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的高二8班

　　第三十八章
　　“于哲的歌唱很有特色，虽然老师我有点晕头转向，但是看到大家都很喜欢，我也很高兴！这也许就是代沟的问题……”雷苏北评价，提了点要求：“李老师还在7班上课，咱们要适当顾及一下对别人的影响……”
　　同学们还在激动地喧闹，闻说慢慢平静下来，几个女生吐着舌头从于哲位子那里回来，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这是雷苏北教大家的“情绪稳定法”，教室里终于恢复了应有的秩序虽然仍有同学在小声地交流。
　　“于哲给班会来了个很好的预热，GO ON，我们进入正题！”李格格重新主持，指着黑板上的几个大字，“田大班长的影响！接下来先请咱班主任来个提纲挈领，作个来自高层的官方的中肯评价，大家欢迎！”
　　雷苏北赶紧站起来，用手势向着隔壁7班那里示意着制止大家的鼓掌：“……得顾及到别人……我这里官方、高层美誉的话也有，但大多因为本人平时就不太当回事所以能记起来、说完整的不多……来自其他老师和我的评价有很多，赞美和夸奖的词句得有好几箩筐……”
　　“我们想听！”
　　“老师您这叫不畏权贵！”
　　“就听您的！您是我们的头，您说了算！”
　　“比获奖感言还多吗？”
　　“择其一斑，可知全豹！”
　　大家七嘴八舌，那掉书包的自然是乔乐天了。
　　“我是第一年做班主任，付出了一定的心思和努力，自我感觉我和大家都在进步，有一些成就感，这次考试成绩是一个方面，咱们班前11名进入百强……我自信咱们班的风气和凝聚力也优于其他班级！”雷苏北有感而发，中午值班的时候，靳校长又是拍肩膀又是赞扬让他很不适应却也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我们有这样超乎平行班的成绩和巨大的进步，我想了，是我们大家通过努力做到的……但是如果没有田歌同学这样一个榜样和老师的好帮手的话，我们的成绩未必会表现的那么出色！所以，我们该向为班级注入旺盛活力和动力的田歌同学鼓掌……”雷苏北很激动，情不自禁地鼓掌，连忙又挥手制止：“忘记了别的班还在上课，咱们意思到这里就行了！”大家恍然停止了掌声。这样不能尽兴的感觉不爽，但却也无可奈何，雷苏北感慨。
　　“我们请田歌班长最最亲密的战友来讲几句？”李格格的主持真是越来越从容不迫，看到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许芸，许芸也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她又故意加上一句：“哦！我是自谦的，是我来发言！许大记者怎么脸皮恁厚就站起来……早知道我就改个‘跟班’或者‘鸭子理论家’的字眼了！”
　　“格格！又欠扁了不是，□□都不行了你还蹦跶的欢哩！？小心我断你晚上的米西……”她们三个当中许芸最不擅理财却被任命为财政大臣，因为她的鼻子可以准确判断哪个窗口的菜味较好，打听能力又是一流。她开始不愿意，说我比较马大哈钱上没什么数，田歌说我花钱太随意做了这个财务可能咱们开始吃的很好后几天就得扎上喉咙勒紧腰带苦撑，格格太精打细算她做了财务咱们估计得天天吃糠咽菜到最后再胡吃海吃一顿撑的回不了家，所以你具备我们的优点又没有我们的缺点就是你了全靠你让我们安全回家了……许芸很骄傲，近来财务做的是志得意满，还动辄作势（也只是作势）要挟她们两个。
　　“县官不如现管，你狠！我老实了……”李格格规规矩矩地让出了发言权。女生们看着她俩快乐地斗嘴，纷纷掩口而笑。
　　许芸在黑板上认认真真地写下“十全美女”，觉得意犹未尽又写下了“有友如此，夫复何求！”然后得意洋洋地转脸回来……
　　“十全老人”的典故林鹃知道：乾隆皇帝晚年自以为在政治、军事上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陶醉在一片赞誉声中，就得意地自封“十全武功”、“十全老人”。但许芸显然不是那个意思，你听她的解释：
　　“我写下‘美女’这个字眼是因为人们看到田歌第一印象就是漂亮，我看过《十面埋伏》，记得那首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我觉得田歌就有这个能力！人们看到她的第一评价应该就是‘则个女娃子咋则么俊（zun）哩’(湖南话)！”
　　“有了第一印象之后的人们往往就会乜斜着眼睛武断地认为田歌成绩会很糟糕，因为女生只要漂亮受到的干扰会很多，自我的、外界的……然后，田歌又表现出她惊人的才艺，这会坚定人们的看法……然而田歌终于甩出了她的杀手锏——令人不可思议的学习能力和极其出色的成绩……于是人们的态度就180°大转弯，觉得她那么优秀，将来做什么都绝对是屈才……我不能这样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田歌的‘十全十美’还是由大家说出来吧……”
　　“我和田歌、李格格是最好的朋友，大家坦诚、互相帮助，一起学习、玩乐，我每天都在进步，我喜欢这种朋友的感觉……引用一句乔氏夸张表达术语，不过我觉得这恰恰是我此时最想说的真心话！”
　　许芸的幸福可以从她的表情中看得出来，她本就不是一个能掩藏得住自己的情感和想法的人，真诚无私一直是她追求的感觉。
　　“许芸说的正是我也想说的……我还多一种感觉，因此我想多说的一句就是‘谢谢’，那夜的流星雨让我走出了心理的误区……”李格格的动情让大家有些莫名其妙，她还想感谢雷苏北，但那样大家就会知道是什么事了……所有的人都一头雾水，包括田歌和雷苏北。田歌似乎无意中拉了李格格上岸，她自己却掉下了水里，因为三个星期后田歌面临的窘境远甚于李格格！
　　“下面请民意代表曹可凡同学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但是我们要求不要不着边际地夸夸其谈，我们限定时间为3分钟……”李格格没有留给大家时间去揣测她的话里有话，很快地把话题延续下去。曹可凡曾经在一次历史课上回答二战期间及其后的国家利益问题，他用举例的方法列举类比了NBA各球队之间的恩怨龌龊之比国家间的摩擦、NBA季后赛之比强国间的争霸、凯尔特人的艰难夺冠之比美苏之间的竞赛……那是喷云吐雾、纵横捭阖，然而这种新颖、独到的观点倒也唬得对NBA所知甚少的历史老师为之大跌眼镜。
　　曹可凡在黑板上写下“无与伦比的榜样”，然后开始侃侃而谈：“田歌有令人目瞪口呆的美丽、锦衣玉食的家庭、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干子弟背景……这些我们拥有稍微那么一点就会洋洋自得！然而……”
　　正如意料之中的一样，曹可凡超时了，要求扣除喘气、停顿思考的时间给点延长期，这样5分钟才结束了他的“崇拜宣言”……
　　雷苏北感觉大家像是在“造神”，他一贯反对片面夸大个人能力，对那个年代搞的那种个人崇拜也是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痛斥其愚民……然而这会儿他明白了个中的缘故：当个人的能力确实超凡脱俗、非同一般的时候，好的东西显而易见大家感同身受，会被人们无意识地主动放大，本来不多的缺点不为外人所知而显得微不足道，只要被崇拜的个人不主动阻止这一切，那崇拜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这样的崇拜对班级而言好处很多看不到什么不利，但是雷苏北一贯的作风使他不愿意那样，却又不知如何把它控制在合适的“度”上！
　　当雷苏北边听边思考的这会儿工夫，黑板上已经又多了“雍容大度”、“偶像”、“完美无缺”、“女王”、“德才兼备”、“横扫凤凰城的全能霸主”……这样的字眼，大家很兴奋，举了很多的事例也不吝赞美的词语！田歌坐立不安，几次想站起来纠正大家的盲目和夸张都被“左右护法”叶琳琳和陈静强行按回去，她们俩负责控制田歌让她只接受评价而没有发言权。田歌感觉这会的自己在教室的西北角里孤帆一片，像被周围巨浪托起在风口浪尖的小船，被动而无助！这难道叫做凤凰涅槃？田歌迷茫了，觉得一切在光环中迷失，有一些眼晕……
　　“放心！我会让你踏踏实实地站回地面……”于哲小声告诉她。
　　“叮铃铃”下课的铃声响起，田歌的神智警醒过来，看到于哲坚定的目光，一句“全靠你了”的话脱口而出。

　　“田歌太出色了！可我感觉班里同学们的情绪有一些迷醉……”回到办公室的林鹃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我有一种火箭加速的感觉！就在我们的头顶上，田歌的燃料箱、助推器一个一个地被抛离，最终的她只剩下高科技打造的主体，然而她逃逸，离我们越来越远，不再是我们的视线能够看到，最终到了我们想象不到的另一个世界……”雷苏北不缺少丰富浪漫的想象能力，他形容自己感觉的时候喜欢打比方，生动形象的例子使他的观点很容易被别人所接受。
　　“被身边的人崇拜成为神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林鹃想起邵小鱼告诉她的赵仙姑的故事：赵秀英为了维持“半仙之体”，长时间的枯坐得了板凳疮和颈椎病，腰椎间盘也有些突出；热如三伏天也要道貌岸然，捂了一身的痱子局部皮肤溃烂，还有好几次中暑……她感觉田歌这样被动成神虽然没有赵秀英那样龌龊、尴尬，却可能会在和同学的相处中面临行动上和精神上的双重孤独！
　　满办公室的人都为他们的谈话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戴蔷喊了报告进来，转身关了门，站到雷苏北面前，脸上有泪：“老师！我刚才接到妈妈的电话，说我爷爷突然病重住进了医院，他有高血压和心脏病，我必须回家……”
　　“我这就给你开请假条，快回去……要请多长时间？”雷苏北连忙拉开抽屉，动作很迅速，一边关照：“我记得你是你爷爷唯一的孙女，老人年纪大了在乎的就是儿孙，回去好好照顾他老人家，多说一些贴心的话……”
　　“我想明天早上就可以回来，爷爷经常告诫我以学习为重！”戴蔷听到雷苏北的问话，低了头回答。然后接了请假条出了办公室……
　　“我看你们班这个女生这假请的有点不对劲……”陈彬摇摇头，看到雷苏北愕然的表情就解释：“爷爷病重，她却表现得不紧不慢，平静了点……请假只请这一晚上也似乎与理不合，不像是家里老人很病重的样子……”
　　“她哭的眼睛都红了，她爷爷的病情可能让她六神无主……老人都希望孩子学习好别耽误了……孩子也是一片孝心！”雷苏北不以为然，转而又说：“她刚才还很冲动很高兴地大嚷大叫呢，这会儿就泪流满面，应该是真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冲动，据我所知她和于哲之间从前、现在都没有什么……”
　　“雷老师你是指戴蔷大叫‘太子我爱你’了？女生们还说‘太子我们爱你’！还有喊Love的呢……‘哦吧，杀浪黑哟！’是韩语‘哥哥，我爱你’的意思……”林鹃回忆起方才的盛况，笑眯眯地说，“她们咋咋呼呼喊出来的这个‘爱’可和我们印象中的那个‘爱’大不相同，这只是现在90后的孩子们表达对一种东西的欣赏和这个东西好、好的无以复加的形容词！”
　　雷苏北有些挠头，一副“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的懵懂神情。
　　大家其实也都忽略了这样一点——才短短下课后的几分钟时间，戴蔷怎么就哭得眼睛红肿到这个样子！？
　　戴蔷来办公室之前拿了杨文意和程雪写生的辣椒掰开，一股辛辣的刺鼻气味险些让她知难而退，犹豫三四抹在手上就觉得火辣辣的痛，之后狠下心来揉了一下眼睛，谁知道眼泪哗哗的下来了止不住，眼睛也睁不开了……但是既已骑虎再下来岂不可惜，于是强忍着模糊的泪眼摸索着来请假，她不敢走快，一是因为她看不太清楚地面，再就是担心雷苏北看出她请到假后的激动。
　　教室里，“保王组”的几个同学正在得意洋洋、七嘴八舌地讲话：我们在黑板上写了那么多赞美的字眼，“太子党”看到咱们这样的气势，连发动的勇气都没了……李格格很冷静地说我们已经没什么说的了力量完全暴露，这还有一节课的时间，“太子党”十有九成是要趁我们强弩之末全力强攻的，还会有一场恶战，谁可以力挽狂澜、绝地反击？这一席话一出，“保王组”的骨干们立马鸦雀无声，面面相觑！许芸有些急，发动大家：“你们再想想还有哪些鸽子的优秀事迹没有？”大家想了想，都摇头说你们两个铁杆的都没了我们哪里还会有？
　　正说话间，戴蔷回来从位子上拎了衣服就走，许芸伸手拉她又连忙缩手——手痛，问她做什么去？戴蔷转回脸来大家看到她怪模怪样的花脸上有些得意之色然而欲言又止，匆匆离去。许芸抱怨了一句：“神出鬼没的像个狐仙……”大家觉得戴蔷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太在意，于是商量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策略，季冉说不好这有点消极防御，李格格说没别的办法了，咱们的规则又偏偏不许当事人陈词，失去了最有力的武器……

　　下午第三节课，班会继续进行！
　　胡婷站起来讲了校庆时田歌出色的表演，然而没讲几句大家就纷纷提醒她戴蔷说过了，却发现戴蔷的位子上空了……
　　一分钟的左顾右盼、叽叽喳喳之后，于哲终于在“保王组”的胆战心惊中站了起来，然而他还没有站直身子，曹可凡抢着站起来大叫：“我有故事！流星雨的时候，田歌给我们讲了许多的天文知识，很渊博……还有，她很宽容、大方……我弄来了热水，这个不讲了……但是她的一句话让我感动……反正我是坚决拥护田歌！”曹可凡说不讲了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告诉雷苏北那晚他们进了办公室，却不知道以雷苏北、陈彬和宋世峰的细心早已知道没有外传罢了。
　　于哲没有坐下，左手手指敲着桌面手底下有一枚硬币，右肘支在课桌上等待——这也是曹可凡很快结束发言的一个原因，毕竟虽然因为“正义”而背叛老大，他还是有点怕怕的感觉。听到曹可凡最后一句表明立场也像喊口号的话，于哲站直身子笑了，一如他完成重大抉择或是将要轻松战胜对手时玉树临风般自信地微笑，有几个“保王组”的外围女生甚至因此想倒戈……
　　“大家也许了解了我的战略意图……但是兄弟姐妹们有所误解！”于哲说话像要剖析重大事理的江湖大佬，然而他接下来抛起手中的硬币：“我手里的硬币有两面，大家想要字面呢还是花面……”
　　看着于哲此时的淡定从容回想他从前无往而不利的霸气，同学们有点大眼瞪小眼，茫然不知所措……
　　于哲右手捏着硬币，气定神闲地等待了10秒钟之后，说道：“很显然，大家无法作出选择！因为我说的是字面和花面，我没说正面或反面……我也没有告诉大家这两面代表什么！如果我说字面代表田歌，花面代表于哲，那我想大家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站到字面的阵营中去……”
　　“于哲，你没有那么简单，你说你的道理吧！”
　　“‘太子出手，无往不利’，但我们不怕……”
　　“绕那么大圈子做什么？我们等着见招拆招呢……”
　　“于哲你是不甘心在田歌无与伦比的光环之下才出手的吧……”
　　女生们的戒备心理很重，七嘴八舌，男生们则默不作声。于哲高一的时候就成为全校公认的老大和一哥，男生们知道的他的功夫和手段，但是女生们却不必担心因为英雄绝不会去欺负女孩子而只会不顾死活地救美……
　　“大家有情绪！这口气憋着估计可以在西大河游上一个来回……咱班主任雷老师教导我们‘做人要有一颗公正的心！’这次考试我是咱班第九名，也算进入年级百强了，可除了咱班主任表扬了我，其他老师都说于哲不比现在在高一的吴尽越差，如果努力的话他咋也得弄个年级前十！我已经很努力了，我郁闷，我吃醋呀……”于哲从容不迫，似乎委屈闷闷不乐的神情。
　　听到他的诉苦，大家忍不住笑了。
　　“我觉得田歌最大的好就是她的成绩出色！如果不是她成绩上的一骑绝尘，人们怎么也不会给她那么高的评价，这相当于她的第六个烧饼……不过我觉得咱们这里烧饼那么大个，她吃仨应该足够撑一天了！”于哲转而多云到晴，开了个玩笑，他需要先降降温，放松下来大家的警惕心情。
　　政治老师冯光明上课幽默风趣，课堂上举过这样一个例子：一个人饿极了，吃了五个烧饼都没饱，吃第六个的时候饱了，就认为如果自己早知道先吃第六个烧饼那不早吃饱了……他还讲过武大郎的烧饼（实际是炊饼）之所以好卖的几大理由：好看——他手小（人们说拳头和心脏一样大）摆弄的精细还有就是潘金莲的手巧（有史学家考证过）；好吃——用了祖传的秘方据称有现代发酵粉的成分；个大——他做了和别人一样大小热气腾腾的烧饼，但是用他的小手递过来，这样相对论的价值体现出来，显得比别家的烧饼大多了……当时大家被他一本正经的“集广义相对论、心理学和考古学的论证”唬得一愣一愣纷纷点头的时候，冯光明在黑板上写下了“唯物论与唯心论——科学与伪科学”的课堂标题，捧腹大笑说永远不要相信胡诌八扯，即使是老师讲的或者所谓的标准答案！
　　看着大家脸上的盎然笑意，于哲知道他们都想起了“政治骗子”冯老师的“疯狂政治”课上提到的这两个例子，趁热打铁：“我觉得今天规定不让田歌同学说话属于封杀行为，这是不民主和鱼肉田歌的做法，或者讲是栓了鸽子大家在商量怎么杀了蒸、炖、干煸还是烧烤却不知人家只求有个不痛苦的法子……”
　　于哲的诙谐幽默大家第一次领略到，开心大笑之余不禁对他再次刮目相看，纷纷想到班级之所以现在这样积极向上和于哲的弹压不无关系，他真的是高二8班的幕后英雄哩！
　　大家的笑声未落，于哲又说道：“我想作为当事人的田歌同学本人也是希望和大家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快乐地融于我们当中而不是让我们挂在墙上……”
　　田歌站起来：“是这样！您是我最想聘请的公益律师，非常感谢！”
　　“请问我的当事人！您愿意成为大家的偶像吗？”于哲装作很郑重的样子。
　　“我不愿意！”田歌很坚定的表情、斩钉截铁的口气。
　　“您愿意成为大家的朋友吗？”于哲继续问道。
　　“我愿意！我非常愿意！”田歌很急切。转而她想到了什么，拿起手边的厚重的大字典把右手放在上面，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两人的问答让大家明白过来，想到了法庭上的誓词，也有想到教堂里婚礼的场景，又很为他们兴之所至的表演鼓掌喝彩，教室里一派轻松气氛。
　　“我先来善意地拍田歌一板砖！”谢文娜站起来第一个“发难”：“我发数学卷子的时候，看到许芸考了92分，就夸了她两句，可她却没有蹬鼻子上脸……田歌的卷子只有139，我很奇怪地看到她最后一题明明做了做对了却被划掉……回头再要许芸的卷子她死活不让看……后来咱班主任把她俩一起叫到办公室，我看到她们回来时满脸羞愧……我想田歌是为了教育许芸不要老想着不劳而获让她吃个教训！但我觉得这是作弊……我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
　　“谢谢！我开始没认为是作弊，只想着为了铁姐们两个翅膀都插刀，后来才意识到就算我划掉了那道题这仍然是作弊！雷老师教育了我们，我们都决定痛改此非，我只是觉得量刑有些轻……”田歌很诚恳。
　　雷苏北必须站出来解释了：“我发现了先是不敢相信，后来了解了情况就想田歌将来是要从事演艺和我们大家不太一样……实际上，我的想法还是错了，错就错在我忽略了田歌同学毕竟还是班里的一名学生，她的出色已经使她很特殊，我不该再区别对待！我汇报了校方，校方说这事只能对个人批评教育，公之于众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希望得到田歌和许芸不再作弊的承诺！我在靳校长那里以个人的人格作了担保！刚才课间我在抽屉里发现了许芸悔改的血书，我惊呆了，我在这里不表扬许芸的决绝，因为古有名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赞成这样过激的行为……”
　　大家看向许芸的时候，她赶紧把包有纱布的左手藏在身后，站起来很委屈：“我这回是第一次作弊，害人害己……就想痛改！谁知道小刀那么快，一划就一个口子还那么痛，舅舅拉着我又去打了一针破伤风，再添一处痛！我再也不这样表决心了，这作弊损人不利己的教训我会记一辈子的……”她以往总是甘居人后，从没把题目不会做、成绩倒数当回事，也就没有过案底。
　　“田歌的个人能力很强，可以获得大家的欣赏和关注！”于哲讲了校庆时候田歌的即兴演唱和主持光芒四射，但主持人很不高兴，本以为可以递补的三个弹古筝的女生也很失落。“虽然这不是缺点，可有时会影响到别人……李格格说常看到三个女生在体育场东看台上苦练……我还发现李格格好久没秀她的街舞了，也是自觉远逊于田歌的舞蹈吧？”看到李格格不由自主地点头，于哲接着说道：“对比田歌无与伦比的表现，大家往往会丧失斗志……实际上，我想田歌的出色应该是源自于从小的苦练……我之所以那么能打，能达到跆拳道黑带二段的等级就是因为我四岁就开始练了，而且从未间断……所以，我们不要妄自菲薄，我们做不她那么好是因为我们没有付出那么多！大家看到过小孩子的蹒跚学步，得摔倒爬起很多次，但我们会发现只要他够坚强，爬起和摔倒的次数相当，就可以学会走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会飞的野鸭子或者白天鹅，只要你努力！”
　　于哲的一席话让大家思索之后报以热烈的掌声。田歌和同学们折服于他的从容大度和强大自信，田歌还起过打击于哲的嚣张的念头，不过她没那个把握而且这不是她的缺点之一吗，于是放弃。雷苏北心里感慨于哲的领袖气质和鼓动能力，忽然想如果这个班级就让田歌和于哲来管理也许不会比现在弱哪里……
　　“田歌很容易被说服！她有我们一样的天真或者讲孩子气……”邵小鱼讲了在谢园算卦的故事，当时大家寄厚望于田歌可她却一败涂地，“从那时我就决定和她成为交心的朋友，我喜欢她的天真……”
　　“田歌在合法与合理之间常倾向于前者……”乔乐天讲到一次庄扬崴了脚，想请假到北边庄上找人捋捋（推拿），当时雷老师到县中听课了，田歌认为这个不是正规医术拒绝开假条……老庄只好老老实实地吃药，脚肿了一个星期错过了年级间的足球争霸赛，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
　　大家又提到田歌的一些小事，但是不约而同地认为都不是大的缺点，有同学就一再强调瑕不掩瑜，还有打比方说相当于太阳黑子……
　　“我从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可大家注意到没？我近来穿的是深色有时是黑色的衣服！”于哲又站起来，大家知道他又有故事，果然：“这是我选择的受灾者制服颜色！田歌思考问题时喜欢转动手里的笔杆，墨水甩到我后背上就成了星星，我曾经藏起过她的水笔，主动给她换成圆珠笔，可她不喜欢用圆珠笔，借了旁边蒋成和卜向的水笔来用，有时也借我的……郁闷呀，我也得老老实实提供画星星的工具……穿了黑衣以后，乔乐天说我这样更酷了，冷峻，但是不要老笑，得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才成……我学不来林黛玉，大家得多包涵！”
　　大家恍然哄笑。
　　田歌脸红了，站起来：“真对不起！我那里有一些名牌女装，可以给你做个全面包装……玩笑话！我往后用水笔做题，手里拿个圆珠笔甩着……”
　　“我是对抗‘保王组’的第一主攻手，但我们不是想打倒田歌，田歌是打不倒的，就像打倒雷老师一样困难……我们只是想还大家一个真实的田歌，一个能够与之成为朋友又没有太大心理压力的田歌……”于哲笑意盎然，看看时间快下课了，总结：“我想这也是我们大家所想要的……还是硬币的字面和花面，字面代表给咱们班带来动力和活力的田歌，花面代表女生们可以亲密拉手男生们可以坦诚谈笑的田歌，大家怎样选择？”
　　同学们还没来得及思考或者犹豫，曹可凡站起来：“当然是两个都选！”
　　“是这样！我们选择的是真实的、完全的田歌！”于哲的点睛之笔话音刚落，大家的掌声和下课铃声同时响起……

　　晚自修第二节课，雷苏北整理了班会的记录，合上本子的时候想起戴蔷请假回家的原因，就翻开家长通讯录往戴蔷家打了一个电话。
　　“是戴蔷家吗？我是她班主任雷苏北！”雷苏北听到电话里有个不太清晰的男声——信号质量不太好。他以为是戴蔷的父亲，也想表达一下自己对老人病情的关切：“老人身体怎么样了？还处在危险期吗？告诉戴蔷，如果老人病重了，可以在家多照顾照顾，不必急着回学校……”对方一头雾水，追问：“你说什么？”雷苏北也有些奇怪这打的是固定电话应该是宅电，老父亲住院了戴蔷爸爸怎么还在家？听电话里面还有嘈杂的电视声音……于是详细说了戴蔷的请假，就听电话那头“噗通”一声，然后是一片忙乱的声响……
　　“喂，你是谁？”电话里传来急切的追问，“我是戴海涛，你刚才说了什么？我爸晕过去了……快打120 ，快，快……”后半句显然是在催促家里人。
　　雷苏北明白过来方才是戴蔷的爷爷接的电话，戴蔷以老人病重为幌子请了假，可老人现在真的要进医院了！戴蔷没回家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雷苏北赶紧把邵小鱼、蒋晴和许芸叫到办公室，问她们戴蔷去了哪里都说不知道，打了戴蔷的手机也无人接听——他们不知道戴蔷高兴得连课桌抽屉里的手机都忘了带就直奔车站，这会儿正在演出现场又蹦又跳地欢呼雀跃着呢！又让邵小鱼打了戴蔷姥姥家的电话委婉地问了老太太回答说还没放学追问你是谁，邵小鱼自称是戴蔷从前初中的同学，临了听到老太太抱怨了一句不要老找俺蔷儿玩耽误学习……想到近来媒体频繁报道的中小学生离家出走现象，雷苏北意识到问题严重，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戴蔷找回来！这样的夜晚，孤身的女孩子，万一……他想着想着就冒汗了……
　　蒋晴说我妈从泗州市进货回来在车站见到戴蔷，她坐在回县城的公交车上还很高兴地和我妈打招呼，我妈问我毛蔷上课的时间怎么出来了？
　　10分钟后，雷苏北已经带着于哲、乔乐天、邵小鱼、许芸和李格格坐在了校方安排的一辆面包车上，风驰电掣般驰向县城的方向。雷苏北安排大家到了县城分头去找，许芸说戴蔷有可能去了“红富士苹果节”文艺汇演的现场……
　　果然，车子还没有到达演出地点，就见熙熙攘攘的人们出来，演出结束了。大家在人群中看到了蹦蹦跳跳仍然陶醉其中的戴蔷，她已经想好了到街边的小店吃点东西然后到24小时快餐店睡上一夜，那里安全！口袋里只有七块钱，一会顶多吃三块钱的东西，还要留四块钱明早坐车回学校……她晃着手里的荧光棒和捧花有些后悔——她准备献花的，但是看到前面有爸爸单位里的几个同事，只好躲在角落里观看演出，算是花了28块钱的冤枉钱……
　　一辆车子在她面前戛然而止，邵小鱼和许芸、于哲的出现让戴蔷愣住了。
　　“快走吧！咱班主任这会儿不训你，你爷爷真的住院了……”邵小鱼从戴蔷手里接过来鲜花，拉着不知所措的她上了车，她看到雷老师就坐在前面副驾驶的位子上，到医院的途中几个同学给她说明了情况，雷苏北一言不发。
　　到了病房外面的时候，雷苏北拉住了很生气的戴海涛，戴海涛说老人抢救及时刚刚脱离危险，醒来念叨的第一句话就是“蔷儿不好好学习，还要咒我死呀！”然后老泪纵横……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的女儿，打死算了！高高大大的戴海涛弯了腰蹲在地上痛哭流涕，无地自容。
　　“爸！我再也不敢了！”戴蔷跪在爸爸身边，声泪俱下。
　　“是谁？是俺毛蔷吗？爷爷有话问你……”病房里传来老人虚弱的声音。
　　“别太激动，你爷爷需要平静……”雷苏北安排将要进门的戴蔷。
　　戴蔷低着头走到爷爷病床旁边，抬起头来看到房间里其他病人和陪护的人们鄙夷、唾弃的目光和神情，她永远都会记得。
　　“孩子，你不乖，让老师和同学们费心了……”老人揽住戴蔷的头，哽咽：“你太不懂事了，都是爷爷奶奶还有姥姥把你给惯坏了！你爸妈在单位里都是很风光事业有成的人，可就怕别人提到孩子……”
　　戴蔷这会儿泪眼模糊，流下的是羞愧、悔恨的泪水……
　　雷苏北说了几句慰问的话，把献花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我相信这是戴蔷让您老人家最后一次伤心！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想这花最该献给含辛茹苦的家人而不是台上表演也仅仅是演绎情感的歌星！”
　　雷苏北又蹲下身子来，告诉戴蔷：“好好照顾你爷爷！你很聪明，静下心来想想……我和同学们都期待着回到班里的是一个全新的戴蔷，懂事的戴蔷！”他转过身来向戴蔷的爸妈辞行：“我们回去了，明天还得上课……别再批评戴蔷了，我想她已经知道错，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他们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11点钟，校园里是一片静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