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车开到公路上，当那朵玫瑰花从我车旁边经过时，她依然穿着那条灯笼裤，那件罩衫，一头长发盘在头顶。

　　玫瑰花一脸淡漠地听着音乐，迈着缓慢的步伐，左手不时摸着耳机线，她还背了一个背包，看样子里面装的东西应该不多，我其实很好奇她为什么会穿一双帆布鞋，而不是球鞋或徒步鞋。

　　我其实已经猜到玫瑰花应该是要去徒步，只是当她买好去邻县的车票时，我都没明白她具体要去哪里，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我才发现她竟然想环湖。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却飞起了毛毛细雨，但玫瑰花还是出发了。

　　当玫瑰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个破旧的屋檐下看着进村出村的人时，我多想跑过去为她遮风挡雨，我多想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我其实不明白玫瑰花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徒步，而且还冒雨前进，不过，她的想法我从来猜不透，我也不需要猜透，只要她喜欢就行。

　　当玫瑰花想冒雨上山穿到湖对面时，别说那个不给她指路的大爷，就连我都被她震惊到了，我一直跟在她和大爷身后，还捡到了她不小心丢失的一条围巾。

　　等我被迫返回公路时，玫瑰花已经在我视野里消失了半个小时，我不知道那半个小时我如何度过，我担心她的安全，我担心她的身体，我担心她的脚，我一直忐忑不安，直到她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时，我才安心。

　　我跟了玫瑰花一个多月，怕她害怕，每晚都弹吉他给她听，虽然我知道她可能听不到，但，我还是想陪着她，或者说是让她陪着我。

　　玫瑰花一路上很少跟人交流，给我的感觉就是她似乎很怕跟陌生人接触，而且她连电话都没接过几个，她始终都是一副淡漠样，无论是大雨连天还是艳阳高照，似乎都不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她看天看地看沟渠……

　　她和那条小狗坐在一起看着小狗的主人……

　　她捧着kindlle坐在夕阳下看书……

　　她盯着一棵大树看上一上午……

　　她拿着耳机张开手掌感受微风过隙的样子……

　　她……

　　总之，这一个多月，每过一天，我对玫瑰花的爱恋就增长一分，而且，我觉我和她是一类人，我们都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只是，我的世界里只有音乐，而她的世界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但现在，我的世界多了一朵玫瑰花，就是不知她的世界什么时候会有我，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吧！

　　期间，有无数人给我打电话，但我一个都没有接，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讲电话上，我只想贪婪地呼吸着有玫瑰花在的空气，我只想贪婪地欣赏着有玫瑰花在的风景。

　　其实，这一个多月里，我已经明白玫瑰花是一个喜欢无拘无束的人，可是，我只想她陪在我身边，所以，我最后还是剥夺了她的自由。

　　我对玫瑰花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我不想再自欺欺人，强烈到我希望她只属于我一个人。

　　只是，在这一个月里，我也慢慢意识到玫瑰花不可能接受我，她也不会接受我，她离我很远，很远。

　　玫瑰花一直离我很远，远到不可能跨越那样的遥远。

　　在我心里，玫瑰花还是那个站在窗子前抬头看月亮的初中女生，是那个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像玫瑰花的初中女生，是那个我给她写了N封情书而她却从未正眼看过我的那个初中女生。

　　通过这一个月的跟踪，我也逐渐意识到那个被我囚禁在琴房好几个月还能一脸淡定的玫瑰女生或许真的是性格使然，她几乎没怎么改变！

　　她还是那个站在人群中，你也觉得冷清的初中女生。

　　我不知道当玫瑰花一个人坐在太阳下看着田野发呆的时候，心里是否会划过别的什么人或什么事。

　　我不知道当玫瑰花一个人冒雨徒步时看着路上来晚的车辆，心里是否会想过为什么东西而驻足。

　　我不知道当玫瑰花一个人在风里抬手拥抱蓝天白云的时候，心里是否会希望身边也站着一个人。

　　我只知道我想陪着我的玫瑰花坐在太阳下看绿油油的田野……

　　我只知道我想陪着我的玫瑰花冒雨徒步拥抱着她冷得瑟瑟发抖的身躯……

　　我只知道我想陪着我的玫瑰花看风、看天、看白云……

　　所以，只能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

　　当玫瑰花买好回市里的车票时，我知道我的机会又来了，只要她去住酒店，那她等于是自投罗网。

　　白缇，你别怪我，是你自己要选老肥他们酒店的。

　　当我出现在老肥位于王朝大酒店十三楼的办公室时，他看了我好半天，然后才开口道：“原来你没死啊？我连墓地都差点帮你订好了。”

　　我微笑着走近老肥，想着要怎样才能说服他给我开门，想来想去还是直说吧。

　　“老肥，求你个事。”，我看见老肥点了一根烟，赶紧把烟灰缸朝着他右手的方向挪了挪。

　　“楚奕枫……”，老肥又看了我好半天，“你这几个月真的很反常呀，先是天天躲在家里不着店，又是晒黑，又是增肌，接着又是要死要活的，然后又消失了一个月，现在又跑来我这大献殷勤，你，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老肥弹在烟灰缸里的灰烬被风轻轻吹了起来，像一个跳动着的五线谱。

　　“我好得很，你就说帮还是不帮？”，我见老肥杯子里的咖啡快要见底，刚想伸手去给他冲咖啡，却被他抬手挡住，“要看是什么忙。”

　　“小忙。”，我看着老肥笑了笑。

　　“哦？先说来我听听，是什么样的小忙？”，老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眼看着我。

　　当我提出要请肥帮我打开那间酒店房间大门时，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那房间里住的是什么人？”，老肥板着脸，看着我。

　　我笑而不答。

　　“女人？”，老肥冷脸问道。

　　我点头。

　　“我说楚奕枫啊楚奕枫，你胡搞乱搞都搞到我地盘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让我开门？”，老肥似乎生气了。

　　“萧哥，看你说的，那里面住的是我女朋友。”，我陪着笑。

　　“得了吧，你那女朋友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我那小酒店容不下。”，老肥开始不耐烦了。

　　“萧哥，真是我女朋友。”，我诚恳地看着老肥。

　　“你？”，老肥摇摇头，“不信。”

　　“真的，你也认识。”，我笑，大笑。

　　“我认识？”，老肥疑惑了，“谁啊？”

　　我微笑不语。

　　“谁？”，老肥提高八度。

　　“白缇。”，我笑。

　　“谁？你说谁？”，老肥异常惊讶地看着我。

　　“白缇。”，我重复道。

　　“白……白缇？真的假的？”，老肥起身朝我走来。

　　我微笑，点头。

　　“不是……”，老肥又朝我走近一步，“奕枫，你不会是想她想疯了吧？”

　　我还是微笑，不言不语。

　　然后，老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走到办公桌旁边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你帮我查一下金泰酒店A801客人的名字……确定？……哦，好的。”

　　老肥挂掉电话，一脸凝重地看着我，过了好半天，开口道：“奕枫，你好好的又去招惹她干嘛呢？你，你怎么就，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她，只是，她对你，唉！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老肥，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我只要结果。

　　“奕枫，不是我不想帮，只是，你知道这属于违法……”

　　“那就是不帮了？”

　　“你别急，你先跟我说你到底要干嘛？”，老肥换了一副口吻。

　　“老肥，要不是你把我公寓的地址告诉方龄龄，白缇她根本不会走。”，我有点怒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们，你和白缇，白缇之前住在你那里？”，老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点头。

　　那朵玫瑰花是住在我那里，只是，我没告诉老肥她并非自愿而已。

　　老肥又仔细地打量了我好半天，又掏出电话，手指在屏幕上开始翻动。

　　“老六，楚奕枫之前是不是和一个叫白缇的人住在一起？”，老肥看了我一眼，“是吗？你确定。”，老肥又看了我一眼，“好的，我知道了。”

　　老肥挂了电话，狐疑地看着我说道：“奕枫，你老实交代，你怎么遇到白缇的，我记得班长跟我说过，那天的同学聚会你没去。”

　　“我本来去了，只是临时被二哥叫去吃饭，等我们吃完饭出来，我刚好看到她在路边等车。”，我太佩服自己说谎的能力了。

　　老肥，兄弟，对不起了，我撒谎了。

　　“如果你们只是吵架的话，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开门？还有，你这一个月上哪去了？”，穷追不舍的老肥。

　　“徒步。”，我笑道。

　　“和白缇？”

　　我点头。

　　“不行，这门我不能给你开，我们要对客人负责，而且这属于违法行为。”

　　“老肥，你就说你要怎么才肯开？”，我也急了。

　　“绝无可能。”

　　“萧海涛，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我怒了。

　　老肥摇头。

　　“你开不开？”，我拿刀抵着自己的心脏。

　　“奕枫，你疯了？”，老肥朝着我走近一步。

　　“老肥，我对她的感情你知道的，我们好不容易重逢，这次我绝不放手。”

　　“奕枫，你别激动，就算我把门给你打开，但如果她还是不理你，你又能怎么办呢？”，老肥开始好言相劝。

　　“这个不用你管，你只要开门让我把她带回家就可以了。”，我知道我的衣服已经被划破了。

　　我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来找老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

　　“老肥，你知道我不会伤害她的，我只是想让她听我解释，然后原谅我就可以了，你放心。”，我看着老肥保证道。

　　老肥死死地看了我好半天，我也定定地看了老肥好半天。

　　直到老肥拿起电话，我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差一步，我还要等着老六给我弄点迷药来。

　　是啊，我离我的玫瑰花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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