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现在，我觉得不佯装其实也挺好，至少不用再次承受因为自己的佯装得不到回应而产生的苦闷。

　　我无精打采地看着白缇放学后第一个冲出教室，机警地注意着教室前面和后面两条道路的动向。白缇同学有时候会从教室后面的那条通道离开篮球场，再岔到鱼塘前面的灌木丛那里离开学校，我只想看看她，只是看看她。

　　今天，白缇同学没走教室后面的道路，而是悠闲地从教室前面的小路离开。

　　我一直坐在教室里通过窗子看着白缇同学，等她快消失在我视线里时，我又冲出教室跑到那个灌木丛旁边目送她离开。

　　“奕枫，你真有那么喜欢她吗？”，老肥不理解，老肥还是不能理解。

　　“……”，其实，我也不理解，我是真的不理解。

　　在没有遇到白缇同学之前，我几乎不理身边的女生，我也不喜欢玩，我只喜欢练钢琴和练吉他。我喜欢那种音符从手指尖升起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快乐，那种快乐让我沉迷，那种沉迷让我更喜欢钢琴和吉他。

　　自从遇到白缇同学，我天天想跟她说话，因为她长得真的太像一朵漂亮的玫瑰花了。

　　我喜欢玫瑰花，我觉百合花和玫瑰花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花朵，所以，我喜欢逗白缇同学，我喜欢唱歌给白缇同学听，我喜欢看白缇同学跑步，我喜欢听白缇同学说话，只是，白缇同学却不理我，也不喜欢我。

　　每次，只要楚绍天送妈妈玫瑰花，我就会盯着那些漂亮的玫瑰看上半天，我也喜欢对着那些玫瑰花弹钢琴和弹吉他。

　　现在，周六周日我练琴的时候，我总是会不自觉地瞟向花瓶里那些鲜艳的玫瑰花，那种感觉就像白缇同学正在听我弹钢琴或者弹吉他一样。

　　“老肥，走吧。”，我转身走向停车房。

　　回家的路上，方龄龄一直问我为什么不参加下周的运动会，然后又一直说笑话给我听，可是我不想听方龄龄说话，我也不想听她说的那些笑话。

　　“小枫，你不是喜欢红酒吗？我今天带了几瓶来给你，不过，你还小，看一看，闻一闻就行了，可不能喝。”，我自行车还没停稳就听到楚绍天的声音，“还有啊，我给你订做了一个红酒架，以后啊，你喜欢的红酒就可以全部放在上面，等将来你成年了，就可以品尝了。”

　　我看了看妈妈书房里多出的那个红酒架和上面的红酒，又看了妈妈一眼，妈妈的表情看不出高兴不高兴，我见妈妈没反对，然后开学地跑去观察那些红色的液体。

　　我觉得那些红酒瓶和红酒都很好玩，和我见过的酒瓶和白酒都不一样，还有喝红酒的高脚杯也很好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酒架上的精美酒瓶，想着我将来张大后喝红酒的样子。

　　“怎么样，喜欢吗？”，楚绍天站到我旁边。

　　我没理楚绍天，因为楚绍天的那张臭脸肯定没有红酒瓶好看。

　　“小枫，不许这么没礼貌。”，妈妈拉了拉我，示意我放下书包。我转头看了楚绍天一眼，然后朝房间走去。

　　吃饭时，楚绍天一直跟我说红酒的事，可我不想听他说，因为他说的没有李叔叔说的好听。

　　“小枫，等你期末考试以后，我们去欧洲玩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巧克力吗？到时候我们再买一些回来，你说好不好？”，楚绍天看着我，我看着妈妈。

　　“不去。”，我不喜欢巧克力，而且常乐说白缇同学把我送给她的黑巧克力扔了。

　　“那我们去……”

　　“先吃饭吧，这个以后再说。”，妈妈给我盛了一碗汤。

　　我低头吃饭喝汤，妈妈和楚绍天也沉默不语，直到我开始练吉他，楚绍天都一直默不作声地在厨房不知道忙什么。

　　“小枫，你怎么又弹这首歌啊？”，妈妈看了看我的吉他谱，笑意盈盈。

　　“我想把它练好，等明年中秋的时候弹给白缇同学听。”，我认真地看着妈妈。

　　我知道白缇同学不会再听我弹吉他了，但我说过了，我每年的中秋节都要弹这首歌给她听，无论她能不能听到，我说弹，就要弹。

　　“小枫，你才这么小就知道弹吉他追女生了？”，柳姨看了妈妈一眼，“小枫啊，你长得这么帅，吉他又弹得好，在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小女生缠着你呀？”

　　妈妈和柳姨同时笑了笑，然后等着我回答。

　　“没有。”

　　“是吗？那白缇同学呢？她喜不喜欢和你玩呀？”，柳姨贼笑着看了妈妈一眼。

　　“……”

　　“无衣，小枫还不好意说呢。”，柳姨瞟了客厅一眼。

　　“奕枫……”，老肥来了。

　　我看了老肥一眼，继续练琴。等老肥放下吉他后，妈妈和柳姨关上琴房门走了。

　　“哎，你换一首吧，别天天只知道弹这首，你不烦吗？”

　　音乐继续，音符照旧。

　　“你听不懂人话呀？奕枫，你说喜欢你的小女生那么多……好好好，我闭嘴，你瞪着我干嘛呀！得，我练吉他，我闭嘴。”

　　“老肥，你那弹的是什么呀？”，二哥也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奕枫，你真的不参加今年的运动会？”

　　“……”

　　“哎，你这天天躲在家里弹吉他人好学生也听不到啊，你呀，真是怂到家了，不就……”

　　“你急什么呀？好，我闭嘴，我还是去看你的红酒吧……”

　　老肥和二哥走后，我刚想睡觉，亦宏哥的电话打来了。

　　亦宏哥一开口就问我和白缇同学的事，还问我下学期打算送什么给白缇同学，然后我就告诉他白缇同学已经给常乐回信的事，他一听，也是像老肥一样哀叹一声，然后劝我说等高中的时候我就会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我就得我跟他们说不清，他们总是说等高中遇到更漂亮的女生就怎么怎么样，可是，我不那样认为，我就是觉得白缇同学最漂亮，白缇同学最特别，因为她像朵玫瑰花。

　　后来，我大学毕业后，柳姨从亦宏哥口中得知我和白缇的事，柳姨一直劝我好好跟方龄龄过日子，我也听柳姨的话跟方龄龄结婚，只是，我知道我心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人，我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像玫瑰花一样女生。

　　“楚奕枫，你太幸福了，天天都有人给你送水果。”，张军军看着我桌子上的苹果摇摇头。

　　我看了看教室外面回校的人，然后假装很开心地拿起那个苹果仔细端详起来。

　　方龄龄总是在我桌子上放各种零食和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我不爱吃零食，我也不喜欢方龄龄送我东西。那都是些女生喜欢的东西，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把那个红苹果放在一边，开始认真写作业。

　　“楚奕枫，今年的运动会你怎么什么都不参加？”，我上完厕所后，刚想回教室，却被老普拦在教室门外。

　　“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啊？你呀，别天天只知道弹钢琴和吉他，你体育成绩那么好，也可以多发展些爱好不是吗？”

　　“没劲。”

　　老普无奈地指了指我，然后摇着头让我滚蛋。

　　我嬉笑着跑进教室，一丝不苟地改正物理试卷中那些打叉的题目。看着试卷上的红叉叉，我觉得它们太像吉他六线谱右手指法的小黑叉。

　　我边改正错题边瞟白缇同学，她这几天在看《平凡的世界》，她看得超级投入，比我看吉他谱的时候还投入，但我觉得她最喜欢的应该还是之前那本《小王子》。

　　我低着头，摇摇头，继续改错。

　　尽管白缇同学不理我，也从没看过我，而且无论我如何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从来没看过我，但我还是喜欢偷瞄她，虽然心里苦兮兮的，但也只能这样了。

　　这种看书和发呆的日总是过得十分缓慢，到了冬季运动会那天，我感觉好像已经过了一个学期。

　　初二学年冬季运动会，第一天。

　　整个学校的人，估计只有校长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听，他好像根本听不到台下的私语声，他那抑扬顿挫的声调堪称我们学校十大催眠曲之首，一入耳畔，睡意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袭来。

　　白缇同学肯定也烦校长，因为我看到她一直在不停地晃动着个脑袋，估计也是无聊透顶。解散声一响，白缇同学一个人慢悠悠地朝着田径场入口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白缇同学要干什么，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可她却径直走下田径场朝宿舍走去。我本来想跟着白缇同学去，但又怕被她发现，只好站在田径场入口处看着她。

　　“怂包，与其盯着人背影看，还不让干脆点，直接跑过去跟人说话。”，老肥冲着田径场上的一小团草踢了一脚。

　　“……”

　　“你呀，真是怂到家了，没救了……二哥，小蕾姐，走吧，让他在这儿石化吧。”

　　一阵哀叹声响起，但很快就淹没在广播里那首运动会必备曲的慷慨激昂里。

　　现在好像是个机会，我要不要问一下白缇同学有没有收到我夹在《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里的那封信呢？但是都过了这么久，她会没收到吗？还是她根本没看？

　　我发觉现在的自己有点犹豫不决，我之前好像不会这样。以前，我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迟疑不决。

　　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总是有诸多顾虑，而且喜欢胡思乱想。

　　当白缇同学重现出现在我视野里时，我心底还在挣扎着要不要主动搭话的问题。可是，薛念正走在白缇同学前面，还时不时回头看白缇同学。因为有外人在场，我的决心有点动摇了。

　　薛念是一个奇怪的人，她每次看到我，都会问方龄龄到底是不是我女朋友，然后又问我有没有看她的信，最后又问我是不是还喜欢白缇同学。

　　关于我和方龄龄，我现在有点百口莫辩。对于方龄龄，即使我后来跟她结婚了，但我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她也走不进我心里。

　　生日过后，我已经无数次跟方龄龄解释我不喜欢她，可她却死皮赖脸地缠着我，逢人便说我是她男朋友。

　　每次，只要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都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不喜欢方龄龄。

　　我不喜欢方龄龄，我也不会喜欢方龄龄，可那些问我的人都只是笑而不语，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

　　我估计，这整个学校只有我、老肥和二哥三个人知道我不喜欢方龄龄，而董小蕾和薛念加起来顶多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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