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柏源今天发给苑宁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我外甥女，可爱吧！
　　——嗯！好可爱！
　　几岁了？像你吗？

　　——六岁了。我觉得不像，但都说像。
　　——姑侄像，舅外像。遗传学上有规律的。

　　——你学理！终于知道点你的事情了！
　　——那是常识！科学常识！
　　——……

　　——借你的外甥女给我玩两天呗！
　　——这还有借的！？看的人都得排号呢！地位比我高！
　　——小孩子嘛，你小的是时候不也是一样。
　　——记不清了呀！我们要吃草莓味的冰淇淋去了！那小家伙可知道讨我的喜欢了！你忙吧！

　　苑宁看着照片，想象着柏源的样子。大眼睛？小嘴巴？嗯？像女孩子。呵呵，就是女孩子的照片。

　　“以前不见你发短信聊天啊？”刘丹怀疑的看着苑宁
　　“没有啊！是学校的事。”苑宁搪塞着。怎么和刘丹说呢？网友吗？说出来自己不被笑话死。自己是极力反对结交什么虚幻世界的人的。

　　“又恋爱了？要和我一起举行婚礼吗？”刘丹坏坏的拉拉苑宁的耳朵。
　　“这位大姐，您是来试穿礼服的，还是戏耍小生的啊！”一板一眼的京剧念白，逗得刘丹和自己的未婚夫前仰后合，洪子凡还是没有表情，真是看着就烦！苑宁不愿自己做电灯泡只好拉着他来了。

　　婚事是一个接一个，刘丹在六月的第一个星期日，曾杰是高考过后。六月，是美丽的，当然是对一些人而言。分别在即，重逢何日可期？

　　曾杰在办公室忙着写留言，还要偷偷摸摸的。各班的班主任都在禁止这件事，可曾杰的人气在那。毕竟两个班级是自己从高一带的，三年，这种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尽述的。

　　柏源的呢？好像没有看见。找到了！竟然在忙乱中，写了一些同样的话语。但这也好。但是，但是希望我能够永远陪在他的身边。拉开抽屉，一本泰戈尔的诗集——《新月集》。有些破旧了，但可以看出主人对它的精心照顾。在扉页上，曾杰写下了这样的字句：

　　赠，源
　　“我的孩子，我这一支歌将用它的乐声围绕你，好像那爱情的热恋的手臂一样。
　　我这一支歌将触着你的额前，好像那祝福的接吻一样。
　　当你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它将坐在你的身边，在你耳边微语着；
　　当你在人群中的时候，它将围住你，使你能超然物外。”

　　这首诗就是《飞鸟集》其中的一首，你说你不懂诗歌，不接触怎么会懂呢？诵读，并找到那后面的部分。我希望，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会念给我听。

　　杰六月

　　合上书，闭上双眼，竖起耳朵——是阳光照耀的声音，是树荫凉爽的声音;舔舔嘴唇——是离别咸咸的滋味；深呼吸——是重逢那闻不到的香甜。

　　今天是最后在学校的日子。班主任依旧在给同学打气，强调注意事项。很平常，并不紧张。年纪大的老师经历了太多的离别，当预知的悲伤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只好用平静的发式去面对。

　　“嗯，重点的就是要认真面对……一周之后，你们才真正的长大，或者才刚刚开始成长……外面的世界比这里精彩也危险，当现实与自己所期望的截然相反的时候，也没什么可叹气的。什么都是经历，什么都是财富。认真，面对今后的一切；认真，面对自己。老师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好了，放学。”

　　本主任讲完话，没有人动。开始的时候就有一些女孩子哭了，现在呜咽声更大了。柏源低着头，没有哭，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的离别了。

　　班主任，低着头，没有泪水。人到老的时候泪腺也随着衰退，是生理上的必然，也是精神上的必然。30年前的泪水没有留住离别的学生，30年后的泪水就可以制止这必然的一切吗？那时间早就停止了。去吧，我的孩子们，这里不是终点站，人生也从未有过终点站。班主任就这样离开了，她继续的停留只会延误时间。

　　李纹一拳重重的打在柏源的肩膀上,“你没心啊!眼睛都没红！”李纹已经哭的稀里哗啦了。
　　“泪腺不发达。”柏源拎着书包走了，在走廊看到了班主任缓步的身影。
　　“老师，保重！等我功成名就、重返故里的时候，来看望您！”
　　是柏源的声音，班主任转过身来，“好！老师等着。”

　　一位慈祥老人的笑容，像奶奶的笑容，原来真的在我身边！
　　“嘿嘿！老师再见！”柏源跑掉了。

　　在校门口，曾杰靠在墙边，笑着看向跑过来的柏源。那少年总是跑出学校，看来这里真的是太束缚他了。

　　两个人沿着校园旁的一条小径走着。柏源在滔滔不绝地说，兴高采烈。不知道是真的高兴啊，还是故意的。但在曾杰的眼中，这就是他所喜欢的柏源。不知经过岁月的磨砺后会是什么模样呢？

　　“这个送给你，做个留念吧。”
　　“怎么像生离死别一样！？”
　　“呵呵！就是一个礼物而已。”
　　“您和师母的婚礼，我一定要去的呀！到时候给你一份大礼——闹洞房！哈哈哈！”柏源和曾杰勾肩搭背起来。曾杰的心里凉凉的，但也高兴于这种亲近。

　　夜里，柏源感觉心里酸酸的，摸摸那本诗集，还是不太懂啊！情感太复杂了。给苑宁发了一条短信
　　——今天心里酸酸的
　　——我也是

　　——也是离别吗
　　——是啊
　　哦，你是高中的毕业吧，我高中毕业典礼的时候也很伤心啊

　　——我们早就没有什么毕业典礼了。考完试领取分数条就各走各的了。本来没什么的，
　　可我们的老太太，（就是班主任）故作平静的一番话把大家都说哭了，我没哭，
　　但心里......酸。
　　——学生时代在高中就是一个结束了。很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谁说的！巴不得早点出狱呢！
　　——呵呵，以后你就知道了。学生时代是多么弥足珍贵。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我要关机了
　　——好啊，早就应该了。

　　——短信，一个都不能少！高考过后我要清点数目的！
　　——呵呵！遵命！
　　加啊啊啊啊啊油！

　　今天苑宁也经历了离别，此刻的苑宁就在机场的休息室，就那样静静的坐着。
　　刘丹的婚礼上，刘丹唱了一首《万水千山总是情》，在婚礼过后就去日本了。本来不是什么伤心的事，今后还是会见面的。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羡慕婚礼吧。新人感觉都是傻乎乎的，但真的幸福。那是一种归属感。自己最好的朋友已经进入人生的第二阶段了，用不了一年就会成为母亲进入第三阶段了，自己在别人看来已经是蛟龙跃起，可自己知道还是在原地踏步。也许是投错了胎，或者自己根本就不是女人！

　　苑宁拒绝做什么伴娘，那样看起来真的是傻乎乎的。很现代的婚礼，在一个小型花园里举行的。平坦的草地很适合跳舞，但很多人都很保守的。

　　“能请您跳一支舞吗？我美丽的女士！”洪子凡的举动让苑宁吓了一跳，直直的看着洪。

　　洪知道自己现在的作风实在是让“了解”他的苑宁不知所以，直接拉起她来到乐队前，

　　“蓝色多瑙河，谢谢！”洪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很清朗，乐队起乐，宴会的焦点移至他们二人身上。开始时，苑宁还很僵硬，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米色的短裙，繁琐的蕾丝花边，不着修饰的长发垂在身后，不强风头，但也不是寂寞的。众多的男子慕名而来，围着苑宁一圈又一圈。苑宁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说有笑，应对自如。真的能达成政治联姻，自己是无所谓的，或者是最和自己的心意的。洪，看不下去了，拉着苑宁起舞。

　　“是猴子吗？不是被灵魂附体了吧！呵呵！”苑宁调侃着洪
　　“你很喜欢被一群傻瓜围着吗？”

　　“都是很杰出的青年呢！你，嫉妒？”
　　洪没有言语，很投入的舞蹈。带着苑宁在花丛中舞蹈，那蓝色的多瑙河就在脚下潺潺。苑宁惬意的旋转着，面前的男人不算高大，但足以笼罩自己。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我爱的女孩吗？”
　　“怎么不记得，我要帮你撮合你还生气了呢。21天没有和我说话。”
　　“编造的时间。”
　　“不是，前后短信的日期隔了21天。”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刚刚高中毕业吧。三个人去旅行回来的时候，洪自己说暗恋了一个女孩。苑宁要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帮着撮合，洪生气了。21天没有说话。之后的洪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不好言谈，冷冷淡淡。只是爱上了山水，总是走。

　　“为什么叫我给你一天发一个搞笑的短信呢？”
　　“哦，转发给一个小孩。哄着玩的。”
　　“也哄着说‘爱’了吗？”
　　“呵呵！一个少年，很青色的，逗着玩。”
　　苑宁感到紧张，因为这不是真心的话语，不是哄着，也许开始时是的，但一年的时间仅仅就是“哄”吗？自己不是和谁都说喜欢的，因为在自己的观念里，喜欢比爱狭小。她对那个少年说的是，是“喜欢”。嬉闹中，苑宁常把爱挂在嘴边。在洪的心中，“爱”比“喜欢”狭隘。

　　“我母亲的病好了。”
　　“哦，啊！你又要走！？”苑宁停了一下，又被洪带着舞动。洪这次的停留是因为自己的母亲病了，看来又要新的旅行了。

　　“下午的飞机，和丹一个时间。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了。”洪总是一个表情，或者是没有表情。
　　“这次是彻底的离别了。”
　　“你和丹不会。你没有听过她那套理论吗？所谓的‘自己没有的东西在朋友身上，得到了也就分开了’。’”
　　“你今天的话很多啊。”苑宁预感到了真正的离别。
　　“那就好好的听完。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得到了你的‘勇气’她的‘忍耐’，我希望离开了。”

　　高潮时的节奏是河水在翻腾雀跃，但舞蹈中的两个人却是低落的。
　　“我爱的那个女孩是你。”

　　一曲终了，掌声四起。洪优雅的托起苑宁的手，屈身向观众致意，又回身向苑宁致意，牵着苑宁的手回到座位。平静得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苑宁随着他，没有多问一句。原来自己竟是如此的迟钝。被一个人暗恋十几年竟然在他选择离开的时候知道。错过了？也许不是错过。自己和他不会有在一起的条件，除非自己放弃一些，他也放弃一些。但那之后又是真的彼此吗？自己真的有勇气吗？苑宁问自己，不敢看就坐在身边的洪。勇气靠希望来滋养，却可以带来希望和决绝的不同结果。你得到的勇气是决绝吧，因为我给你的勇气只能是如此了。

　　“冬天来大阪！那儿很暖和的！”刘丹的眼睛已经红了
　　“当然，还要呆到春天来呢！看樱花。”苑宁拉着刘丹的手说的轻松，但仅仅的抓着，放不开的。

　　“要到大阪旅行的，不是吗？”刘丹看向洪，已经是潸然泪下。
　　“看日程。”

　　刘丹跟随着丈夫进入登机口，消失在人群。
　　“我走了，对自己还是宽容一些的好。”洪转身离开，没有说再见，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
　　苑宁应该说写什么的，但语言是苍白的。

　　收到柏源的短信已经是晚上8点了，两个人已经走了4个小时。都开始了新的生活吧？苑宁又给柏源发了一个短信——我喜欢你。

　　没有回复，以往都是很无奈的说“天啊！你都没有见过我！……”，那，是关机了。
　　起身离开，暗暗在想：如果洪不是闷闷的性格直接和自己说了呢？如果当初不改变选择,现在是否就是对自己宽容了呢？如果我去他的学校呢？如果，如果……真的是没有意义的两个字啊！如果，如果，如果，如果。

　　曾杰的婚礼在六月的中旬举行，传统的婚礼，中规中矩，但也很显贵气。新人的两家都是书香门第，讲究的很，可以算的上是考究的婚礼了。只是，只是有一大帮学生闹来闹去。也很生动的嘛！高考过后，很是自在的。但柏源还是没有回复自己的信息，苑宁想到应该是没有考好。曾杰早就注意到柏源没有来，因为自己今天在意的还是那个少年。每一个人都感受着婚礼的喜庆与祝福，但有各有各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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