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等我驱车赶到柳姨家，又从柳姨家赶回家里时，已经快九点半了。

　　我进小区时，见五楼的窗子一片黑暗，估摸着那朵玫瑰花可能已经睡了，可进门后，又发现主卧门缝里还透着亮光。

　　咚咚咚……

　　我敲了三下，门开了，玫瑰花站在门口看着我，一脸的倦容，一眼的疲惫。

　　“你先喝点这个再睡。”，我举着手里的保温壶看着玫瑰花，她却疑惑地看着我，“桂圆红枣汤……”，我摇了摇手里拿着的保温壶。

　　“不用，谢谢！”，玫瑰花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刚想开口，她却转身打算关门。

　　我一把挡住，跟着玫瑰花进房。

　　“这是柳姨专门给你熬的，你先尝一点，就一点，好不好？”

　　“不用，谢谢！”，玫瑰花又看了我一眼，缩回床上，拿起Kindle。

　　我两步追了，把保温壶放在床头柜上，又跑回厨房拿了碗和勺子，然后倒了一碗，试了试温度刚好，笑着递给玫瑰花，可她还是一直低头看书。

　　“你尝一下，不甜的，我不骗你，你先尝一勺试试。”，我舀了一勺送到玫瑰花嘴边。

　　玫瑰花把Kindle放在一边，只盯着雪白的被子，过了几秒钟才开口道：“楚奕枫，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没有‘们’，只有我，我想要你。”，我动了动勺子，可玫瑰花还是低头不语。

　　“你先尝一下，好不好？”，我又动了动勺子。

　　玫瑰花抬头看了我一眼，接过碗和勺子开始安静地喝那碗桂圆红枣汤，喝到一半的时候，又转向我问道：“楚奕枫，我不明白。”

　　这些轮到我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什么？”，我见玫瑰花右嘴角上粘着一根头发，想伸手帮她拿开，她却敏捷地避开了。

　　“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项目？”，玫瑰花看着我问道。

　　唉，这朵玫瑰花即使面带倦容也小心警惕。

　　“白缇，我不为什么，我只为你。”，我把梳妆台下面的椅子搬到床边，坐下看着玫瑰花笑，等她喝完后，我示意她把空碗递给我，她又好奇地看了我好半天，然后才把碗递给我，最后看着我说了声“谢谢”。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吧？”，我看着玫瑰花，虽然我知道她不会去。

　　“不用，你走吧，我困了。”，玫瑰花摇摇头，

　　“我陪你。”

　　“不用。”，玫瑰花边说边躺下。

　　“好，那你休息。”，我把床头灯关掉，拿起保温壶和碗走向厨房，只是，我没把主卧大门关死而已。

　　洗漱完毕后，我躺在沙发上，想着找中医的事得加快步伐了，只是，茫茫人海，实在不好找，而且我估计那两名老中医本来就是故意避客。

　　我翻了个身面对着主卧大门，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直到玫瑰花没再翻来覆去的时候，我走进浴室把热水袋灌满热水，包好毛巾后轻轻放在她的肚子旁边，她还是蜷缩成一团，像只生病的小猫。

　　玫瑰花睡觉从不换上我买给她的睡衣，她总是和衣而睡，我知道她不相信我，不过，我想我的关心会让她接受我的，会的，一定会的。

　　每个月的这几天，玫瑰花都会变得有点焦躁，虽然她极力忍耐，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那股被刻意压制下去的焦躁感，而且，我还知道她一直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所以，每个月的这几天晚上，无论她愿不愿意，我一定要陪着她，我也一定会陪着她。

　　我愿陪玫瑰花忍痛捱苦，我愿陪她严寒酷暑。

　　这几天老肥天天蹲守在我家里和那那朵玫瑰花商量让我扮演女人的事，她虽然对喋喋不休的老肥十分无奈，但我知道她不会错过这次逃跑的机会。

　　玫瑰花一直不甘心被我囚禁，所以自中秋之夜后，我和她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只要她能从我眼皮底下逃走我就放她走。我敢这么做是因为我不认为玫瑰花能逃走，我对自己的能力向来十分自信，可是，最后她还是借助楚绍天的愚蠢逃走了。

　　我只想玫瑰花心甘情愿地留下，所以我选择和她赌。只是，后来我赌输了，却没有愿赌服输，玫瑰花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不愿赌服输。

　　我承认我其实不想和玫瑰花赌，我也不敢和她赌，这到不是因为我觉得在智力她更胜一筹，而是因为在感情上她掌握主动。我不想失去玫瑰花，我不敢想象失去她的日子，我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谁让她是一朵带刺儿的玫瑰呢，爱上玫瑰，只能接受玫瑰花的刺儿，虽然那些刺儿会让我遍体鳞伤，但我认了。

　　“白缇呀，我们先去百货大楼挑楚奕枫的迷你超短裙，然后再陪你逛。”，老肥看着坐在副驾驶座的那朵玫瑰花说道。

　　自以为是的老肥，玫瑰花怎么会喜欢逛街呢！

　　“哎，白缇，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啊？”，老肥从后视镜瞟了我一眼，我也看了老肥一眼，冲他嘿嘿笑了两声。

　　那朵玫瑰花侧头瞟了老肥一眼，淡然地低头看书没理老肥。

　　等老肥去停车后，我和玫瑰花先下车，我朝着不远处停着的车看了一眼，我想老六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下车后，玫瑰花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Kindle，我凑过去一看，又是在看英文书。

　　“哎，你喝点水吧！”，我把保温壶递给玫瑰花。，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赶忙接过保温壶，又把Kindle装进她那肥大的亚麻裤子口袋里，然后倒水。

　　我见玫瑰花没有搓手，心想这次在这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她竟然没有搓手。

　　我好奇地观察这玫瑰花的举动，只见她先把保温壶的盖子盖上，然后抬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流。

　　玫瑰花一直咬着嘴唇看着前方，又转身看着市中心拥挤的广场。

　　这下我更好奇了，我伸手去拿玫瑰花提着的保温壶，可她却突然把那个保温壶抱在怀里，死死看着广场上围着的一大群人。

　　我看到玫瑰花死死抓着保温壶的指甲有点泛白，我看到她的嘴唇被她咬得泛白。

　　当我看到玫瑰花把嘴唇咬破时，当我看到她闭着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的时候，我突然明白她是在逼自己看那些拥挤的人群和车辆。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玫瑰花揽入怀里，我感觉得到她身体的僵硬，我感觉得到她身体的抖动。

　　“没事的，没事的。”，我抚摸着玫瑰花的秀发柔声安慰道。

　　玫瑰花先是没什么反应，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把推开我，然后跟我说了声“对不起”，后退了两步，低头不语。

　　我不知道玫瑰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她说对不起的含义，就像后来在鸡足山脚下那个月光皎洁的晚上她一把推开我然后跟我说对不起一样。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玫瑰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呦，奕枫，你们这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也不怕影响市容市貌？”，老肥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

　　“走吧。”，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六他们所在的位置，然后伸手去拉玫瑰花，可被她躲开了。

　　老肥也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不过，我觉得老肥应该没有发现老六他们。

　　“哎，白缇，你说这裙子买什么颜色，大红色？枚红色？”，老肥快步追上我和玫瑰花。

　　“黑色。”，平淡的语气。

　　是啊，玫瑰花真是一个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我拉了拉保温壶的袋子，示意玫瑰花让我拿，可她还是一直死死抱着那个保温壶不放。

　　当我们三个走进那家老肥一直赞不绝口的服装店时，一个漂亮的服务员小姐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看着玫瑰花问道：“请问这位小姐是要挑裙子还是……”

　　“美女，我们要买裙子，越短越好。”，老肥朝我抛了个媚眼。

　　“请问是这位小姐穿吗？”，服务员小姐看看玫瑰花又看看老肥，“请问这位小姐贵姓？”

　　“不是这位美女穿，是这位帅哥穿。”，老肥看着服务员小姐，而服务员小姐则瞪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老肥，最后恢复一脸的从容说道：“那这边请吧。”

　　我们跟着服务员小姐走到一排裙子前面，老肥挑了条裙子看着玫瑰花问道：“白缇，你说这条怎么样？”

　　玫瑰花抬头看了老肥一眼，没吭声。

　　“奕枫，怎么这么巧？”，凌潇潇的声音响起。

　　我转身，王珊正挽着凌潇潇的胳膊冲我笑，我没理王珊，走过去看我的玫瑰花，可她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一排裙子。

　　“奕枫，你出来逛街怎么也不叫我？你觉得这条玫瑰色的裙子我穿怎么样？你不是说我穿枚红色好看吗？”，王珊一脸媚笑，看着那朵玫瑰花。

　　“王珊，你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忍怒道。

　　“潇潇，烟鬼呢？”，老肥适时插话了。

　　“哦，在家睡觉呢，昨晚玩得太晚了。”

　　“白缇，你看这条怎么样？”，老肥举着一条黑色的裙子。

　　玫瑰花看了老肥一眼，递给我一条裙子，指了指试衣间。我笑着接过裙子打算去试穿，可是玫瑰花却拉了拉我手里的裙子说道：“尺码。”

　　老肥反应也快，看着那个漂亮的服务员说道：“美女，有这个帅哥的尺码吗？”

　　“稍等，我查一下。”

　　一分钟后，服务员小姐拿着一条裙子递给我，我接过裙子正朝着试衣间走去，又怕王珊乱说话，特别示意老肥看着点，老肥却不耐烦地摆摆手。

　　“奕枫，你这是干嘛？”，王珊不解的语气飘了上来。

　　我关上试衣间大门，开始试裙子。

　　我没脱裤子，只把上衣脱了然后再套上那条裙子。那裙子本来也不算太短，但穿在我身上只能盖住大腿，连膝盖都遮不住，我心想不能要这条，要不然我一世的英名非毁在这条裙子上不可。

　　“奕枫，换好了没？快出来让我们欣赏欣赏。”，老肥的□□声飘荡在整个店里，外面不时传来女人的笑声，估计是那些服务员小姐。

　　“哎，白缇，你进来一下，那个拉链我拉不上。”，我冲着试衣间外叫道，又试着拉了拉后背的拉链。

　　“哎，楚奕枫，你怎么这么笨呀！白缇，你快点帮他拉一下，我可等不及了，我还没见过楚奕枫穿裙子呢，还是超短裙。”，老肥嬉皮笑脸的声音原来也不是那么讨厌。

　　那朵玫瑰花好半天才拉门进来，然后低头傻站着。

　　“哎，你帮我拉一下，我拉不上去。”，我转身半蹲下。

　　待玫瑰花把拉链拉好后，我转了个身笑道：“怎么样？”

　　玫瑰花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径自拉门而出，我也笑眯眯地跟着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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