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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第二天傍晚，我挨在花似锦楼上一个隔间的窗侧，往下面的大厅里看。
“红袖，下面大厅正中那张桌子是干嘛用的呀？好像每位客人进来都要先到那里。”长得跟前台似的。
我身边还坐着个红裙美女，正在泡茶，闻言也朝下看了一眼：“那里是登记的地方，每位客人进来，点的是哪位姑娘作陪，起止时间、酒水费用等都有记录，以便核算账目。”
竟果然是前台。
原来这样的地方也有这样按部就班的规矩？不是在门口拉了人就直奔主题的？我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打量那个业务繁忙的前台，直到红袖把一杯茶递到我面前才回过神来。
这位叫红袖的美女是花似锦的招牌之一，似乎也算是个小主管了，这两日正巧身体不适在休息，而且又是热情直率的性子，在其他姑娘伙计对我暗中观察的时候，她就直接站到我跟前邀请我喝茶吃点心了。
这一天没见着祁慕萧，只听钱总管过来说他出门办事了，我跟红袖聊了小半日，倒觉得跟她脾气性情相投，于是到了傍晚掌灯后，便相约到楼上看热闹。
花似锦在最高那层楼有一间给管事们使用的房间，可以将楼下的情景尽收眼底。钱总管十分周到的安排了我们在这里待着，茶点小食不时的有人送来，不知道是不是祁慕萧交代的。
热闹看了半天，我发现曾经看的古装电视剧给我造成了不小的误解——花似锦里完全没有我以为的卖弄风情不可描述的情形，反而格调风雅，丝竹悠扬，往来客人皆是有礼有度举止不俗的模样，楼里也一派规矩严明经营有道的样子，若不是提前知道，我都要以为这是个可以听歌赏舞的高端茶庄了。
莫非这里也分明暗两层，表面上高端风雅，暗地里别有洞天？
这时我和红袖也算熟了一些，知道她是不拘小节的人，好奇起来不问不快，于是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问了问。也得亏红袖理解能力过人，听罢神色便明朗了：“姑娘想问的，应该在勾栏娼馆才有。青楼与勾栏娼馆可是不一样的，我们花似锦虽然也是风月场，可向来不做那些生意。来这里的客人也多是有身份的达官贵人，有些什么不开心，或是有些不愿与家人亲友说的话，便来跟我们这的姑娘倾诉纾解。我们不光要会弹唱献舞，斟酒助兴，对各地人文风貌、诗词格律等等都要有所涉猎，不然都无法与那些贵人相谈，要想当上头牌就更要才貌文识俱佳了。”
诶？只是喝喝茶纯聊天的地方吗？
面对我惊诧的样子，红袖继续耐心讲解道：“虽说客人只是来散心闲谈，可为了那些谈吐见识过人又才貌出众的头牌姑娘一夜散尽千金的大有人在，更有些姑娘能以此飞上高枝。而娼馆里却是不大可能有这样的机会的。”
红袖看我恍然大悟了，顿了顿又问道：“原来阿瑶姑娘以为我们这里的青.楼都是娼馆的吗？”
我十分尴尬：“不好意思啊……你们的实际情况跟我之前听说的不太一样……误会了误会了……”
该死的古装剧害人不浅啊！
红袖笑得十分大度：“没事，听说姑娘来自异乡，有些误解也是正常。”
“不过，”红袖顿了顿，“若你误会这里是娼馆，那自然也误会我们是娼妓了，即便不是娼妓，我们这样的艺伎也是风尘中人。可我与姑娘相谈，倒不觉得你有看低我们的意思。”
我愣了愣：“看低？怎么会，乐坊也好酒肆也好都是你们朝廷允准的，又不违法乱纪，所谓千金裘易买，知心人难寻，你们也是各凭本事挣钱。我一无所长，还羡慕你们才貌双全呢。”
花似锦这样的性质，红袖她们放现代充其量也就是娱乐场所里歌舞助兴的演员，且还是才艺双全能解客人心中结的解语花。没点真才实学，光靠脸可当不好解语花，要说看低还真是谈不上。
红袖有些诧异的神色，但很快就收敛起来，笑道：“姑娘能有这番见解，难怪祁少爷会将姑娘安顿在这里暂住。若是换了别的寻常姑娘，恐怕早就寻死觅活了。”
我摸着下巴琢磨了会儿她这番话：“听你这话，看来你们祁少爷是经常干那金屋藏娇的事儿啊，只不过是安顿在别的地方，是吧？”
红袖大概是想旁敲侧击打探我的身份和跟祁慕萧的关系，却没想到我会这么反问，正哑口时，门那边传来一声轻咳。
扭头看去，刚才正说着的那位正主儿就叉着手臂斜靠在门边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瞧着我：“原来阿瑶你是这样看我的，真叫人伤心。”
伤心？没看出来啊。
红袖已经急忙起身向祁慕萧问好，我一边欣赏着头一回见到的这个时空的女子行礼，一边站起来慢悠悠道：“可我听着外边对祁家大少爷的评价，好像大家也都是这样看你的嘛。”
祁慕萧显然知道我要回击，只笑着走进来坐了，等红袖替他斟好茶才开口对我做无辜状：“阿瑶，这你就确实误会我了。”
“金屋藏娇这种事太猥琐。真有看上的女子，我是不会藏起来的。”
“……”
这种找着女朋友就要高调炫给全世界看的行为一般不是万年光棍脱单时才干的吗，怎么被风流债追着屁股跑的富家花花公子也有这种爱好？
想着旁边还有人在看着，争口舌之快有些不好看，我便把已经到嘴边的“秀恩爱分得快”咽了回去，再坐了回去：“祁公子果然是真性情敢爱敢恨，难怪能惹得姑娘家万水千山的追着不放，受教了。”
虽说争口舌之快不好看，可要是一声不吭的认输，我又觉得难受，一个没忍住还是戳了戳祁慕萧的旧伤疤。
我说完祁慕萧还没开口，红袖却是先一步神色担忧道：“难道之前追着祁少爷的那位小姐还不肯放弃吗？”
咦，看来不高兴姑娘追着祁慕萧满世界砍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啊。
祁慕萧已经露出和煦的微笑，完全没有被人戳伤疤的不悦神色：“是啊，多亏两次遇上阿瑶，可真是帮我解了围，总算摆脱那个女土匪了。”
兄弟，那不叫解围，叫被你连累好吗！
红袖不明真相，再看向我时神色里已多了一份敬重：“阿瑶姑娘你竟如此厉害，能帮祁少爷摆脱那位小姐。前两月她领着人将祁少爷堵在花似锦里三天三夜不离开，一直在门外喊祁少爷，惹得不明真相的路人纷纷围观，还传言纷纷说定是祁少爷把她给负了，直到知道祁少爷已经离开后她才追出城去了，那执着劲儿真是吓人。”
我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闹得满城风雨应该不在话下，不由有些同情祁慕萧。被这种偏执狂喜欢上确实挺闹心的。
想到这，我不由得又有些担忧——上回那不高兴姑娘气冲冲的走了，虽然我自认为一个女孩子颜面尽失到那种地步应该会放弃了，不过那位毕竟不是个普通女孩子——“那，那位小姐……现在放弃了没啊？”
祁慕萧一听可就来劲儿了：“哟，怎么，阿瑶你这是——怕了么？”
“怕啊，倒霉谁不怕？”我十分坦然的瞧着那位惹祸精，“我遇着公子你两次，就倒霉了两次，咱们可别再来第三次了成不？”
祁慕萧笑眯眯的点头：“成啊，既然遇见我就会倒霉，那你从此就跟在我身边别离开，就不会再次遇见了。”
靠，一时失策，又被他抓到破绽耍嘴皮子便宜。
红袖还在旁边偷着笑补刀：“要论巧言善辩，我还没见过谁能比过祁少爷的呢。”
啊，好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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