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哗啦啦的水声从我的耳畔流过，我全身上下都是鸡皮疙瘩。我期待那些冷水能够带走身上的肮脏，所以，我每次都会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被别人碰过的地方。

　　你们别误会，我之前没有被人侵犯过，我对身体触碰的抵触是天生的，不过，这样说也不对，要是熟悉的人，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要是不小心碰到我，我反应不会这么激烈，只要稍微清洗一下就好了，但陌生人就不行。我知道这属于一种心理疾病，也查过相关的书籍，并尝试着平静地对待这种不小心的触碰，但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洗了多少遍，反正我就是觉得脏，当洗到不能再洗的时候，我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白缇，白缇，你没事吧？”

　　我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我太累了。

　　我拿起衣裤正打算穿上，一看那内衣裤却是那人新买的那套，我随手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直接套上外裤、上衣和外套就走出浴室大门。

　　可是，那人却一直跟着我走到那间囚室，不过，无所谓了，爱跟不跟。我直接躺到床上，湿漉漉的头发散在枕头上让我非常不舒服。

　　“你头发还没干，不能这么睡，会着凉的。”，那人边说边打算把扶我起来。我赶紧缩了缩身子，朝着远离那人的方向挪了挪。

　　过了几秒，那人却出去了，又过了几秒，那人又回来了。

　　“我先帮你吹一下头发，我保证不碰到你，你把头朝外面挪一下。”，我觉得那人是在对着空气说话所以，我自然是一动不动，而那人却不管不顾地拿着吹风机给我吹起头发来。

　　我不喜欢大喊大叫，我的沉默就是大喊大叫，但是，那人似乎不明白这一点。

　　不过，算了，我不必跟一个陌生人计较。

　　我闭上眼睛，但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轻微的声音和光亮都会让我失眠，更不用说耳边轰轰作响的吹风机。

　　那吹风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向我不断传送着热风，那人也十分小心地不让热风吹到我的肌肤，但，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不安。

　　“楚奕枫……”，我先开口了。

　　“嗯？”，那人还在继续小心翼翼地替我吹着头发。

　　“你先把吹风机关了。”，我边说边坐起来。

　　那人关了吹风机，像一个等着被大人教训的孩子。

　　“我要出去。”

　　“不行。”，那人决绝的声音让我十分愤怒，“除了这个，你要什么都行。”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要钱？还是什么？”，我盯着那人问道。

　　“我不要什么。”

　　“那你让我走吧。”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看着对面那人淡定的神态，我又伸手甩了他一巴掌。

　　“你家暴。”，那人冷不丁地朝着我说道。

　　“你也打过我。”

　　那人不再说什么了，过了许久，定定地看着我说道：“对不起。”

　　“我要睡了。”

　　我不需要别人道歉，因为道歉没用。我知道那人不会放我走，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那人却没走，他又打开吹风机继续吹我的头发，直到我的头发完全吹干他才出去，然后又拿了一个新枕头进来。

　　我把那人拿来的枕头扔到一边，又把刚才枕着的那个湿枕头推到边上，接着翻了个身，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

　　但，那种隐隐的失控感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们到底要什么？人的动机无非为公为私两种。

　　为私？

　　不可能，我跟那人虽是初中同学，但我们不熟。

　　那就只能是为公。

　　如果是为公的话，那人想要什么，项目机密？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项目协调员，接触不到公司机密，项目都是领导谈好后再交由我们负责，所以，我们手里根本没有机密可言，而且我们公司的项目几乎都是国际项目，我不记得我的初中同学当中有谁在做国际项目。

　　难道是受人之托？

　　有这种可能，现在的经济环境，狼多肉少，为了抢项目而使出的卑鄙手段自己知道的还少吗。

　　只是，可能那人不知道我们公司的管理方式，我虽然是具体的项目执行人，但根本接触不到实质的核心机密，那些都是公司领导的事，我们只要按照领导的意思执行就行了。

　　如果是为公的话，我本来就不知道什么，对于现在正如火如荼进行着的印度某大型洗煤项目的投标工作，我和其他人知道的也就是招标文件里和报纸网络上报道的内容而已。想到这里，我不禁心安了下来，再说，我现在也已经辞职了。

　　当然，我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样那人就会放过我。不过，既然我真的毫不知情，我也就没什么好怕了。我不喜欢出卖，所以我不会贩卖信息，最为关键的是我也没有什么信息可以出卖，这样，真好。

　　不过，若那人真是冲着那个洗煤项目来的话，我应该将情况告知前任公司一声，这是出于我对前任公司的感激以及对前任老总的敬重。

　　可是，那人到底想要什么呢？技术条件和标价？

　　对，应该错不了。

　　招投标最关键的就是同等技术条件下的报价，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项目的商务标评选工作老早之前就已经结束了，现在应该已经在评估技术标了，这时候还能掀起什么波浪吗？

　　而最为讽刺的是，当我还在那间囚禁室里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时候，这个让我寝食难安的项目早已在一天前就宣布废标了。当然，这是后话，此处不表。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我突然对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这是一种异样的转变。我以前几乎从来不看电视，不看新闻，不上网，当然，工作需要除外，我虽然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但，对工作却是百分之百地投入。

　　起身后，我才发现一件十分难为情的事情，对，就是那套内衣裤。我自己原来那套还晾在阳台上，估计应该干了吧。我披上外衣，然后又踢了门几脚，示意那人给我开门。

　　我踢了很久也没动静，我想那人估计应该出门了。刚想返回床上去看书，门却开了。我出了门直接朝着那人的房间走去，因为阳台在那人的房间里。

　　我走到阳台上，没看到我昨天晾晒着的衣裤，想着会不会被风吹走了，就低头向楼下看去。

　　“你干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拉住我的左手，我本能地甩开那人，然后转身离开。

　　这次我没有回囚室，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等一下。”，那人说了这么一句后就朝着他的房间跑去，没过多久就拎着一个袋子出来。

　　“你的衣服没干，我想着你今天要穿，昨晚就顺便拿吹风机帮你吹干了。”

　　我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我不想接。

　　“那个，你扔在垃圾桶里的衣服我已经丢了，这是你自己那套。”，那人解释道，但他不解释还好，他越解释我就越感到厌恶。

　　可是，人在屋檐下，我能怎么办，只好悻悻地夺过那个袋子。等我回囚室穿戴完毕后，我又踢了门一下。我讨厌这种连出个门都要别人施舍的感觉，我想过拿个东西抵在门口，这样就不用每次出去都要那人的施舍了。

　　吃过早饭，那人的心情似乎不错，当那碗银耳莲子羹被我吃得只剩一口的时候，那人开口了。

　　“待会儿我把你的指纹录入系统一下，这样你就可以自由进出你的房间了。”，那人边说边抬手指了指那间没有窗子的囚室。

　　“是你的房间。”，我回敬道。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吃完那剩下的一口莲子羹。

　　“你喜欢吃这个吗？”，那人用下巴指了指我手里抬着的碗。

　　“我更喜欢燕窝。”，我白了那人一眼。

　　“好。”，那人笑了笑。

　　你不是想从我这里套消息吗，看你什么时候开口。

　　我在心里狠笑了一下，我还真就不急着逃出去了，我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可是，我发现我有点厌倦这种游戏了。

　　直到那人囚禁我的第30天，我觉得自己有点沉不住气了，我要做点什么。

　　那人除了不让我出门外，只要是我的要求，他都满足，包括我大半夜无理取闹让他给我买苏打水这样的事他都一一照办。虽然我现在能自由进出关我的那间囚室，但我从不认为一个被囚禁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情，虽然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太爱跟别人接触的人。

　　当然，电话还是只能由那人打，然后拿着让我接听，而且只能打给我老妈一人，还好我也没什么朋友，也不需要应付其他什么人。

　　“喂，我可以走了吗？”，我试探着问道，我不信那人还能沉住气。

　　“不行。”，果断的拒绝。

　　好吧，还是我先挑破吧。

　　“我已经辞职了。”，我对那人说道。

　　“我知道。”

　　这是什么表情，成竹在胸吗？

　　“我说我已经辞职了。”

　　“我知道啊。”，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好吧，我也不想玩了。

　　“楚奕枫，我已经辞职了，我也接触不到公司的核心机密，所以，你们从我身上问不出什么的。”，我盯着那人说道。

　　我真的不想玩了，我现在只想快点出去看看我老妈，然后再去徒个步什么的。

　　“哦？”，那人侧着头看着我，我也死命地盯着他。

　　我知道从挑明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在这场博弈中彻底输掉了，可输赢诚可贵，但自由价更高，既然已经输了，那就输得更彻底一些吧。

　　“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我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你也不用费尽心机地讨好我。”，我又盯着那人说道。

　　这是我这30天以来第一次认真地看那人的脸，还是那么的陌生，我根本搜索不到初中时候关于眼前这张脸的主人的半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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