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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那人背对着我蜷身侧卧,半个身子泡着水。
他身上深深浅浅的血色看得我有些头晕,衣服是打架时破的还是滚河里破的就不管了,反正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吧,最严重的是手臂和大腿上拉的口子,被水泡得有些发白,越发显得狰狞。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
我拿剑当拐杖撑着自己从水里站起来,准备过去看看能不能来个救死扶伤。
那人似乎还有意识,我起身的动静一响,他就有了些反应,但没有回头看我这边,可能是回头这个动作目前对他来说难度太大。
然后我就淌着水到了他跟前。
再然后,
……嗯,兄台,你这是在作甚?
恕我愚昧,眼下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为什么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会泡在水里维持着一个打飞机的姿势?
好吧虽然现在他是静止状态,但谁知道我过来之前他是动是静呢。
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要“浴血奋战”?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也挺让人敬重。
我唯一庆幸的是天光不明我眼睛还不大好使,且他虽衣冠不整但某些该妥帖的地方还算妥帖,不然我一定会留下什么心理创伤。
就在我被入眼所见震撼到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那位兄台也瞧着我,挂了彩还凌乱贴着发丝的狼狈脸上除了不正常的潮红外,看不大分明他是什么神色。
哗啦啦的流水声中,气氛真是要死的尴尬。
半晌,那位兄台似乎是努力平稳了气息:“姑娘……可否避一避?”
声音那个沙那个哑,跟好几天没沾水似的,我听着都替他难受。
不过我过来的本意也不是要打扰别人如此……唔,雅兴,估计他一时半会儿用不着我救死扶伤,我也就从善如流要绕到大石那一边。只是可能是受到震撼比较大,我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公子……好兴致。”
身后猛的传来剧烈呛咳声。
我回头看他咳得艰辛,想起他一直这么半躺在水里可能不大好,犹豫了一下:“要不我把你拖到岸上你再继续?”
“……”
不理我,那好吧。尊重个人选择。
泡在水里可能也是一种情趣。
我正要回头,突然听那位兄台道:“……会,咳,会死……”
声音虽然因为被呛到而断断续续,但我还是听明白了。
会死?
是说我把他拖到岸上他会死,还是说他不打飞机会死?
其实兄台你这个状态还坚持要打飞机会死得更快一点吧……
我不是没那个眼力界儿,他的样子明显是处在不得不have to的状态,身上的一堆伤反而不是他的主要问题。
我想了想,蹲回兄台旁边:“公子你是不是中了什么药?”
兄台顿了顿,点头。
我觉得他那点头点得很尴尬:“可有能解的法子?”
“……”兄台盯着我看了会儿,嘴角扯出个我暂且猜测为苦笑的表情,“在下……刚才正要解。”
“……”
对不起啊是我的错我马上就走。
看我尴尬了,那位兄台倒是露出些愉悦的表情:“姑娘……可否帮一帮在下……”
“帮……什么?”
我敢肯定这厮在我声音打颤那会儿笑了:“扶在下一把即可。”
……
我坐在大石另一边的干燥河滩上望天。
把那位兄台扶着靠到大石头上已经是半小时前的事情了,我是不是可以绕过去看看了?
太阳已经快完全沉到山后,我被风吹着紧贴身上的湿衣已经冷得不行,那位还泡水里的应该更加够呛。
我绕过去看,那位兄台依然是靠着石头的姿势,不过显然我让他久等了。他看到我过来便扭头道:“在下还以为,姑娘你要让在下这么泡上一晚。”
都惨成这样了还有兴致开玩笑,这也是个够乐观的。
等我把那兄台半扶半拖到石头这边,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被冲到这河滩这么久,一直没有见着陆荣他们寻过来,眼下天黑了只能在河边凑合捱一晚上。明天是继续在原地等陆荣他们,还是自行离开寻求救助?
正神游想着,又一阵风刮过来,我一个喷嚏没忍住,冷得抖成一团。
啧,怎么捱过这一晚上都还是问题……
钻木取火那类高端的技术活我没学过,这石头后面多少能挡点风,但我依然觉得全身湿透在河边坐一晚上是个很有挑战的刺激体验。
身边的兄台在粗略处理了自己身上的伤后便在闭目休息,听到我打喷嚏,睁开眼看过来,声音依然哑得我想摁他到河里多喝些水:“姑娘还好么?”
我吸吸鼻子:“当然不好。公子觉得好?”
兄台摇头:“不好,太冷了。”
那还问……我搓着手不理他。
兄台看着我搓了会儿手,然后伸出手把我的手握了。
我愣了愣,然后理解了他的意思。感动是有点感动,不过……“公子,其实你的手也不大暖和。”
“嗯,在下本以为姑娘你搓了会儿手能比在下的暖和些。”
……你还挺遗憾挺失望的是不是?
我二话不说把手抽回来。
那混蛋还敢给我笑,又把我的手拉回去:“姑娘冷,在下也冷,这么坐一晚上怕是要熬不过去的。”
所以……我们就非得抱得跟一对儿树袋熊似的过这一晚上么?
我在愤慨的同时不得不承认这么做确实明智。而且我虽然自诩女汉子,但体质远比不上旁边这个真汉子,人家受了一身伤血条估计都已经半空了,体温依然比我的高些,从这一方面来讲其实是我在占他便宜。
鼻息间血腥味混着潮湿的泥沙气息,身上的酸痛劳累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一个迷糊过去,睁开眼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我和那位兄台依然是树袋熊的姿态,不过他早我醒了,我睁眼就见他一张侧脸放大在面前,真是……
惨不忍睹。
“姑娘醒了?”
兄台松开我,我摸摸身上衣服已经半干,还没说话,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
这咕噜的一声,直接决定了我今天要自寻出路。
还得带着个巨型累赘。
那位兄台腿上伤重,我只能架着他胳膊走,大半体重都在我身上,没走多远我已经无数次想把他掀进旁边的河里不管。
“公子,你说我要是把你丢下自己走,是不是早就能找到山脚人家了?”
相比我的不堪重负,那个伤得乱七八糟的倒是颇轻松的神态,微笑道:“在下也这么觉得,姑娘为何没有这么做?”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抓着我的脚不让我走的啊!
我别开眼不看他那张脸:“公子你还是别笑了吧。我怕我真忍不住会把你掀河里。”
靠之,还笑。我这么严肃的警告听着像个笑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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