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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四)
庆锋走后,屋里静得简直落针可闻,何风紧张地盯着老头。
“听说你本名叫何风?”
“嗯。”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师父,你就是我徒弟,懂么?”
原来这老头是要收徒弟,何风心下大喜,悬着的心也落下了。
“知道了,师父。”
“竟然当了师父的徒弟,就要听师父的话,明白么?”
“徒儿明白。”
“恭喜师父找到了传人,可有什么是需要徒儿准备的么?”
庆锋提着食盒,很恰当的推门进来,老头闻言到了书桌旁,刷刷刷的写了长长一篇药名儿,交给了庆锋。
何风趁着老头师父写字这个时间好好打量了下庆大少爷的房间,进门主厅放着一张红漆圆桌,从何风这角度看去能看到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对联,对联中间是一幅海棠怒放图,对联下方则是两株盆载的四季海棠。正厅左边套着书房,自己所站则是右边的卧室,卧室内左里设有屏风,屏风上描绘的依旧是鲜艳的海棠。
“小风风,过来,吃饭。”
何风想说自己不能动,却发现全身劲儿都回来了,跑的念头也被打击的灰飞烟灭。有这老头在,怕是一分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吃过午饭,何风按着老头的指示泡进了药桶,一坐就坐了两个时辰,熏得何风眼泪直流。之后,便开始了人生最痛苦地强拉韧带。
何风作为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韧带会有被拉开的一天。
第一次下腿时,老头师父一边和蔼念叨着‘小风风,这样不行’,一边伸脚往何风腿上使劲一踩,腿是下去了,但事后何风一想起此事,额头都会冒冷汗。或许是药浴的缘故,何风的韧带并没有伤得太重,之后每日都有两个时辰的药浴,也是睡觉休息之时。在老头师父的强硬手段之下,何风硬是在两天之内将原本坚硬的小身板锤炼得柔软无比。
从此之后,何风开始了一月有余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大学生晚的生活。一天十二个时辰,九个时辰练剑,两个时辰药浴,剩下一个时辰便是何风早中晚三餐小憩时间的总和,可谓魔鬼式训练,地狱般生活。
老头师父传授何风剑法非常奇怪,没有从基础教起,而是将自己的一套绝学剑法一招一式慢慢教给何风,不论何风懂与不懂,解与不解,只是一招一式反复纠正着每一步该怎么做。
庆锋每日晚饭时刻都会出现一次,有时送食盒,有时与老头师父和何风一起吃饭,其余时间则是从不出现,全由庆竹将食盒送到门外,半个时辰后再回来取。
通过这几天与庆锋短暂的接触,何风终于偷着个空挡问庆锋道:“师兄,你说师父教我这剑法是什么剑法?怎么都不讲解一二。”
“师父的剑法,我怎知道。”
“你不是也是师父的徒弟么,听师父说你入门都六年了,你怎会不知道?”
“我学习的是师父的医术,剑法上只略懂一二,实是天赋有限,所以师弟你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师父的期望。”庆锋说这话的时候,只有自己心里明白,有种情绪叫做嫉妒,并不是妒忌师父传了何风绝学剑法,而是嫉妒师父从来没有对自己像对何风这般好过。
“知道了,师兄。”
何风又拉了几句闲话,终于忍不住偷偷问庆锋一个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听说你以前经常派人出去找年轻貌美的男子侍寝,是不是真的?”
其实何风想说完的是:那些话不过都是外面的传言吧,其实你是想为师父找个剑术上的衣钵弟子吧?
谁知才说了一半,便察觉自己似乎触到了庆锋逆鳞,干笑着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你听谁说的?”
“没,我就随便说说。”
然后整个下午何风脑海里都是庆锋那种让人害怕的感觉,结果由于练剑不专心,进度甚慢,被老头师父揪着今天不练好这一招就不准睡觉。
何风嘴上虽然不敢说,心里却在不停的抱怨,为什么非得逼着多长时间练到哪里为止,就算是课程表,也没有这么排的,何况自己根本理解不了,要不是自己突发奇想左右手换着练,恐怕手都废了,因为老头师父教的,就是快剑。用何风的话说,舞起来的时候跟手抽筋差不多。
不论何风如何腹诽,老头师父却从未放过何风一分一毫,每天都抓紧时间让何风仔细练习,但何风心不在此,效果就不佳。
冬月末,师父终于开了尊口,说了一句关于练剑的事。
“小风风,你这样下去不行的,到时候师父死了你都学不完,师父之所以每天抓紧时间让你练习,就是为了让你身体记住剑法,有时候身体本能的反应,会比大脑更快,懂么?”
“徒弟明白。”
师父训话,何风怎敢说不明白,这话,还是留着有空的时候再揣摩揣摩。
既然师父对练剑的事已耳提面命,何风不得不强撑起十二分精神,全身心投入练剑,只是这强度太大,仍免不了犯错。
师父处罚的银针,扎何风就跟扎萝卜一样,毫不手软,何风痛得要命,却又不能停下休息,师父这针,扎得是稳、准、狠,不禁不耽误何风练剑,还给何风醒神,就是疼得眼泪止都止不住,视线模糊,估计比紫薇被容嬷嬷扎还痛。
连着几日,何风睡觉时都在想师父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近日进步神速,比起最初五天才会一招,现在已经是两天学会一招了,按照师父平日的作风,为何会说出‘到时候师父死了你都学不完’这种话呢?
看师父满头银发,却精神饱满,平日里练剑示范,舞得是虎虎生风,怎么看都不像将死之人,所以想来想去,那就只能说明一点,这套剑法很长很长,说不定要学过十几二十年,要真是那样……神啊,子啊,带我走吧!
今日天气不错,太阳高照,冬风徐徐,连着师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何风在规定时间内练好了半招,师父更是乐开了眼。
打铁趁热,何风讨好地给师父捏肩按摩。
“师父啊,你说这剑法还要学多久才能学完啊?”
“怎么,不想学了?”
何风一听,这话不对味,师父想拧了,赶紧说明道:“当然不是,只是徒儿愚笨,不知何时才能将整套剑法学完,心中忐忑,日日让师父挂心,心中甚是不安!”
“噢,真不是?”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那就好,快了,还有五招了。”老头师父长叹一口气。
“过几日师父就要走了,既然话都说道这里,师父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
“请师父示下。”
听老头师父絮絮叨叨半带伤感半带叹息的说完,何风终于理清出了。
早年间,师父曾有一得意弟子,名为厉云,医术剑法皆有天赋,尽得师父真传。师父待厉云如亲子,厉云也视师父如亲父。
在厉云二十岁生日那天,师父特意置了桌酒席为厉云祝生,一时高兴多喝几杯,便醉了过去,厉云照顾师父休息,无意间听得师父醉话,得知师父家人居然全遭魔教妖人毒手,与师父曾说未有家室全然相反,待想问清楚,师父却已完全醉了过去,任凭后来厉云如何追问,师父始终不说半句。
厉云心中疑惑,却也无法,于是暗中多方查探,终于得知师父当年因不愿给青魔教教主治病,青魔教教主盛怒之下,便命人杀了师父全家,死相惨不忍睹。
得知具体事件,厉云当时气血上涌,留了书信便去往树海内青魔教,要为师父全家报仇雪恨。
师父看得书信时伤心欲绝,后悔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告诉厉云,自己就是怕他前去报仇。并且那事时隔多年,自己当时心中虽痛,却因后来捡得厉云为伴,早已忍下了心中仇恨,厉云此次前去,无疑是让师父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次痛心一次。
熟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师父始终不相信厉云已死,要求何风有机会前往青魔教查探厉云下落。
“那师父你怎么不自己去呢?”我去不是找死么,虽然我还要去找陈应!
“师父每年都偷偷去找过,却始终没有找到,如今大限将至,所以才吩咐你替师父继续寻找。”
“师父你说笑吧?你这身体,再活十几二十年都没问题。”
“怎么可能,师父的身体,自己知道,也就这月余的时日了。”
何风有些懵了,怎么会呢?
“师父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实际就是如此,好好练剑吧,师父的剑法全靠你继承了。”
老头师父拍了拍何风肩膀,闲话完毕,当即变回了那个严厉不假辞色有错必纠处罚绝不心慈手软的师父。
何风只能化伤感为力量,接受师父新一轮的折磨,只是学习比以往更加认真。
五天过后,师父真的走了,剑法却并没有学完,何风捧着剩下一招的剑法小册子,注解甚详,或许别人拿着都看不懂,但是月余朝夕相伴的生活,何风甚至能感觉到当老头师父说着这些话时是什么样的神态,什么样的语气,而师父就这样走了,想着想着何风不禁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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