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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白景姝走出酒楼,随意地在街上闲逛,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胡乱地走,尽管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是真正听到别人口中白渠为了他现在的夫人是如何如何的委曲求全隐瞒自己的母亲,或又是说白渠如何如何地爱现在的夫人,胸腔里就激荡着一股气流,不是愤怒,不是痛苦,却是悲哀。
为了怀胎生下来的自己的女人。
这世间的丑恶,人们从来都不屑探究,却也毫不掩饰。
临近年关,街上的行人众多,大多都是置办年货的,尤其是那些丝绸铺子,一些有钱的贵妇人都争先恐后地购置着,生怕好货没留给自己。
路过一家铺子,里面吵闹的声音传到了外边,都是些女眷,但身着不菲,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一个尖锐的女声传出来,白景姝没怎么在意,就听到她的质问:“老板,我上次来说好的给我留五匹,你怎么说变就变啊?”
那老板也是被一群人围着折磨得不像话,低声下气地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啊王夫人,您定的那批货,当时您没给结账,就被罗家的小姐给要走了两匹。”
“我都是给了定金的,你怎么能这样说给人家就给了人家?你莫不是嫌弃我们王家吧?”
“不敢不敢,要不,小的给您双倍的定金?”
“老板,快些,上一次我定的两匹红色丝绸,快拿给我。”
“老板老板,您这还有没有牡丹花色的苏绣啊?”
“你上一次不是说还有的吗?不过是隔了一天怎么就没了……”
白景姝瞧了一眼里边的盛况,快步而去,这接近年关,很多东西尤其是布匹都卖得快断货了。
天色沉沉,铅色的云层里有金光洒下来,却并不明媚,反而显得格外的沉重和压抑。
白景姝站在街上,脚步又往徐记走去,凰誉喜欢徐记的凤梨酥,左右无事,还不如带些糕点回去,和凰誉呆在一起。一想起心爱之人清冷眉眼隐藏的关怀和温暖,沉重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老板,来两包凤梨酥。”
“好嘞,公子稍等。”
凤梨酥的香味在萦绕鼻尖,递过银钱,拿过伙计兴高采烈包起来的糕点,她转身就准备走,不过大约是动作的幅度有点大,她一转身就撞着身后人的手臂。
“不好意思,失礼了。”白景姝头也没抬,却极有修养的道歉。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过来,“无碍。”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男子说了两个字就对一边的伙计吩咐,要了两包月糕。
白景姝在他开口就僵硬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抬眼望去,站在自己斜前方的男子身体颀长,穿靛蓝云纹锦服,腰系白玉带,披玄色细丝祥云大麾,那身姿透露出来的贵公子儒雅的气息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张五官深邃立体的脸,她也记得一清二楚!
楚然!
凰誉未来的丈夫,心爱的人!
只一刹那,唇边的笑意顿时跌落下去,指尖微微颤抖,连同脸上基本的表情也难以控制。
楚然回过头来看到刚刚撞着自己的公子面色惨白地瞧着自己,手中的糕点也落到了地上,他微微蹙眉,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两包糕点拿给他,“公子?你的东西掉了。”
白景姝很快反应过来,接过去后牵起嘴角道谢:“谢谢。”
楚然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没事”,离开时很是疑惑地问还盯着自己看的人:“公子认得在下?”
白景姝在心神俱震后平静下来,脸上重新挂起一抹不失礼的笑容,她朝他作揖,对刚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人家看表达歉意:“公子像在下的一位故人,因此刚刚差点认错,还请公子见谅。”
楚然释然了,也没多想,“原来如此。”
情敌的第一次见面,一个人毫不自知,一个人心情复杂。
白景姝站在原地目送楚然消失在视线中,周围的吆喝声和人来人往的身影渐次模糊,逐渐退化成背景。
当朝辅国大将军嫡子楚然,她如何不认识。
四面八方似乎都涌过来一阵一阵的凉意,尽管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这一次要得到那个人,可是,她也茫然自卑得很,暂且不说她也是女子的身份,就凭她的竞争对手实在是太优秀。
楚然是京城闻名遐迩的文武双全的公子,他的父亲被当今陛下钦封辅国大将军,一柄长枪耍得令敌军闻之变色,而虽然武将出身,楚然的父亲对楚然却并不仅仅要求他能打仗,也要他文可定国,要求极为严厉。
五岁开始习武,七岁习诗作赋,十岁跟随父亲前往军队接受正规军队的训练,勤奋不落人分毫,三年的部队生活磨去他京都贵公子身上的陋习,一年后以《陈政事疏》震惊朝野,而今十七岁,被当今陛下亲自从军队召回京,破格提升为博士,可见其学识。
长相俊美,学识渊博出身名门且不骄不躁,在很早之前想要楚家结亲的人都已经排了长长的队。
而几十年亲眼见证了他和楼凰誉的琴瑟和鸣的幸福生活,更是对自己毫无信心。
楚然何其优秀,并且曾经那般爱凰誉,而她呢,除了一颗心,似乎什么也没有,如今连个家都没有,她拿什么和别人去拼呢?
不管一个人有多自信自负霸道和盲目,但在感情上,总会觉得差人一等,自卑不敢前进。
回到院子中,凰誉没在,她难得地没有去找人,茫然地坐在窗前。
偶遇楚然,终于激起了这么多年她内心潜藏的害怕和担忧。
多年前她不敢告诉那个人自己的感情,除了不敢之外,她到现在也不敢去承认的奢望,也许凰誉对她也有一点点的感情,只是因为两人没有捅破而已。
尽管这种想法很可笑,然而她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那些个日日夜夜里熬下来的。可是如今倘若真的捅破,换来的是凰誉完全的不懂或者说冷漠,她要如何做?
接下来的日子,难道依旧重复着曾经的生活苦苦挣扎吗?
这种想法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在接下去的日子里愈发强烈,害怕,恐惧,焦虑,不安各种各样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令她整个人的气色很快就暗沉下来。
前两天白景姝就不停地外出,去收集消息,去调查情况,做什么都好,却害怕看到凰誉眼中浓浓的关心。
终于在第六天后,凰誉在门口堵住了她,“我今天想吃香辣炸鸡了,你给我做吧。”
白景姝起初还茫然,但马上就明白过来,点点头答应下来。
因此在午饭时,凰誉和白景姝破例地没有和楼夫人一起用膳,而是选择了在自己的院中。
在景姝第三次将炸鸡夹到自己的碗中时,凰誉放下碗筷不紧不慢道:“别只给我夹菜,你自己也吃,吃完了再说。”
景姝心头一跳。
饭后,凰誉完全不给她躲闪的机会,直接将人拉近了卧室中坐到一边,倒了一杯茶,一副长滩的架势。
“说吧,最近可是遇到麻烦了?”她开门见山。
白景姝赶紧摇头,“没有。”
凰誉皱起好看的眉,“爹说你有自己的想法主意,总是让我不要干涉你什么,因此我也没有问过你究竟在忙些什么,不过最近我觉得,还是问问情况比较好。”
白景姝沉默,眼睑微阖,仿佛要睡着了一样。
这一次凰誉没有退让,安安静静地瞧着她,安安静静地要一个答案。
室内的香炉里,青烟缕缕,而杯中的香茗,热气绕绕,氤氲了对面人的仙姿玉色,外面似乎狂风大作起来,梧桐树的枝桠呜呜咽咽,如同黑夜中婴孩无助的啼哭声,令人莫名其妙地心慌。
白景姝薄唇紧抿。
楼凰誉的眉间轻蹙。
两人就这般对峙良久。
终于,凰誉败下阵来,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早已经冷掉的茶水喝掉,“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你了,你长大了,我本就不该还像小时候那样事事为你拿主意。”
白景姝的瞳孔一缩,明知道她是故意这般说的,但这种将两人割裂开来的想法和说法让她感觉到又一次熟悉的恐惧。
一时间,脸色更加苍白。
凰誉终究是不忍心。小心翼翼地问:“你可是为了白家的丧事而伤神?”她这么想也是有道理的,自己的好友说是要个白家恩断义绝,可是她未尝没有感情,因此葬礼已经过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彻彻底底地和那个家失去了所有的关联。
因此,她才会这般。
白景姝微愣。
却也依旧没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来走到凰誉的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将自己的下巴放到她肩上,凰誉任由她动作。
白景姝心想,就这样多好啊!只有她们两个人,不要别人,多好!
为什么女子就要嫁人?
为什么两个女子的感情就不能容于世?
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地……
她压低声音凑到凰誉白玉耳边道:“凰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热气喷在她修长的脖子边,凰誉不自然地缩了缩,但没有挣脱开好友的怀抱,好友向自己敞开心扉,要说秘密,不管如何,她都是开心的。
“好,你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她保证。
白景姝苦笑,低哑着声音道:“我,爱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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