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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
日头不大,游廊外的梧桐树干上猴着几只知了,有一搭没一搭叫唤两声,瞧着这份儿热闹一般。
湘宝的脸颊被太子捏得嘟了起来,她唔了唔,脑袋里和他想的不是同一桩事,就抬手把他的手往下拨,咬字不清地道:“您这是做深摸,这摸些人看接… …当了太纸也不能胡来… …喔对,湘宝在各里给殿下道声恭喜!”
恭喜?
他敛眸松开她,兴致缺缺说:“原是高兴的。”
这意思,原来高兴,现下不高兴了。
为什么?湘宝黑葡萄样儿的大眼睛一霎不霎看了看他,殿下一双眸子深沉似海水,沉甸甸地望不到尽头,况且…他适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
——你是谁的人。
她有些在意,转而一想,很快反应过来,可不是!自己横竖是承乾宫里太子爷近身伺候的宫女,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虽说这么作比自己不好,可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她被别人欺到头上,殿下觉得扫脸了罢!
湘宝马上就不安起来,“奴才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回,绝不给您丢人,我发誓,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那我就仔细背着点您… …!”
她不是喜欢惹事生非的人,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现摆在这里,多年缩头乌龟做惯了,轻易不敢伸出脑袋和旁人叫板。知道自己改不掉,也没必要去改,只当做苟且偷生罢。
湘宝静待太子殿下的反应,然而奇怪的很,他并不因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变得欢喜起来,反而嘴角愈发沉了下去,一线晦涩的光从眸中掠过。
连小酒子都快看不下去了,这湘宝够可以的,迟钝中的领袖哇!
殿下分明是要为她出头,出头明白么?没见那头跪着的王家姑娘小脸儿都白了,可说是呢,谁能知道一个小小的宫女有太子的庇佑,懵了也是有的。不过,啧,这才哪到哪儿?
昨儿个湘宝连殿下的床榻都爬上去了,同床共枕眠呐,放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今后连他都不敢再得罪她,保不齐人家什么时候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他们殿下的心思比海深,一头答应了要把湘宝送人,一头却口不对心把人家往自己身边拘着,目下见她受委屈还不痛快,矛盾成这么着,也是叫作为旁观者的他头疼了。
皇后主子那头总叫小酒子过去回话,一回两回可以,次数多了叫他说什么呢?难道和盘托出殿下做的每一件事吗,他还是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的,是以回得越来越含糊。
那头估摸着也瞧出来了,这不,今儿好端端又召见湘宝… …
皇后主子是个手起刀落的人,为了太子爷好,她什么都干得出来,湘宝要自求多福了。她的的确确同大皇子有兜搭,还不快把屁股擦干净,神仙也难保。倒是早朝上被殿下利用奏章的事开涮了大皇子一把,那位疑心重,估计要怀疑湘宝的忠心了。
小酒子就觉得,自己若是个女的,那肯定弃暗投明死缠着太子殿下啊,殿下多俊呐!又知道疼人,明知道她向着大皇子,也不立时处置——
这湘宝别是个实心眼儿罢?人傻,眼神更不济。
廊上丫丫叉叉跪了好些人,上官静夜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再打量湘宝。
她的神情同他们并无不同,时刻是卑微的,小心翼翼… …仿佛生怕一句不对触恼了他。
他在她眼中究竟怎样,莫非是个只会发脾气的吃人怪物?
他对她,再好不过。
好到他自己有时候也迟疑。
天穹里云朵流动,他捉起她那截脏兮兮的袖子,一看再看,眼睫在眼窝处打下一片素铅似的阴影。
未几,薄唇微开合着问:“便是用这里为旁人擦的脚面?”
湘宝蹙了蹙眉头,他要干什么?把大家伙儿都拦在这里定身住了一样,但老实地点了点头,“也是我不好,走道儿心不在焉了。”
皇后娘娘传召,她心里当时一团乱麻,碰上个同样走道儿不看路的,论错处两个其实该各打五十大板,都有错。但身份地位上那位小姐占优,她就只能吃瘪了。
他听罢,其实毫不在意谁对谁错。
太子拍拍湘宝灰扑扑的袖子,拿嘴吹了吹,吹得她受宠若惊,忽一时听见他吩咐,“你去,将她另一只脚也踩了,她若不依,你再来问我。”
廊子里静悄悄,掉针可闻,太子说的什么众人全听在耳里,何况王若烟哪里敢不依呢,她瑟瑟颤抖起来,自己心心念念嫁给太子殿下,没成想阴沟里翻了船,这个宫女什么来路?看这张脸,恁的眼熟——
她尚不曾瞧出名堂,一边同样跪着暗自观察多时的王白氏却是周身一晃,她连她们的处境也顾不得了,只死死凝住那张人面,她的眼睛、鼻子、嘴瓣儿… …太像了,委实太像了!
如此肖似的面容,万中无一,一定不是简单的碰巧而已!
这里湘宝听见殿下这话,先是惊讶,再来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她想起来了,这位小姐可不就是书案抽屉里见过的其中一张画像,这是他未来的妻妾之一么?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为什么要去招这份晦气!
获悉王若烟的身份,湘宝暗自有些落寞,张了张口,极想为自己找借口推脱。
他却仿似拥有读心的能力,微微眯眸凑近了她,低语着威胁,“你敢不听话,就立时收拾包袱,滚回北五所刷官房去。”
温温的鼻息喷洒在她耳畔,说出的话却残忍。
轰隆隆,至少落在湘宝耳里有天崩地裂的效果,她吓坏了,北五所是自己能回的地方么?蓝姑姑那个拿针扎人的夜叉,再加一群在宫里憋久了心理变态的大龄宫女,她回去就没活路了——
殿下为了给未来的女人下马威,居然拿自己来开刀,湘宝伤心起来,看他一眼,蹲了蹲身顺从地说“是”。
她锉着步子锉到了王若烟眼跟前,看来这个人她是非得罪不可了。
也成,事到如今,还不如索性解解气。适才这位小姐的脚尖都抵上她的鼻子了,她凭什么?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生下来就应该低人一等,自己出生时比她一个小小御史的女儿不知矜贵多少,如今呢?还不是仰人鼻息,在太子身边讨生活。甚至为了满足他的古怪癖好…自己得跟他一床睡… …跟谁说理去呢。
所以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上没人能顺风顺水一辈子,人在高处时就不该得意忘形。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没了钱财权势地位,实则是一无所有的。
“您别怪我。”湘宝就抬起脚,在王若烟另一只干净的鞋面上轻踩了一下,她的脸色眼瞧着更差了。
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湘宝低声道:“我用没用力姑娘心里明镜儿一样。所以千万别跟我置气,也不要记恨。”
她说不会,余光感受到太子望向这里的视线,面上就带起了轻柔的笑靥。
“都是误会一场,早知道姑娘您是太子殿下的跟前人,我怎么也不能这样——”确实如此,她让承乾宫的人难堪,扫的就是太子的脸!自己还是太大意了,这宫里掉下个人来都有来历,自己却只考虑身份,忘了考虑宫人们身后站着的人,哪一个自己惹得起?
湘宝走回太子身边,他抬手叫众人起身,转头却见她垂头搭脑的模样,以为她是担心皇后的召见,便道:“只要你没把柄叫人扽住,就什么也不用怕。”
她一听更丧气了,她有啊,况且牵连着大皇子,自己横是洗不白了。
但其实她方才想的是殿下日后娶亲的事宜,约莫会搬去毓庆宫住着了吧?自己还能跟过去么?她听从他的话给了王姑娘一脚丫子,他可要看得见她的乖觉啊,不能真把她丢回去刷马桶啊,那就真的太伤她的心了。
上次大皇子提醒的“六皇子”将要对她做的事也叫她在意,可湘宝不懂,也想不出来。
冷不丁的,殿下今天为什么要拿发落她做威胁呢?
难道他早有心赶自己离开?
若有所觉似的,她踌躇地望了望太子,两手绞了绞,却问道:“殿下您… …不久后将要大婚么?”
本朝太子东宫固定在毓庆宫,大婚,思想起来真是个繁盛的词。湘宝掰了掰手指头,手指头都不够用了,太子成亲的话,按旧例儿将拥有太子妃一人,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六人,奉仪二十四人… …
她吃了一大惊,他睡得过来么?也太多了罢!
而且殿下的身子骨… …
他举不起来的啊?
这么多女人聚在一块儿,还不见天儿打得跟热窑似的,自己届时倒可以做个得力耳报神,这么看自己对殿下还是很有用处的!对了,她是不是只要锁定目标跟太子妃套好近乎就可以了?
上官静夜略略锁起了眉头。
湘宝甫一在脑袋里盘算完毕,就只顾自己眉眼弯弯望着他笑了,竟然好像摇着尾巴一般扫听起来,“殿下,奴才没旁的意思。”想着自己见过的那几张画像,要是能提前得知谁中选太子妃,自己大可以早点儿献殷勤去啊。
她对对手指头,扭捏着问:“您一般…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他略感意外,视线不期然在她面上寻睃一圈儿。
她的皮肤真白净… …
心念一动,太子的眼光别开了点,须臾那道视线兜兜转转,光束一般重新笼住了她。
他若有所思,窒了窒,牵起嘴角笑,“听你这话音,倒像是瞧上了孤。”
湘宝一怔,被殿下湛然的笑容迷了迷眼睛,她还在懵然里,他已挥退众人,径自往坤宁宫东暖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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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明是你窒己瞧上了人家
1v1 不是女主宫斗升级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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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元宵亲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