……这次我父亲出去何事?”
“说是西南部有马匪聚而作乱,十分难缠,老爷作为咱金陵的知府奉命陪着明威将军去平定,一月有余,想是已平得差不多了。”
徐复散徐徐的步子停了下,复又拾起,低语道:“金陵么……也罢。看来自家父亲是正四品官员,福气也。”
三人将自家府邸转了个遍方回房中,徐复散此时对宋家已了解了个大概,地形地势什么的更是难不倒他。将她俩请出去后复躺回床上,双臂重叠为枕,弓起右腿,左腿搭于其上,翘起吊儿郎当的二郎腿,就差嘴里衔着一草根了。
他的魂魄为何会跑到这幅身子里,原因不外其二:一则魂魄自行寻至此副将死的身子,占而为主,但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几乎不可能;二则有人将他的魂魄收集起来,故意放到这身子里将养。但这世上竟还有人望他活着么,他觉得有些好笑。生前,他可是人人喊打的大魔尊,兵不血刃亦能置人于死地的冷血狂人,众叛亲离也。
然,不管阴差阳错也好,有人故意为之也罢,既已回来,便暂且将就着过活罢。这个富家子弟的身份自然是不错的,但这种悠闲而无所事事的生活终不是他能过惯的,且换了副身子,修为散尽,还需修炼回来。如今这身体的年龄想来不过年方二七,选个好点的门派修炼将灵力恢复,也不过是两三年的事。赫赫有名的修仙门派不过是四大家族——京兆侯氏,余杭徐氏,金陵陆氏和偏安一隅的南安魏氏。离这最近的自然是金陵陆氏,然那个地方他必定是去不的,而前两者又早已毁于一旦,看来只能回南安了。但宋夫人刚把儿子盼回来,如何劝她还是个问题。
徐复散在宋府已晃悠了三日有余,每日除了应付堆积如山的补品和宋夫人的嘘寒问暖外倒也还算清闲,没人时就在院子里捡只树枝当剑使,活动活动身子骨,熟悉熟悉已有些生疏的手法招式。亏了这副新皮囊,重回正道应该不算艰辛。前世的他,虽叱咤风云却太过辛苦,他宁愿此生平淡些。然恩怨情仇在这世虽说已风消云淡,但依旧欠着颜之推一人还不起的债,罢了罢了,到时任他处置吧。
绿衣忙忙地跑过来,衣裙飘啊飘的,煞是好看。徐复散散散地坐下,晃悠悠地倒了杯水,一口饮尽。
“怎么了,如此匆忙?”
“老……老爷回来了,召公子您去前厅相见呢,还带了位极为俊朗的公子,仙人般,说要介绍给您。公子快去吧!”徐复散一笑而起,这小丫头是看见美男子过于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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