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 章
神毓逍遥认识大漠苍鹰之时,已经冠上了“天迹”的名号,他知道自己那位师弟在哪里,但终究还是没有去找。
奉天的个性外冷内热,这“天地人”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的暂且不说,就按他那个性,这位置倒不如让自己占着。
神毓逍遥认识大漠苍鹰之时,还未与地冥打得两败俱伤,也没被关在云海仙门中,剧本也不知是否到手。
那是在仙脚之下一处山谷,神毓逍遥——天迹对着一屉生煎包吃得毫无形象,忽觉一丝杀意,瞬间被掩盖住,假得有些欲盖弥彰。
影子投在天迹脚下,与他的融合一处,转眼便过,毫无停留。
天迹抬头:“壮士留步!”
“壮士”驻足,半转身体,以一个毫无破绽甚至有些防备的姿态看着他,神情冷漠,一双眼虽无狠意,却似鹰隼一般。
“包子吃吗?”
那人眉头不可察觉地一皱,扭头走了。
天迹当晚就做梦了,梦里是一双鹰一样的眼,浅棕的眼瞳之中不可一世又谨慎专注,漂亮得很。
他摸摸下巴,这双眼睛的主人,也有一张相当英俊的脸,——这句话由天迹说出来可不容易,毕竟美人看得多了,就挑剔起来。
于是天迹就踏上了并不漫长的“调查”之路。
第一天,天迹带了一碗馄饨,没等到人;第二天,天迹带了一盘锅贴,没等到人;再过一天,天迹带了一笼叉烧包,没等到人……就在他这守株待兔无厘头至极的寻人方式即将宣告结束之时,皇天不负有心人,先天们命长时间多的特殊调查方式终究是等到了结果。
第四天,天迹正把鸡翅尖往嘴里送,一抬头就看见了这场等待的结果。
“兄台,终于又见到你了,吾名神毓逍遥,借问兄台贵姓?”天迹文绉绉地说完,原形毕露,另只手抓一只鸡翅往前一递,道,“吃个鸡翅可好?”
“兄台”眼也不暼地径直向前,天迹捧着受伤的小心脏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那人开口:“大漠苍鹰。”
“哈,那我以后就叫你鹰兄了。”
以后?
大漠苍鹰没有理会,一声鹰唳,就行走姿态化作一只展翅雄鹰,搏击长空。
竟当真是一只鹰。
神毓逍遥瞠目结舌了半晌,道:“那么大的翅膀,经常锻炼肌肉结实,肯定比鸡翅好吃吧?”
天迹,你的关注点不对,会被打的。
“啊,哈哈哈。”用一串尬笑带过,神毓逍遥以严谨的先天神情思考,“这位鹰兄是何来历,化鹰之形态乃天生或功体?”
他终究还是有机会知晓了。
兔子来了第一次,也会来第二次。正当天迹第三次发动“苦境先天的调查”技能,兔子终于再次撞上了木头桩子。
一来二去,以天迹的自来熟,与大漠苍鹰成为“熟人”并不是难事。
天迹实在很喜欢这位鹰兄,尽管熟识之前他冷漠寡言,熟识后毒舌嘴坏,天迹依然很喜欢他。或许是他那双深藏野性的眼睛,或许是他相貌英俊,又或许是他的翅膀比鸡翅好吃……最后一条划掉,总之天迹依然很喜欢他。
至于大漠苍鹰呢?
大漠苍鹰在仙脚留了两年,每年同一时刻都向天迹辞行,说是要事,也绝不会答应神毓逍遥同去的请求。
神毓逍遥也曾经问过,大漠苍鹰神色不动,只鹰眸一瞥,道:“私人之事,你也要过问?”
一股压力迎面而来,神毓逍遥僵着脖子干干站着,谄笑道:“不过问,不过问,只是想知道你何时归来,好举旗迎接你。”
“不用。”大漠苍鹰漠然,忽然回头,“你背上的旗子够多了,不用再举了。”
“啊?”天迹眨眨眼睛,望展翼青霄的苍鹰远影,兀自琢磨,“背上的旗子?我背上没插旗子呀?……稍等一下,他莫不是在说我……不举?”
翱翔之中的大漠苍鹰忽觉心中一动,感觉有些刀痒,尽管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他依然决定回到仙脚之巅时揍天迹一顿,——某种意义上来说,歪打正着。
不得不说,神毓逍遥确实有让人放松警惕的本事。
就坚定如大漠苍鹰者,对他也渐生好感,偶尔的戏言斗嘴也非是取信与他的违心之举。大约演得久了,总归有戏假情真,多少真多少假,就不好说了。
思及此,大漠苍鹰反手握刀,神色一厉,风之一族的血案,不可忘却。
……
离开之后,他直接回了仙脚,神毓逍遥坐在仙脚底下等他,确实没带旗子,却带了一盘鸡腿。
“鹰兄,你看,我们像不像神雕侠侣?”天迹举起两枚烤鸡腿,作势放在自己头顶两侧,放下了鸡腿指指自己,又指指大漠苍鹰,“神,雕,侠侣。”
“无聊。”
“雕兄,你……”天迹作西子捧心状,只得到了他冷眼,“吾好痛心,真正好痛心啊。”
“我不是雕。”
天迹还欲再话,大漠苍鹰已握紧了拳,与之进行了单方面的日常友好切磋。
神毓逍遥,卒。
他确实在天迹身边留了很久,逆鳞之战前,天迹私下说过不愿他涉及其中,于是他当真谁也没有帮。不论是地冥天迹或是人觉,他一个都不曾信任,哪怕是助他顺利潜伏接近天迹的地冥,也只是互相利用的交易关系。
天迹地冥各自负伤。
神毓逍遥拖着一身伤回来,拉着大漠苍鹰,一边直抽抽,一边把此战说得天花乱坠,大漠苍鹰几次想趁机结果了他,实际上却是板着脸给他疗伤,换得了他一个深情的凝视:鹰兄,多亏有你。
大漠苍鹰冷漠脸。
神毓逍遥又道:“鹰兄,难道你不感动吗?”
大漠苍鹰冷笑:“方才确实感动了一瞬,但你也确实是神经致郁加无聊。”
神毓逍遥,败。
与趁人之危无关,大漠苍鹰一面是确实对他留了情,一面是在等,归根结底,越是相处,越是希望接近天迹伺机报仇之事只是一场误会。
直到后来二人隔绝天堂之门两端,依然如此。
天堂之门关闭,一开始神毓逍遥是没声没息的,但大漠苍鹰一直没有走。
后来“楼上的”声音传来,得到了大漠苍鹰的应声,实在又惊又喜。此后,大漠苍鹰便长来往仙脚之巅,或陪天迹言语,或与他各自修行。
陪伴的岁月太久,仙脚顶峰太过宁静,偶然的岁月里,大漠苍鹰甚至想过,若二人当真如此关系,也是不错。
直至自称被关禁闭却行坐逍遥的天迹飘然而落,大漠苍鹰背手时兵器冷硬在握,又涌出矛盾心绪。
他听见神毓逍遥朗声吟道:太行千仞插云立,黄河万里从天倾。冲霄岂为层嶂碍?击光翻浪任翱行。
“……”静静等他念完诗号,大漠苍鹰久违地头疼起来,“你为什么要念我的出场诗?!”
神毓逍遥顾左右而言他。
不论是直接告诉大漠苍鹰“因为见到你一时忘形,就念错诗号”,还是坦白“看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为你刷一下存在感”,似乎都会有生命危险。
天迹这样的人,总是对作死的分寸保持着一定的敏锐度。
若是说敏锐,鹰并不在他之下。
大漠苍鹰心中有数,神毓逍遥大半察觉得到自己的杀意,但他不说,自己又何必开口?
但天迹此次出关后,便时时撩拨着,像是在试探。
神毓逍遥说,自己有三名冤亲债主,一名是孤星泪,第二名便是……他猛然凑近,两人之间仅存一线暧昧距离。
“第二个……你说呢?”
大漠苍鹰身形未动,面色一沉,神毓逍遥却早背过身去,也错过了他的神情。
孤星泪父亲寒武纪,当年精幽之战,难道天迹也做了什么?
无暇思索方才几乎贴着脸的距离,大漠苍鹰心海泛波。
当晚,神毓逍遥也心海泛波,他听着隔壁水声,引导归位的真气差点行错了道,醉逍遥横卧膝上,他寻思要不要先撤退。
如果可以,他其实想再对大漠苍鹰说一遍的:改名叫神雕,跟我姓,多好啊。
但作死者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真开了这个口,自己大概会被他用刀钉死在床上。
他大约是察觉过大漠苍鹰的杀气,但又不愿当真,——难道自己与鹰兄确实有仇?那就十分尴尬了,毕竟大漠苍鹰这种人,绝不会为了报仇牺牲色相。
那他是真喜欢自己?
天迹有些震惊,想了想更加震惊了:方才滚床单的时候,自己也没这么震惊啊?
可能因为,你们是布袋戏里的好友吧。
布袋戏的好友,滚床单不是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吗?
天迹显然听见了谜之画外音,手头一紧,醉逍遥发出了“吱”的一声儿。
水声停了,大漠苍鹰披衣走进里屋,对着趺坐修行状的神毓逍遥看了很久,神色不太美妙。
当然,神毓逍遥的神色也不十分美妙。
“你与地冥的战约,还有几天?”大漠苍鹰出门前问道。
天迹难得正经:“五天。”
“你养伤吧,我为你护法。”
所以为他护法的那口刀破开皮肉之时,他愕然不敢信。
“神雕兄……”
“别叫我那个愚蠢的名字。”
“咱们……不该是这样。”
大漠苍鹰不是神毓逍遥第一个好友,也绝不会是唯一,但天迹也绝想不到,他竟在此时与自己反目。
错综复杂,仙门绝式与“风之一族”大抵是难以一时解决的误会,气头之上,大漠苍鹰也绝不会听天迹的解释。
鬼麒主计谋得逞,却见大漠苍鹰迟疑地收了动作。
天迹捂住伤口,止不住喷涌血水:“我可以死,但却不能死在你的手上。”
话落,他一掌击出,真气尽数拍在自己身上,顿时血流如注。
他眼前的大漠苍鹰,亦被血雨浇了半身。
天迹借一掌之力逃遁,大漠苍鹰愕然。
纵是为杀,时日长久,终归会有感情,更何况……
但鬼麒主自然不会放过,重伤坠落仙脚之时,隐约见大漠苍鹰持刀而来,苦笑:我命休矣。
祸害多长命,大概他还能续一档。
他亲爱的前师弟君奉天,在仙脚之下布了法阵,绝境之中将他救下。
“你早该察觉他的杀意,为何要什么傻?”
神毓逍遥听着可爱的奉天师弟一本正经说着青春疼痛文学台词,想笑,却笑不出来。
“阿修罗,你是我的爱将,为何要背叛我?”
“那是死国的天者,我是大漠苍鹰。”
“哎呀,那是我看太多历史片,记错了。”
“……”
“雕兄,你这长假,何时放完啊?”
大漠苍鹰负手俯视云海。
等到我何时身心愉悦,等到你何时欲哭无泪吧。
【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