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等我走进琴房的时候，玫瑰花已经睡下了，湿漉漉的头发搭在枕巾上印出了一个巨大的水印，我怕她这样睡着了第二天会头疼，赶紧跑出去拿了一个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我既怕碰到玫瑰花又怕热风烫到她，只好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她的头发。

　　我从未想过那一头及腰长发会这样被我拿在手里，我很想亲吻她的秀发，但我忍了。

　　之前方龄龄也让我帮她吹头发，但我一口回绝了，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开什么玩笑，我的手是用来弹吉他的，怎么可能用来帮女人吹头发，可是，现在我却食言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食言。

　　玫瑰花的秀发滑过我的指间，就像音符一样滋润着我的心灵，填满我干涸的灵魂。

　　“楚奕枫……”，玫瑰花闭着眼睛，叫了我一声。

　　当玫瑰花叫我的时候，我以为是幻听，可当她睁开双眼坐起来，并让我把吹风机关掉的时候，我就像一个终于得到大人奖励的小孩那样高兴。

　　可是，玫瑰花却想走，她还是想走，不过，这次我没有失控，因为最后是她赏了我一耳光。当我看着玫瑰花说“你家暴”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沉浸在那种叫做幸福的感觉之中。

　　我说这话的时候偷瞟了玫瑰花一眼，她似乎没什么反应，我不知道是因为她默认“家暴”这种说法，还是她根本没听清。不过，按照我玫瑰花的理解，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虽然我更期望是前者。

　　玫瑰花睡下后，我走到阳台取下她自己那套正在晾晒的内衣裤，打算拿吹风机吹干。

　　要说在吹那套内衣裤时我心里没有什么想法那肯定是假的，只是相比脑海中那些一闪而过的旖旎画面，我更想她能好好看我一眼，好好跟我说话。

　　原来，我还真他妈的是个正人君子！

　　看来，我很有必要写一首新歌纪念一下这个世界多了一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啊！

　　第二天早上，当我还在厨房忙着做早餐时，玫瑰花起床后直接朝着主卧走去，我不知道她想干嘛，赶紧跟着她进门，我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她整个身子往阳台下探，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抓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当玫瑰花面无表情地走回客厅坐下后，我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在找自己那套内衣。我小跑着回房拎出那套被我吹干的内衣裤给玫瑰花，她没接，却也没用那种漠视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知足了，很知足了。

　　还有，昨晚我帮玫瑰花吹头发的时候就决定了，我要把她的指纹录入系统，这样她就能够随时进出琴房了。

　　我把袋子放在沙发上，走回厨房继续做早餐。

　　等玫瑰花穿好衣服出来吃早餐时，我见她吃银耳吃得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就问她是不是喜欢吃银耳，她居然肯跟我说她喜欢吃燕窝。

　　我当时的心情就像一个被乌云遮蔽了几千年的太阳突然被允许探出头来看一眼人间那样激动。

　　所以，当我打电话让柳姨帮我买燕窝的时候，我整个身子都像是跟着节奏摇摆那样躁动，而我的节凑就是家里那朵一脸云淡风轻的玫瑰花。

　　只是，我后来发现玫瑰花其实不喜欢吃燕窝，她最喜欢的还是银耳莲子羹。

　　第二天早上，琴房的卫生间终于竣工了，我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然后焦急地等着快递公司的电话。

　　中午，电话响了。

　　我急忙开车去了‘有鱼’，看着那些梳妆台、衣柜、一箱的化妆品和两大包衣服，我觉得家里那朵静悄悄的玫瑰花一定会开心得更加光彩夺目、明艳动人。

　　可是，我又错了。

　　玫瑰永远是玫瑰，蔷薇喜欢的东西，玫瑰不一定喜欢。

　　当我和老六、老宗、老哈和筷子好不容易把衣柜和梳妆台搬到公寓时，玫瑰花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连头都没抬一下。

　　等我们把衣柜和梳妆台搬进琴房后，老宗盯着那个新隔出来的卫生间看了半天。

　　“奕枫，我说你这……你这马桶能用吗？”，老宗按了一下抽水按钮。

　　“宗哥，不是能出水吗？应该没问题吧。”，老六也凑过去看了看。

　　“我怎么感觉这个水箱装得有点奇怪啊。”，老宗似乎有点不相信我的能力。

　　“你们放心吧，肯定能用。”，我保证道。

　　“得，别到时候不能用丢人就行了。”，老宗指了指客厅，我知道他是提醒我别在那朵玫瑰花面前丢脸。

　　“怎么可能。”，我又保证。

　　可是，我最后还是丢人了。

　　等我们收拾好好现场，拿着那些包装箱、包装袋和塑料泡沫走到楼下时，老六他们四个好半天都是看看我，又看看我那套公寓的窗子。

　　“你们有话就直说。”，我忍不住开口了。

　　“不是，枫哥，你这……我……我怎么感觉你这情况有点不太对呀。”，老六疑惑地盯着我。

　　“是啊奕枫，刚才我们上去，你那位白小姐直接当我们是空气呀！”，老宗附和道。

　　“去你们的，这才叫正常好不好。”，我看着眼前这四个一脸迷茫的老男人，懒得跟他们解释。

　　“不懂。”，老哈摇着头。

　　“我也不懂。”，筷子也摇头。

　　“哎，你们不知道，白缇这人一直都这样，话少，不爱理人，而且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想到玫瑰花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全身竟然开始燥热起来。

　　“枫哥，怕是人家不理你吧？”，老六看我的神情里透露出三分不解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是谁呀？”，我其实有种被人看穿的尴尬和郁闷。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奕枫，从我们进去到出来，你的白小姐根本就没抬过头啊，你说她不看我们吧，我倒也不觉得怎么样，只是，她也一直没看你呀。奕枫，你真觉得这样正常？”，老哈严肃地看着五楼的窗子。

　　“嗨，我们不是吵架了嘛！”，我撒谎了。

　　原来他们也看出来了，可是，他们怎么会看出来呢？

　　“哎，枫哥呀，这位白小姐怕不太好哄呀，你就等着吧，有你受的。”，老六抬头看了看五楼那扇窗子。

　　“是啊，我也觉得，跟你吵架后还能一脸气定神闲地看书，不吵也不闹，你这位白小姐不简单啊，不简单！”，老宗边说边摸了摸下巴。

　　“呵呵，她这人就这样，你们守好，我上去了。”，我不想再跟他们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我现在只想上去看我的玫瑰花。

　　嘿嘿嘿，玫瑰花！

　　等我刷开大门后，只见我的玫瑰花正提着个工具箱走进琴房，我叫了她一声，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又像风一样飘进琴房。

　　我发现她玫瑰花像很喜欢那个工具箱，只要一打开就移不开眼睛，她整个人完全沉浸在那个工具箱里，我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反正她对那个工具箱兴趣十足。

　　等我跟过去的时候，玫瑰花已经把马桶的水箱拆开了，我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她把那个水箱拆了又重装。

　　我刚想开口说话，玫瑰花却直接把收好的工具箱递给我，然后缩回床上拿起枕头旁边的Kindle低头看书。

　　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现在，我相信老宗的话了，玫瑰花这人不简单，真不简单。

　　玫瑰金估计见我站在原地不动，好心地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低头看书。

　　嘿玫瑰花也没有完全当我是空气嘛，她终归还是看了我一眼，虽然那一眼更多的是不屑和轻蔑，但总比没有好。

　　我抓抓头，朝玫瑰花走近一步，陪笑讨好问道：“白缇，你在看什么呀？”

　　玫瑰花这次没抬头，但我却不想离开。

　　“白缇，你原来还会修马桶呀？”

　　没抬头……

　　“白缇，你还会什么呀？”

　　没抬头……

　　“白缇，你喜欢我给你买的衣柜和梳妆台吗？”

　　没抬头……

　　“白缇，你喜欢我给你买的化妆品吗？”

　　没抬头……

　　“白缇，你喜欢我给你买的衣服吗？”

　　没抬头……

　　“白缇，你……”

　　一个枕头朝我砸来。

　　我笑着接过那个枕头放在床上，又乘笑而出，因为我还得重新再给玫瑰花买一套一模一样的内衣回来。

　　等我把新买的内衣递玫瑰花时，她说了句“账先记着，以后归还”。

　　一听这话，我立马火了，玫瑰花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但我最后还是忍了。

　　我忍，玫瑰花，我忍你！

　　我本来还想着梳妆台上那些化妆品和衣柜里那些衣服应该能够哄玫瑰花开心，可她竟然又是看都没看一眼，这下轮到我不知所措了。

　　据我观察，除了Kindle，玫瑰花似乎对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

　　而且，最令我不解的是，玫瑰花不能上网，不能用手机，不能跟别人接触，可是她对这种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满。不过，玫瑰花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所以，我也不太确定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玫瑰花这人初中的时候就比较孤僻，似乎也没什么朋友，除了田晓，我好像也没见她跟谁走得近。玫瑰花和田晓是发小，小学和初中都在一个班，所以，前几天我给田晓打电话闲聊时，还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扯到玫瑰花身上，也从是田晓口中我才得知玫瑰花好像不穿裙子，喜欢穿宽松款的亚麻衣服。

　　在浏览蒋双双给的那三个网店时，我很自然地拨通了田晓的电话，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之所以一直和田晓保持联系，是因为我内心深处一直认定通过田晓一定能够找到我的玫瑰花。

　　我从不和别人提起玫瑰花，我也从没主动探听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所以，我觉得我已经慢慢将她挤出我的生活了。

　　当我和方龄龄结婚时，我觉得我是喜欢方龄龄的，只是，结婚后我才发现，原来方龄龄在我心中跟伊韵她们那些女人是一样的，而且方龄龄疑心重，整天疑神疑鬼、问东问西，所以，我和方龄龄结婚后基本都是处于冷战状态。

　　不过，我虽然喜欢漂亮女人，而且我身边的女人比较多，漂亮女人更多，但在和方龄龄结婚期间，逢场作戏肯定是有的，但却没有实质性的出轨行为。

　　其实，当我和方龄龄结婚后，我就发现我这人其实不太适合结婚，因为除了吉他和红酒，也就只有漂亮女人才能提起我的兴致。

　　我一直喜欢追逐那些漂亮女人，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搂搂抱抱的全凭自愿，我以为我这辈子只可能这样过了，直到再次遇到她，遇到那朵十五年前就在我心底生根发芽的玫瑰花。

　　我一度懊恼过、失落过、否认过、逃避过，但现在，我已经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而且我也不想再逃避了，这次，我选择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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