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之城

　　第二天上午，潘又朵还在想中午去哪里吃饭，然后去看袁杨在做什么，袁杨却出现在了蓝凤凰公司的练习场地——这还是假期，菲儿她们除了圣诞节又赚了农历年假，所以她们不会来的……
　　“大杨！你来了……”文镜淇摇着手过来，向他抱怨：“我的公司蒸蒸日上！可是你打扰了我最优秀女模特的出镜……不过，我却不能吭声，因为她是特殊的一个！不要薪水，友情签约，自由出镜……”
　　“哦！我道歉……”袁杨笑了，接道：“那我可以带走朵儿了吗？”
　　“当然！我管不了她，这也下班了……记得下午两点半，朵儿可以三点过来！”文镜淇装作很无奈，扭摆着走了，又转身回来：“大杨哥，我们上午是十一点半，下午五点半下班，有时会有加班……尽量别早来！”后来，就是要袁杨“准点来”——如果袁杨不能准时来到，潘又朵会心神不宁，那么高挑、坚强的她甚至会哭，工作自然无法进行！潘又朵愿意加倍努力，任由导演、化妆师、摄影师或者场记摆布，只为了不加班能够和袁杨在一起……

　　“为什么是咖啡馆？几片曲奇、一杯波旁山度士……”袁杨看着潘又朵推给他的三明治，一头的雾水：“你不是不喜欢西餐吗？而且你一个上午的工作很累，点了三明治却给了我，就吃这点东西才能到哪里？”
　　“我想体验大杨哥哥在荷兰的生活，喝你喜欢的咖啡……”潘又朵低头耸肩，把曲奇放到咖啡里，然后用汤匙捞起来吃掉：“片场里有太多的零食，我并不饿！菲儿说你用咖啡泡曲奇，我也尝一尝……嗯，别有一番风味！”
　　“菲儿又骗你！我在伦斯家也多是中餐！伦斯先生和太太都会做比较正宗的鲁菜……”袁杨笑了，却也吃了他的三明治：“伦斯家经常在家做饭，不太多到外面下馆子，更像是传统的中国家庭……”
　　“那今晚我给你做小吃……”潘又朵提议。
　　“小叶决定和小文子合作女装，用‘大小姐’文记的品牌，她派过来了几个设计师，下午的工作不会轻松……”袁杨不同意，强调：“你做的小吃有绝佳的味道，我也很想念，但是你很累……我可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潘又朵有些感动，然而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嘿，我们有着现成的资源！就是去老五门……”手舞足蹈着，兴高采烈地补充道：“这大过年的，老邻居们都有着好东西的储备，大鱼大肉，还有丸子、酥菜……朵儿和大杨哥哥只好义不容辞地去略作扫荡了……”
　　“‘脸皮厚吃块肉’喽，酥菜是什么？甜品吗？”袁杨愕然问道。
　　“嗯！”潘又朵一副视死如归、舍我其谁的得意样子，也解释了：“我们这里属于鲁菜系，很少有甜品！酥菜实际上就是油炸……”

　　年前下了一场雪，街道和两边的人行道上的雪早已化尽，微风，偶尔有几个灰不溜秋的雪球——那是雪人的残骸，潘又朵总要呵了手，然后大叫着冲上去踢两脚或者干脆站上去蹦跳着把它们踩平！小文子的设计，韩知秋提供的做工果然不错，潘又朵的鞋跟完好无损……
　　潘又朵很快乐，感染的袁杨也跟着兴奋了起来！然而乐极生悲，先是袁杨的大力踢到了一个包成球的桩子，如果不是他下意识地做了弹射收脚的动作，可能结局会是进医院打石膏，却也痛的他龇牙咧嘴，他坚持着把隔离桩外面的雪扒掉，以免再有人上当……前车之鉴，后来的潘又朵就先用脚尝试，不料新状况发生了，她一脚踢空，支撑脚一个打滑给崴到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两个人都有了深刻体会，相对无言又相视大笑。
　　“朵儿，你的脚崴的不严重吧？不要动！”袁杨觉得这样放松大笑有些疯狂，还好街上人不多——天冷，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回家过年，于是收住了笑，接道：“朵儿，我们很糗！这大街上我不能背你，也不能打电话给留守的队医……我们打出租去找个中医诊所！看行不行……”
　　“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不是很痛，微肿……”潘又朵皱着眉头，指着前面：“我看那里就是诊所……我们过去！”

　　三分钟后，袁杨搀扶着潘又朵一瘸一拐地进了那家诊所……
　　“你们的处置果断，雪敷起到了很好的止肿效果……躺下来，脚抬高，继续冰敷！”中年医师的处置干净利落，说话也是如此：“只是软组织挫伤，没有伤到骨头！一个小时后一切正常……”
　　“医生，怎么才这么点钱？你给我用好药了吗？”一个打了点滴，拿了药的病人不满地向吴沧海问道，嘀咕：“咱们凤凰城如今医疗免费，你可不要给公家省钱！再说了，你这样的私人诊所最迟年底就要撤了……”
　　“这位病人衣冠楚楚，看来是个懂行情的公家人！”诊所里不多的人们纷纷有了景仰之心，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吴沧海。
　　“治病救人，医者仁心！”吴沧海指着墙上条幅念了一遍，表情严肃：“治病要的是合理、适度！‘是药三分毒’，我的用药力求让你恢复健康，却尽量不留下太大副作用！所以，药无好坏，只在你的病，用药的人……我说够了，就是我的医术能够达到的最好效果！你应该放心……”
　　“可是这药也太便宜了！”公家人还是不满。
　　“我这里的药就是这样！力求对症，不论贵贱……”吴沧海强调。
　　“那你给我开点保健品，换几个贵点的药名！”公家人不再争执，但是觉得意犹未尽，就提了另外的要求。
　　“不行！我这里没有保健品，我也不会作假！”吴沧海义正辞严。
　　“你还不让我明天再来挂一瓶水巩固……我的感冒要不好，后天我可来砸你‘一笑诊所’的招牌！”公家人愣了，更加的不高兴，讪讪半晌，终于拂袖而去，临走甩下一句话：“真是不会赚钱的死脑筋！”
　　“哼！只要不胡作，后天你要不活蹦乱跳，我关门大吉！”吴沧海冷哼一声，神情一如当年他在泗州人民医院，相当的自信。
　　吴沧海年届不惑，却总是这样“缺根筋”！他是泗州知名的外科权威，无论学术、医术上都是响当当的一把刷子，如果不是执拗他早已执院牛耳，在这提成、回扣、红包满天飞的年代，金山银山也赚到了！可现实是早年“吴一刀”的雅号人们渐渐淡忘，他是家中独子却被取而代之以“吴老三”（老是不要提成、回扣、红包）的诨名。老婆也不再欣赏他的才华，见面就是絮叨，以她的能力赚够了钱带着女儿移民美国，他因手术中副手的重大失误被医院无限期停薪留职——基本相当于开除，却没有人替他说话……他在家乡小城已经开了一年零三个月、勉强维持生计的私人诊所……这会儿他手里在娴熟地耍着一柄未开刃的手术刀，上下翻飞、左右逢源——他认为他的绝技早晚还会有用武之地，所以不能疏于练习！却不知外面给了他“吴大厨”的新绰号，以为他是刀工娴熟的厨师改行开的诊所——人们在诊所里见过他刀法如神地切菜做饭，他只会用那几种便宜的药品给人看病，也不能做到药到病除，总是要过几天才好……
　　“我没有给你们用药，冰袋是免费的……所以，你们可以走了！只不要剧烈活动。”一个小时后，吴沧海告诉袁杨和潘又朵。

　　“这个医生很有个性，是一股清流！”坐上车的潘又朵啧啧赞叹。
　　“嗯！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医生，看那手上的技艺……他非常的自信！”袁杨有同感，唏嘘，转而：“他这叫医病不医心！我想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他的态度，所以他的诊所里总有医患纠纷……”
　　“非常之人有非常之事！是这样说法吗？”潘又朵歪了脑袋。
　　“朵儿，你的记忆力恢复了？”袁杨笑了，接道：“《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之所异也。’”
　　“这不还是差了很多吗？我的是会意！”潘又朵吐了舌头。
　　听到袁杨背诵《史记》名言，原本还从后视镜里欣赏美女的出租车司机咋舌，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但是也没记住无异相、一脸平凡的袁杨……
　　“《史记》那段话啥意思？”热情健谈的出租司机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我也不知道，我没记住！”潘又朵想为解释，终于还是摇头叹了气，坦承不知，然后满心渴望地看向了袁杨。
　　“世上一定是先有不同寻常的人，才会有不同寻常的事；做出非同寻常的事，才能建立非同寻常的功劳。非常就是不同寻常。”袁杨娓娓地做了解释，也发觉潘又朵要表达的意思和这个相差了很多。

　　2:30，他们回到了片场——蓝凤凰的练习大厅。
　　“怎么崴了脚？大杨哥，你这是拆我的台柱子！”文镜淇哀叹，却也制止了潘又朵的起身：“小主，你是金贵！好好歇着，看看样图……我可不会像希望星老何那样没有眼力价，用废了我的台柱子！嘿，大威要加量，上强度……”说罢，他乜斜着眼睛看了威廉，上下左右地打量。
　　威廉跳了一下，装作惊慌失措：“文总！相对于你恶狠狠地叮上一眼，还能知道是哪里出了小纰漏！真怕了你这种奴隶市场看货的眼神……”
　　“我……”正要骚扰一下帅哥威廉的文镜淇看到了场记程小春凌厉的目光，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低声下气地过去：“小春！你知道我不是GAY，我只是想和大威耍耍嘴皮子，检验他的汉语……”
　　“开工了!”程小春板着脸，提醒她的老板。
　　“开工了！开工了！”文镜淇一迭声地招呼大家。
　　袁杨他们愕然了：这世界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文镜淇才华横溢，几乎摇摆在变性的边缘，家人都拿他没有了办法，如今却被手下一个某春加强版的小场记呼来喝去，服服帖帖……

　　下午，潘又朵百无聊赖地冰敷、翻看衣服的图样，坚持着一定要拍几张静态造型的图片，终于等到了五点半……
　　年假期间，袁杨并没有多少工作，只是觉得不应该在潘又朵身边，和小伤的她让人看着腻歪……所以，他离开去俱乐部看了一些文件，了解了一下球队第三阶段冲绳冬训的状况：本次集训主要的训练目标是积累比赛经验，适应亚冠节奏，为此他们联系多支日韩澳球队进行热身；三名球员离开——张昶去了北京中建，郑燮退役，马杰明转会中甲球队湖北卓越……
　　肖认为马杰明的意志力薄弱，体能和速度跟不上球队未来的比赛节奏，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湖北队立志冲超，中场缺少一名有创造力的前腰，马杰明是扬中希望星上赛季的主力，中甲助攻榜榜眼，又恰是湖北人，有着国青的履历，所以殷切求购！最终以5000万的身价转会……
　　“肖教练！你不要我了……”马杰明离开前哭了，不甘：“我已经戒烟一个星期，我也准备加练体能，提高自己的爆发力……只求留在这个积极团结的集体！哪怕打替补！肖教练，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呢？”
　　“你很年青，还有着上升的空间，我也看到了你改进提高的态度和责任心！”肖拍了他的肩膀，鼓励他：“你不适合替补！在卓越你能打主力，获得更宝贵的经验积累……K教练给了你个人的训练计划，做到它！我认为，出去的一样代表凤凰城蓝联！还有去中建的张昶……希望你能够以横扫中甲的表现激活合同中的回购条款，重返球队！一亿先生，你需要努力……”
　　马杰明眼含热泪和肖拥抱，毅然决然地离开！新赛季，以他的中甲经验本就可以轻松应对，但是，人们却看到了一个饥渴、疯狂的“小马”——不懈的奔跑，犀利的突击，梳理了真正“卓越的进攻”……每次取得助攻或者进球，他都会向凤凰城的方向握拳、怒吼、敬礼！中甲第七轮之后，他助攻榜独占鳌头，射手榜雄踞本土第一（总榜第六）的时候，记者再次追问了相同的问题：“庆祝的方式是不是在向老东家示威？”，他热泪盈眶，作出了回答：“我今天终于有资格说话，我要说的是，是示威但不是仇恨，是一颗‘凤凰归巢’的心！”
　　“为什么？”袁杨觉得球队里不仅小金（钱提拉），每一名球员都是金子，不舍得其中任何一人的离开。
　　“小马没有参加荒海求生的磨炼，即使参加以他目前的体能和意志力也很难坚持下来！”肖悠然回答，不动声色：“我的球队大浪淘沙，除了小金，我不可能让球队为一个人运转！所以，放他去中甲是最好的选择，他会比在队里进步更快，变得更强！回来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从前缓慢优柔的羊，而是一头快速凶猛的狼！我只会带着狼群战斗！这是狼队，我的大杨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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