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你回来了？”，平静的语气，我竟然听不出来那平静背后的情绪。

　　“嗯。”

　　“冷吗？”，关切的口吻。

　　“嗯。”

　　当我洗完澡走出浴室时，我还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不过，能穿自己的衣服，真好。

　　而且，愿赌，服输。

　　我见看了看还一直保持着我洗澡前坐姿的那人，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感觉脚有点冷，直接整个蹲在沙发上。

　　“楚奕枫，你把衣服换了。”

　　那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回房拿了衣服直奔浴室而去。

　　等那人出来的时候，我还缩在沙发上，他看了我一眼，重新回了浴室，不一会拿着一个灌满水的热水袋递给我说道：“捂脚。”

　　我接过热水袋直接放在脚上，那人应该是怕我烫着，拿了块毛巾把热水袋裹起来，然后放在我脚上。

　　“楚奕枫……”，我看着脚上的热水袋。

　　“嗯？”

　　“我不喜欢苏亦宏。”，我最终还是开口了。

　　“嗯。”，我读不到那人的任何情绪。

　　好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我什么也没问，那人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就这样吧！

　　第二天，柳姨和苏亦宏一大早就过来了，看到我后，柳姨松了一口气，但，我知道她这口气为的是楚奕枫，不是我。

　　“外面冷，回来就好。”，柳姨看着我，“小枫呢？”

　　我指了指琴房。

　　柳姨刚想起身叫人，苏亦宏赶忙制止道：“妈，你让小枫一个人待会儿吧!”

　　“也好，等我做好饭再叫他。”，柳姨看着那间琴房说道。

　　只是，早餐、中午饭、晚饭和夜宵那人通通都没吃，也没跨出过那间琴房一步。

　　柳姨急得直流泪，还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我已经在柳姨的示意下叫了那人好几次，但他还是一声不吭。

　　我知道柳姨眼里的疼惜之情，我知道苏亦宏叹息里的忧虑之情，可是，他们这些感情为什么要我来承受？

　　不，我承受不起。

　　第二天，如此。

　　第三天，亦是如此。

　　第四天清晨，好，很好。

　　“小缇，我求你了，你说句话吧。”，柳姨的声音刺穿凝滞的空气，直接穿透我的躯壳。

　　“妈……这样，这样不公平……”，苏亦宏应该是三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白缇，楚奕枫这小子就他妈一混蛋，混蛋加王八蛋，但，王八蛋也得是一个活着的王八蛋对吧？”，萧海涛看着一声不吭的我说道。

　　“妈，小萧，你们……”，苏亦宏平静的语气里有九分担忧。

　　我知道，知道了。

　　“好。”，我松口了。

　　“真的？你说真的？”，柳姨惊喜地看着我。

　　“哎，和好就好了，楚……”

　　“妈，小萧，我们先走吧，让白缇单独和小枫谈。”，萧海涛还没说完就被苏亦宏打断。

　　“也对，走，柳姨、亦宏哥，我带你们喝早茶去。”，萧海涛笑嘻嘻地推着柳姨和苏亦宏出了门。

　　就这样，就这样吧。

　　“楚奕枫，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没动静。

　　“那就算了。”

　　我转身，门开了。

　　当看到那人的一瞬间，我确实被吓到了。

　　不是被那人苍白的脸庞吓到，不是被那人下巴上的胡须吓到，不是被那人深陷的眼睛吓到，不是被那人绝望的表情吓到，而是被那人身上的死亡气息吓到。

　　我怕了，怕了。

　　“楚奕枫，我不喜欢你。”

　　“嗯。”

　　“楚奕枫，我不离开你。”

　　“嗯。”

　　我把一碗白粥推到那人面前的茶几上，他却一动不动，我起身，他动了。

　　我不是大人，怎么办？

　　喝完粥后，那人躺在沙发上，一有什么响声就爬起来看我，我只好直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他睡觉，我看书。

　　等那人睡熟以后，我用他的手机给柳姨和萧海涛发了条短信，让他们第二天再来看那人。

　　我没有糖，怎么办？

　　那人一觉睡到晚上，等他醒来后，我看了看他，本来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

　　“怎么了？”，那人好奇地看着我。

　　“那个，对不起。”，我开口道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那人疑惑地看着我。

　　我低头不语，随后起身回房，那人却又问道：“你真的不会走？”

　　“嗯。”

　　我没钱买糖，怎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萧海涛的声音吵醒。

　　“柳姨，你是不知道楚奕枫这小子上周六晚上有多风骚，我要是白缇的话，早就不要他了，那么多双咸猪手，啧啧，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小萧，少说几句你会死啊？”，苏亦宏呵斥的声音。

　　“亦宏哥，没事，老肥这张嘴就是用来损人的。”，那人的声音，他似乎在笑，我感觉他应该在笑。

　　“奕枫，你们家白缇也真够绝的，竟然鼓动其他女人来吃自己老公的豆腐，绝，真绝，当之无愧的女神，高冷范儿。你啊，死定了。”，萧海涛的语气里有不解，有理解。

　　“小萧，别胡说，小缇不是那样的人。”，柳姨帮腔了。

　　“嘿嘿，奕枫，店里那几个人，算了吧，反正白缇也回来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萧海涛试探的声音让我很不解。

　　“一码归一码。我交待过多少次了，他们还敢把人看丢。”，那人坚定的语气让我略感吃惊。

　　“奕枫，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谁能想到你们家白缇会穿着溜溜的衣服出去，还化了跟溜溜一样的烟熏妆。你给的那些照片上白缇都是素颜，这化了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谁能看得出来？所以说啊，你以后应该多带白缇到店里露露面，让他们好好看看，加深印象，这样就不会有下次了。”，萧海涛解释着。

　　“想得美。老肥，错就是错，不能坏了规矩。”，坚定的语气。

　　“呦，白缇，起来了。”，萧海涛朝着我挤眉弄眼。

　　“对嘛，还是素颜好看。”，萧海涛边打量我边说道。

　　“你找死是吧？”，那人朝着萧海涛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嘿，我找活。”，萧海涛笑了笑，又转向我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白缇，你穿裙子很好看啊，平时怎么没见你穿啊？”

　　“老肥，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那人却是怒了。

　　“小萧，你少说两句。”，柳姨赶忙劝道。

　　“嘿，开个玩笑嘛。哎，白缇，我跟你说，他这人占有欲太强，你可要小心。”

　　“萧海涛……”，那人死死盯着萧海涛。

　　等我洗漱完毕后，那人还一脸的冰霜。

　　“这厅长当时间长了，火气不小嘛。”，萧海涛戏谑地看着板着脸的那人。

　　“楚奕枫，赶紧买个房子吧，省得老当厅长。”，萧海涛揶揄道。

　　“小枫，你们这两个人住确实有点小，要不你们搬回去住吧？”，柳姨试着问道。

　　“妈，我看这挺好的，你说呢，白缇？”，苏亦宏看着我问道。

　　我没钱，我做不了主。

　　“你想不想换？”，那人突然转向我。

　　“随便。”，我答道。

　　“白缇，随便是几便啊？”，萧海涛一双小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没钱。”，我看着前面雪白的墙壁。

　　沉默，沉默……

　　然后，哄堂大笑。

　　“白缇……我……楚奕枫……你们家白缇……太，太幽默了……还……还一本正经的……在下……甘拜下风……五体投地……哎呦……”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确实没钱，但看萧海涛说话的样子，我感觉好像真是我说错话一样。

　　那人倒只是眯眼睛看着我，但光看他那不断抖动的肩膀就知道他也在忍着笑。

　　吃过中午饭柳姨和苏亦宏走后，萧海涛非要拉着我去逛街，可我还是想不出来他们为何发笑。

　　“我说楚奕枫，虽然你现在名草有主了，但还是得注意仪容仪表吧？要不然丢的不单单是‘有鱼’的脸，还丢白缇的脸啊，你也不拿镜子照照看，那胡子，啧啧，玩什么沧桑老男人啊。”，萧海涛说服不了我陪他逛街，转而改口逗那人。

　　那人走近浴室后，萧海涛还一直在我耳边滔滔不绝，我一直觉得萧海涛的涛应该是滔滔不绝的滔。

　　不过，萧海涛喜欢说，我却可以不听。

　　“唉，白缇，你别怪奕枫。”，萧海涛指了指浴室方向，“他那人做事是有点绝，但他对你，是真心的。跟龄龄结婚那三年，他过得并不好。他吧，明明心里一直有你，却死要面子不肯承认。他和龄龄结婚前我就劝过他，可他不听。柳姨、亦宏哥和我都看得出来，他心里始终只有你，只是他自己不愿意面对。他这些年，不好过啊。”

　　我看着萧海涛，不明白他跟我说这些到底目的何在。

　　“唉，他第一次关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子有古怪，心情时好时坏，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把你关起来，奕枫那个人，还真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那次，他让我把你住的那个房间钥匙给他，我开始没同意，可那小子竟然拿刀指着自己的心脏威胁我，我也是没办法，而且我知道他不会伤害你，白缇，对不起。”，萧海涛看着我解释道。

　　“我徒步的时候，他跟踪我？”，我想知道我的推测对不对。

　　“嗯。他第一次关你的时候连我都没告诉。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整个人又变得很消沉。有一天他突然跑来跟我说他要出去旅游，让我帮他看好店，我见他心情似乎变好了，也没问什么，我也是他来找我拿钥匙的时候才知道你住在这里。市里大大小小的酒店，股东差不多也就那几个人，我爸是其中一个，刚好你入住的酒店是我负责，所以他就来求我。白缇，你不知道，他放你走后，他，他过得不好，很不好，我看他那么想见你，所以，对不起。”，萧海涛又一脸真诚地看着我。

　　为了让楚奕枫过得好，就要牺牲我吗？我是真不明白他们的逻辑。

　　“还有，你不知道，上周六那晚，他知道你要走，他也猜到你在医院，你坐在急症室门口的时候，我和他其实就在走道另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你。我知道你想走，他也痛苦，就劝他放手，可他不听。我又问他要不要过去叫你，他说不用，然后他却打电话给亦宏哥，让亦宏哥来找你。我和他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他就那样一直站在窗口那里盯着小区入口，我接到亦宏哥的电话后才离开。你不知道奕枫那个人，他想要的，逃不掉。”

　　是啊，逃不掉。

　　输了，就是输了。

　　可愿赌，能服输吗？

　　“还有，要是可能的话，你最好让韩帷小心点，奕枫对你好，不代表他对别人也好。”

　　我抬头看着萧海涛，只是他却不再言语。

　　韩帷？

　　韩帷应该回省城工作了，他跟楚奕枫碰面的机会应该不大，但要是有人故意生事就不太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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