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一
七月骄阳，马路烫得像铁板烧。河堤边的树也蔫蔫的，像我一样无精打采。
自从每年定期上演的年度巨制“高考”下档以后，我就为自己惨淡的票房成绩郁结不已。爸妈也不太来招惹我。前两天听我弟说，自从成绩下来，他们就悄悄的把家里所有具有伤害性的无论利器还是钝器全都藏了起来。
“……”
好吧，英语拿满分语文省状元结果数理化加起来没到一百这事搁谁身上都挺容易想不开的。不过……
有必要连指甲刀也藏么！
我百无聊赖的歪在树下的石凳上玩指甲。
事实证明文科生的料子非要往理科班挤是要遭报应的。今早教导主任一个电话打到我家，说学校领导决定给各科状元学生在校门口挂横幅以表庆贺。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她那语气像是想用给我的那两条横幅勒死我的意思，于是挂了电话我当机立断决定出门避祸。
教导主任可就住在我家对面楼。
正在神游天外时，附近突然传来的呼救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大中午的河堤上原本空无一人，我探头看了看，就见不远处一个小男生惊慌失措的在岸边，一边四处呼救一边焦急的盯着河里，似乎他那里有人溺水了。
我认得出那个地方。那里是一个地下泉的出水口，因为挨着河边，古时候就把泉眼口修成了个蓄水池兼引水渠，泉水在池里蓄住，再从引水渠注入河里。水渠上雕满繁复古老的花纹，在水流和年岁的洗刷下，已经看不出是哪个年代的刻文。因为某次春游时被领来到此一游后要求写了一篇800字以上的必须内涵深刻的游记，让我从此对这个地方深恶痛绝。
如今不少市民会把这个蓄水池当公共游泳池，或是一些附近住户大妈的免费浣洗池，尤其夏天傍晚时格外热闹，不过那条直通河里的倾斜引水渠，因为常年淌水而青苔斑驳滑腻不已，虽然已经明令禁止靠近，渠口也拦着有不知哪个年代装上的铁链护栏，但每年因为在水渠偷玩滑落河中溺亡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不懂事的小孩。
所以问题来了，如果此处有人溺水，你基本不会游泳，没带手机，周围还没有人，你会不会见义勇为？
客观情况下我的答案是不会的。一命换一命，可能还换不上来，还不如冲大马路上拦车喊人。
但是，如果这个人刚好是你疼爱的亲弟弟呢？
“……”
在进行第一个问题的心理斗争的时候，我已经跑到了呼救的小男生旁边。因为我实在觉得这死小子长得眼熟——是经常来我家蹭饭吃的我弟的死党，我记得他是个旱鸭子，跑河边来干嘛。
等到了那处河边，我才看到河里还在扑腾的人，好死不死正是我那个本应该在学校夏令营里上兴趣班的老弟。
靠之，难道这两个小蠢货中午偷溜出来河边游泳？
死党小弟看到我的时候已经傻了，张着嘴不出声，我一脚把他往马路那边踹：“去路上喊人过来救命啊立刻马上！”
死党小弟就着那一脚的力道冲往马路去了，我看着水里面扑腾的老弟，急得要死。
这小子是会游泳的，还是校队的好吗！他在的地方离岸边也并不太远，眼下这样不是脚抽筋了，就可能是水下碰上了漩涡……
漩涡……
我有些慌不择路了，去路上那死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叫了人回来，我看到几米外歪着三两根腐朽的竹子，被绳子要死不活的捆着，像是半散架的报废竹筏，也懒得多想，抱起来就下了水。
还好竹筏够长，我还在调整自己的狗爬式，老弟已经抓住了竹筏。
“扒着竹筏往回游，我没力气拖你了。”我喘着气朝他喊。
“姐，我脚抽筋……”
“脚抽筋？等会儿老娘还要抽你筋呢，游回去少废话！”
“……”
还好离河岸并不远，没一会儿老弟已经爬上了岸，还不忘回头扯着竹筏把我拉上岸。
脚下已经踩到河滩，站起来水只到膝盖，我松了一口气，扔开竹筏往河堤上走，想着身上又湿又沉的衣服会不会影响我揍那个还在脚抽筋的蠢货的发挥。
眼看就要上岸，突然脚踝上被一个莫名的大力扯住，眼前的景物剧烈一晃，我竟然又被扯回了河里。
“姐——！你怎么又跳回去了！”
靠之，我怎么可能是自己跳回来的！我稀里糊涂的听着耳边老弟的惊呼，本能的伸手扑腾，却只能扑到冰凉的河水。擦，刚才怎么把竹筏扔这么远……
岸上那个蠢货瘸着脚似乎又要跳下来，我忙吼道：“你他妈还敢下来？快给我叫人……咳……”
一开口嘴里就灌了好几口水，呛得我胸肺生疼，不过入口的水却没有料想中的腥臭难闻，反而觉得有些清甜……我觉得我一定是太过慌张以至于这方面的神经已经系统紊乱了。
缠在脚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我经过刚才那一趟折腾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觉得要被那股力量拉到河中心，看到老弟往马路那边跑去，最后模糊入眼的是那条覆着青黑苔藓的古老石渠，原来从河里的角度看上去，竟像一条不知会通向哪里的石道。
没入水中的最后一刻，我脑子冒出的念头居然是，老爹老娘，教导主任，这真不是我因为想不开而自我了断，真的……
……
好晕。
好疼。
从混混沌沌中清醒过来，我感觉到身子还泡在凉凉的水里。还活着吗？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睛一睁开便进了水有些湿漉漉的难受。
亮亮的一片天空，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头顶是层层叠叠的树木……
身下似乎有股柔柔的力量托着我不让我下沉，我想转头，稍微一动身上各处却传来不同程度的疼痛，脖子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可千万别断了……我心里祈祷着，不敢再乱动，余光打量着周围。
这里是……水池？
只看见周围一圈低低的白色石栏，水池面积不小，水是流动的，池中心像趵突泉一样向外涌，从石栏的几个缺口流出去。
我浑身酸痛，动弹不得，只能由着水流的方向，向其中一个缺口漂过去。
身子抵上石栏后，我靠着缺口处的石栏，缓了好一会儿才活动手脚，慢慢的把手搭上去。缺口太小，我出不去，只能继续郁闷地泡水池。
看周围的景色，是一片青山绿树的原始森林……
等等，原始森林？
广袤山林我们这地方是不太缺，但离我家所在市区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过流经市区的那条河九曲十八弯，倒是经过不少地方，包括一些远离城镇的山林，我记得周围有些乡县开发了山林做森林公园，难道我是被水带到这些地方来了？
我脑中不自觉开始想象自己像一截木头桩子在水里沉沉浮浮左漂右转，可能啪唧的拍上过一块拦在河里的大石头，也可能咵嚓的撞上过一根岔在水里的大树根……
呃，能活着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不过这是哪里开发的森林公园，保护得也忒好了点，入眼天色熹微，晨光透过茂密树叶的缝隙投射下来，仿佛也染了青翠的绿色，周围有高低不齐的虫鸣鸟叫，更显得山林里一片宁静。
等我得救回去了可以考虑帮他们宣传宣传……
“爷爷，快看！灵池里真的有个姐姐！”
突然出现的童声把正在胡思乱想的我吓了一跳，眯着眼循声望去，石栏的另一边巴着个小男孩，正兴奋的朝我的方向冲过来，后面站着一个白发长须的老头儿。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眼下被人观赏的局面让我想起当年我带着老弟去动物园看新引进的河马，我骗他是去看猪，于是那小蠢货一看到就大吼“姐，那头猪怎么长得这么奇怪”的丢人丢出几条街的场景。
这很可能是报应。
“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算错过。”
老头儿苍老却不乏得意之色的声音把我拉回神，不过他瞧到我这边的眼神却有些……唔，嫌弃？
“怎么搞的，怎么狼狈得跟水里淹死过一回似的？”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