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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赫连丞相打探完我的家世，再又关切问了几句司徒炯的近况，终于舍得让人开席了。
山珍海味一道接一道的上来，每道都只吃个一两口——之前琉珠好像跟我说过这里宴席上规矩每道菜不能吃超过三口，不然就是失礼？我深深鄙视这种形如喂鸟的规矩，不过有赫连漠云他爹妈在，我也没什么大快朵颐的胃口。
话说出门前璃珠非让我吃完那块桂花糕难道是已经预见到了我宴席上不可能吃饱的既定事实么……
所幸两大boss并没有在席上坐太久，也就是把我各方面都观赏过了之后便离席了，交待赫连漠云好好招待。
恭送完他们离席，再回到席上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那个赫连鸿颜，瞧着我那个目光那叫一个闪亮。我看过去，她就咧嘴笑起来：“我娘刚才夸你呢，她很少夸人的。”
是么……我真不想说谢谢。
赫连漠云也接着他妹子的话道：“敢跟我爹发脾气的人不多。”
所以你们兄妹俩这么一唱一和的是想表达什么？
“敢让我发脾气的人也不多。”
被赫连漠云他爹妈关切了半天，我说这话时真是前所未有的想家，态度有些没把持住，可能显得嚣张了一点。
赫连鸿颜瞧着我的目光讶然里面有一点景仰的成分在。而赫连漠云则对我素来的德性更熟悉一点，只是笑笑，而后又道：“我爹娘对你应该并无不满。”
“……”等一下，你这个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赫连鸿颜已经把椅子挪到了我身边：“我哥说你脾气跟我挺像，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都还不信。”
这位小姐似乎没有开始那么嫌弃我了，我于是感动道：“所以赫连小姐现在愿意替我分担一些头饰了么？”
咦，好像逻辑上哪里有些不太对？我一定是被头上这些好几斤重的玩意儿给压蠢了。
“……”
在赫连漠云的低笑声中，赫连鸿颜瞪着我看了半晌，突然一伸手就把我头上那支垂珠步摇拿了下来，簪到自己头上。嗯……感觉小姑娘有点赌气不服输的成分在啊。
我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小跳，赫连漠云则直接收了笑皱眉出声：“鸿颜！”
赫连鸿颜却不理会她哥，瞧着我身上其他物件：“其他好多都是我娘让人给你送来的吧，一会儿你还得还回去，我就不替你担着了。”
其实那个垂珠步摇晃啊晃的严重影响我平衡感，少了这一个我已经很知足了，不过有话直说岂不是少了很多情趣：“啊，这样，好遗憾。”
赫连鸿颜歪着头看我，那支步摇在她脸侧摇晃得清脆细响。别说，这玩意儿簪在别人脑袋上时还真是好看。
“我看你刚才斯斯文文的都没吃饱吧，我也没吃饱，不如我们去换了轻便衣裳到我院里赏月吃宵夜吧！”
啊，我对这位丞相小姐真是相见恨晚。
赫连鸿颜是个行动派，说完不等我回答就一阵风刮出去交待人布置去了，赫连漠云喊都喊不住，颇有些头疼的看他妹子跑了，又扭回头来看我，本来可能是想说些失礼了见笑了的客套话，结果看了看我，却换了话：“刚才确实见你没怎么动筷，可是因为我爹娘在席上拘谨了？眼下也没他人，你再多吃一些，别饿着自己。”
说着便要让人再给我布菜。
我摇头道：“不用了，桌上这么多菜，我刚才每道尝上一两口其实也差不多了。再说不是还要去赫连小姐院里赏月么？”
什么叫没他人，周围这一大帮子的侍从又不是死的，天知道有没有哪几个是丞相夫人房里伺候的，或者哪几个是赫连丞相房里伺候的？
赫连漠云稍稍有些皱眉，却也没说什么，挥手让等着他指示的侍从退下。
我看赫连鸿颜交待完了跑回来，便起身说要回去换衣服。赫连漠云叫了两个侍女送我和小朗回去，没有一道过来。
.
收拾好了去到赫连鸿颜住的院子，我被震撼了。
我以为我住的那个院子已经够像公园的了，谁想她这里才真是个公园。
当一群雀鸟呼啦啦从我头顶飞过，惊动了两头小梅花鹿窜过我眼前的时候，我站在院门口望向院中内湖里浮着的大大小小的天鹅和鸳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赫连鸿颜抱着一只雪白小京巴跑过来：“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啊？”
后面回廊里挂的两只金刚鹦鹉跟着异口同声：“进来！进来！”
……不，这里应该是个动物园。
赫连鸿颜的宵夜加餐摆在内湖的水榭里，十来样精致小菜摆在桌上，不过更吸引我目光的是旁边蹲着的几个大胖坛子。
“这些是什么？”
“女儿红啊。”
“……”
丞相小姐好酒这个事之前琉珠璃珠没跟我说过，旁边站的据说是带大赫连鸿颜的李嬷嬷也是一脸苦楚和无奈，看来不是个值得夸耀的爱好。估计之前赫连漠云说的骄纵吵闹里面，包含了喝酒这一点。
我看着赫连鸿颜往杯里倒酒的架势，吞了吞口水：“赫连小姐，我不大会喝酒……”
“叫我鸿颜就行了。”赫连兄妹在这方面真是一个样，“没关系，你就随便喝点好了。”
我低头看看放到面前那个斟得满满的大酒杯，酒气直入鼻息。
这哪里是要我随便的样子啊？
入了秋的夜晚尚不算冷，不过也不炎热，晚风吹在身上正好解了喝酒的燥热。赫连漠云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赫连鸿颜摁住划拳输得一塌糊涂，喝了不少，还欠了好几杯正在赖账。
喝开了就要灌人喝酒不把人灌趴下不罢休，是丞相小姐一贯的脾气。今晚赫连漠云要是不来，我恐怕真出不了这个院门。
赫连漠云应该是被人通知了过来的，进来通报的小厮跟李嬷嬷递了个眼神，李嬷嬷就像盼到了救星似的，还格外好意的冲我笑笑，我猜大概是告诉我我也要得救了的意思。
赫连漠云进到水榭看到的应该是他妹子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拍着桌面不满我耍赖不喝酒的英姿，以及我躲在水榭的柱子后面只露出张可怜兮兮的脸的怂样。
要说人大爷就是大爷呢，换了便服也是爷的气场，他一进来赫连鸿颜的女侠风范就收敛了大半，做撒娇姿态，嘟嘟囔囔跟她哥抱怨我赖她酒不肯喝。
当哥的哦了一声，然后不说话就瞅着我笑。
赫连公子，你到底是不是来救场的啊？有心思笑着看热闹倒是先把你妹子哄住了啊！
“赫连公子，来都来了，顺带救我一下呗。”
靠之，为什么别人喝完酒说话都是豪气冲天，我喝完酒说话反而怂成这样？！
赫连漠云稍稍挑眉，回头看桌上的大酒杯，问赫连鸿颜：“她欠了你多少杯？”
赫连鸿颜掰手指：“少说七八杯吧。真是，哪有划拳烂成那样的啊。”
“……”我抱着柱子无语凝噎。拿自己长处比人短处，我要来剪子包袱锤又不乐意，哪有大家闺秀不练绣花练划拳的啊……
赫连漠云便又回头看我，忍着一脸好笑：“我替她喝了吧。”
赫连鸿颜瘪着嘴不太乐意。
“行了，上回才说过你，又喝成这样，这次还拉着客人一起喝。当心爹知道了又罚你。”
赫连漠云说完径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赫连鸿颜伸手摁住杯子：“那你替她喝三杯。剩下的，”说着眼珠子一转，对我道，“明天跟我比剑！我哥说你会剑的，你比赢了就算那几杯酒你喝了，输了就翻倍！”
“……”我真是想去死一死。
我对酒精向来没辙，了不起喝点啤酒果酒，白酒绝对能弄死我，这女儿红虽然是黄酒，但喝了半晚上的陈酿也是要扛不住的啊，我现在看他们兄妹俩都开始带晃了，明天能不能爬起来都是个问题，还比剑？
我干脆死皮赖脸做壮烈状：“你还是现在就给我一剑痛快好了。”
赫连漠云笑出声来。喝完剩下两杯酒，过来把我从柱子后面拉进水榭：“好了，我先送你回去，比不比剑明天再说。李嬷嬷，送些醒酒汤到小姐和司徒姑娘房里。”
从赫连鸿颜的院子里出来，已经繁星满天。我虽然没有到东倒西歪或者脚步踉跄的地步，但晕还是晕的，赫连漠云把我拉进水榭之后就一直扶着我没松手，我正好借力尽量走得平稳些。
入夜的丞相府中一片宁静，我听到赫连漠云在耳边问：“司徒，你觉得怎么样？头晕得厉害么？”
嗯？我一直走得挺稳当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定了定神，抬起一根手指到眼前，对他笑道：“只有一点点。”
隔着手指的重影我没看清赫连漠云脸上的神色。
“看你素来的样子还以为你是能喝酒的。”
“什么叫做能喝酒的样子？”
“就你这个样子。”
“……长错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
“……靠。”
“什么？”
“没什么。”
“回去睡下之前记得喝醒酒汤，不然明早起来要头疼。”
“哦。”
路旁的灯火晕染在青石路面上模糊不清，我抬头看在现代市区里绝对看不到的闪烁星空。
“赫连公子，你走在我左边，借右手我扶一扶就好，不用连腰也扶的，不然明天我院子里可能又会多两个你娘房里伺候的侍女了。”
耳边没有声音，扶在腰上的力道顿了顿，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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