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有欢愉

　　《深蓝有欢愉》
　　慕拉/文
　　晋.江.文.学.城首发

　　01

　　深夜，机场。
　　因天气原因延迟的航班终于到达，旅客们领了行李走出来，脸上都带着相似的倦意。

　　余深蓝带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的很低，连着阴影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他推着一个银色旅行箱走出来，稍一抬头，就看到了等在出口的姜越。

　　很多年没见，姜越还是那副老样子。
　　余深蓝跟姜越认识很久，关系很好。高中毕业后，各自都在不同的城市读大学，见面的次数不再像以前那样多。
　　高中那会，余深蓝还经常去姜越家里，有时一待就是一个周末。

　　两人搭着肩走出机场，外面正在下雨。
　　今晚的暴雨来得急，下得也大。余深蓝坐上姜越的车，奔波了一天有些疲乏，姜越倒是很兴奋，好像飞机延误让他在机场多等了的几小时并不算什么。

　　“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你要跟你爸妈一起在外地定居了呢。”
　　“我妈好像更年期到了，我回来这边避避风头。”

　　余深蓝说着，问姜越：“有烟吗？”

　　“有是有，但现在不敢给你。这是我姐的车，在她车里抽烟，她不得要我半条命。”

　　姜越为了来接余深蓝，特意跟姜欢愉借了车。他也有点烟瘾，但一路上包括在机场都不敢抽，就怕身上的烟味带到车里，被姜欢愉发现。
　　姜越从扶手上拿起一罐口香糖，递给余深蓝：“吃这个凑合一下。”

　　余深蓝接过来，倒出一粒放进嘴巴里。姜越略感叹地说：“没想到你这家伙读了大学就开始放飞自我了，抽烟喝酒学的样样不落。”
　　余深蓝勾唇笑笑，嚼着口香糖靠着副座枕头闭眼休息，但是一颗心好像有些平静不下来。

　　姜越刚刚提起了他姐姐。
　　姜欢愉，真的是一个很久远的名字。

　　余深蓝坐在姜欢愉的车里，这车里似乎好像留着属于她的味道，熟悉，却又叫他不舒服。

　　凌晨时分。
　　这城市的夜生活到这个点了好像才刚刚开始。
　　姜欢愉夹在那群玩的正嗨的同事之间，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溜了出来，远离了他们的灯红酒绿。

　　今晚是总部聚会，几个店的店长都来了，吃饭喝酒还不算，还一定要去唱歌，每个人都喝的不成样子。
　　果然是公费享乐，不玩尽兴就好像对不起自己似的。

　　姜欢愉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趁他们不注意就溜了。
　　晚上没撑住，也被劝着喝了几杯酒，现在她肚子里正翻江倒海的难受的紧。车被弟弟姜越借走了，姜欢愉站在KTV门口给姜越打电话，雨丝拂过她，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冷，真是太冷了。

　　姜欢愉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姜越都没接，最后姜欢愉实在没办法了，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姜欢愉住的小区叫半山西里，借着拆迁的风，他们家在这分到了两套房。
　　这两套房姜欢愉和姜越各占一套，他们的父母为了远离俩姐弟，有个清净晚年，特意住到了郊区。

　　出租车把姜欢愉送到小区里面的单元楼前，姜欢愉一下车就吐了。
　　本来晚上也没吃几口东西，喝了酒坐车，这司机的技术又不怎么样，把她颠的更加难受。姜欢愉勉强走进电梯里，摁了自己的楼层数“18”，想了想，又摁了“21”。
　　还是去找姜越吧，让她这个弟弟尽一尽当弟弟的责任。

　　暴雨渐渐停歇下来。
　　余深蓝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
　　他从姜越的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站着拉开拉环，抬头饮了几口。

　　冰凉的啤酒通过食道流入胃里，仿佛让人也清醒了几分。

　　门铃响了，余深蓝以为是姜越回来了。不久前姜越说手机落车上了，顺便去买点吃的东西，现在也是时间回来了。
　　余深蓝放下啤酒罐，走过去开门。

　　姜欢愉几乎是趴在门上摁门铃的，整个人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刚刚在楼下垃圾桶吐了一顿，力气都吐完了。
　　门一开，姜欢愉就顺势跌到了开门人的怀里。她拉着那人的衣服，说：“姜越……快……快扶我进去……”

　　可等了半天，“姜越”都没任何动作，姜欢愉奇怪地抬头看他。

　　有时候，上帝就是喜欢开玩笑。你最想见的人，怎样都见不到，而觉得应该都不要再见面的人，打开一扇门就会看到。

　　余深蓝的脸近在咫尺，由模糊到清晰。姜欢愉看清之后，一个激灵，吓得赶紧推开他，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

　　余……余深蓝……
　　余深蓝！！！

　　姜欢愉的酒立马就醒了，整个人此时清醒的不得了。
　　她看着面前的余深蓝，余深蓝还是那样白，头发有点凌乱，有点湿漉漉。他长大了，干净清透的模样跟少年时差不多，就是眉头微微皱着，好似有些不悦。

　　“你……你怎么会在这？”

　　姜欢愉说话的声音有一点抖，她勉强让自己站稳，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一样。
　　余深蓝深谙着眼眸，一直抿着的嘴巴动了动，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在这借住几天。家里打扫好了会搬走。”

　　他的言下之意，好像是让她放心，他不会打扰到她。

　　姜欢愉心虚了，想先走为敬。
　　这时电梯到达，门打开，姜越提着购物袋出现，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很奇怪。
　　“姐，你找我啊？怎么不进去？”

　　姜欢愉回头看向姜越，呵呵笑起来，说：“没事没事我就是上来看看你。太晚了我回去睡觉了……”
　　“你是不是饿了？我刚去楼下便利店买的吃的，有泡面，饼干，还有些薯片干果。你拿一点回去吃。”
　　姜越说着走到门边，在两人面前把购物袋打开，让姜欢愉自己挑选。

　　姜欢愉随手拿了桶泡面，说着“还是我弟弟了解我”，然后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她经过姜越身边的时候，姜越嗅到酒精的味道，就喊她：“姐，你又喝酒了？！”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姜欢愉没回头，赶紧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她才舒一口气。
　　妈呀，时隔几年，真的是没想到还会再见余深蓝。

　　姜越感觉姜欢愉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他回头，发觉余深蓝的脸色也不好。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太困了。”

　　余深蓝装作没什么事，让姜越进来后帮他关上了门。
　　姜越嘟嘟囔囔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我姐大半夜过来打扰你睡觉了吧？她就是这样，经常喝多了爬上来让我给她烧水泡茶……”
　　“她经常喝酒？”
　　“那倒没有，同事聚会没办法推辞会喝一点。”

　　余深蓝没再说什么，跟姜越聊了几句别的就回房去睡了。

　　姜欢愉回到自己家，进门换拖鞋，顺手开灯，黑暗的房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大学学的管理，毕业了就进了一家在全国餐饮行业有名有姓的公司。说起来好像特别好听，但其实就是进了公司后被分配到一家快餐店当店长，业绩不好的时候还会被叫回总部听领导教训。
　　天天面对炸鸡汉堡，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让她每天都很累。
　　一进门，姜欢愉就丢下自己的包就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姜欢愉闭上眼睛，却又突然睁开。
　　刚刚余深蓝的那张脸在她脑海里出现，眉眼清楚地叫她害怕。
　　她还记得姜越第一次把余深蓝带到家里来玩的时候，他们家还没有拆迁，他们还住的老房子。

　　那是秋高气爽的九月，姜越刚读高一，余深蓝是他的同桌。
　　升入高三的学渣姜欢愉一整个周末都在房间里刷题，刷到肚子咕咕叫时，她趿着双塑料人字拖出来找吃的。
　　姜欢愉在厨房找到几个蛋黄派，刚把一个塞进嘴里，没来得及咀嚼，姜越就带着余深蓝进来了。

　　怎么说呢，姜欢愉至今都还记得当时自己的邋遢，还有第一眼看到余深蓝时的怔愣。
　　余深蓝真的长得很白，头发短短的，整个人高高瘦瘦。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跟姜越一起叫她“姐姐”的时候，眼睛笑的弯弯的。
　　他看起来很乖。

　　这个很乖的小朋友，是一名优秀的三好学生，爱读书爱运动，成绩是班里第一。
　　而姜欢愉和姜越，拥有家族遗传性学习差的病，并且一直都无药可医。
　　姜欢愉还记得，有次余深蓝看到她苦思冥想都做不出来的一道数学题，几乎是非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姐姐，这好像是高一的知识点吧？”
　　一个“滚”字在姜欢愉嘴巴里就要脱口而出，但看着余深蓝那单纯又好看的脸，她忍住了。

　　如果说那话的是姜越，姜欢愉非得骂死他不可。
　　对自己的弟弟可以打骂，可对于余深蓝，姜欢愉却是连生气都不舍得。

　　可惜时光荏苒，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大家都变了。
　　往事也不适合回忆，姜欢愉想起过去那些事，就会有罪恶感涌上心头。
　　她和余深蓝之间发生的事，如若真能当没有发生过，那或许她现在也不必这么内疚。

　　有首歌怎么唱的来着，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姜欢愉……对不起余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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