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对呀，我非要看教室后门干嘛！

　　我只需要等着那些女生看我就行了，我需要看别人吗？

　　我想不需要！

　　所以，当方龄龄气急败坏地冲进教室跟那个送巧克力给我的女生吵架时，我心里其实很解气，那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但我却很享受那种感觉。

　　我淡定地看着眼前为我吵架的两个漂亮女生，然后得意地看着那些挤在我们班教室门外的人，炫耀得一塌糊涂，炫耀得无所顾忌。

　　“奕枫，你这样有意思吗？”，老肥瞪了我一眼，起身朝着站在教室门外的二哥和董小蕾走去。

　　我觉得这样很好，而且我也觉得这样很有意思。这没什么不好的，一切都挺好。

　　可是，老肥和二哥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呢？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我怀着那种暗爽的心情轻松度过了第二节晚自习，一想到方龄龄和那个初一女生吵架的样子，我觉得心里无比的自豪，自豪得让我时不时瞟向正在安静看书的白缇同学，自豪得让我不自觉地挑头看着那个倚窗阅读的玫瑰女生。

　　“呦，好学生，你要去哪呀？哎，你说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啊，你这天天看课外书，却每次都考年级第一，还几乎每科都是满分，是不是很不公平啊，你说是吧，奕枫？”，二哥给我递了一个眼色，老肥踢了我一脚，董小蕾看着我笑了一笑，白缇同学白了我一眼。

　　看着白缇同学离开的身影，我漠然地说道：“二哥，你别说得好像我跟人家很熟的样子。”，然后冷哼一声。

　　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可我还是假装镇定地盯着桌子上那盒巧克力，面带微笑，沉默不语。

　　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老肥狠踩我一脚，用一副全然陌生的眼光看着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不明，我的眼里则充斥着假装的坚强和淡然。

　　第二天，星期一。

　　从上午开始，各科老师就开始发九月底的摸底考试试卷，反正每发一张试卷，教室的鬼哭狼嚎声就大一点，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我努不努力都只能考那点分数，我看了看老肥的试卷，见他也无所谓地笑看班上那些唉声叹气的人。

　　我不自觉地瞥了瞥白缇同学，她倒是没什么反应，还是埋头看着那本《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

　　以白缇同学的成绩，我估计她肯定又几乎都是满分，反正我自己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白缇同学似乎不太喜欢听课，也几乎不怎么听课，每次上课都是看课外书，我感觉除了那些课外书，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白缇同学在课堂上看课外书，那些老师还经常点名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每次都是慢悠悠地站起来，然后又准确无误地给出答案。慢慢的，那些老师再也不叫白缇同学回答问题，也不再管她有没有听课。老普也听之任之，反正白缇同学每次都能轻轻松松地考年级第一，老普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晚饭后，我正打算动身去教室，老肥却拉了拉我。我顺着老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白缇同学正和田晓两人朝田径场走去。

　　我瞟了一眼正抱着足球站在男生宿舍一楼洗漱台旁边洗脸的常乐，然后鬼使神差地走进宿舍开始换球服，边换边让高以翔找人去和四班踢足球。

　　高以翔一听，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换好鞋子后就大声朝着隔壁宿舍开始吆喝。没几秒钟，我们班一大群男生就全情激昂地朝着田径场跑去。

　　常乐看到我们后，朝高以翔跑过来。高以翔不知道跟常乐说了什么，反正没过几秒，常乐就一脸挑衅地看着我，然后说了句“走着瞧”。

　　哼，走着瞧就走着瞧，我会怕常乐那烂兮兮的球技。

　　比赛开始后，我故意在截球时狠狠撞了常乐一下，然后带球朝球门跑去。常乐瞪了我一眼，却转着身朝不远处的白缇同学跑去，边跑还边叫白缇同学的名字。

　　看着常乐那副嚣张的样子，听着他那刺耳的声音，我瞬间变得无比的愤怒，然后直接把足球朝常乐踢去。

　　这时候，高以翔不知道为什么叫了常乐一声，常乐竟然调头朝高以翔跑去。我一看那个足球正朝白缇同学飞去，撒腿就飞奔过去想截住那个高速前行的足球，可我离白缇同学太远了，即使我全力以赴也不可能截下那个球，我刚想提醒白缇同学小心，常乐却一个飞身将那个球挡下。

　　我懊恼地踢了一脚草坪，然后站在原地看着田晓拉着白缇同学朝常乐走去。

　　“奕枫，你怎么……唉……”，老肥站到我旁边和我一起看着不远处围着常乐的一大推人。

　　“楚奕枫，你怎么搞的？”，高以翔瞟了我一眼，然后朝着常乐跑去。

　　我就那样看着白缇同学陪着常乐离开田径场，我知道她还会陪着常乐去医务室，我知道的，我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白缇同学的背影消失在我视野里时，我都还一直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当方龄龄笑着朝我跑过来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疼起来，我不想白缇同学陪着常乐去校医室，我不想白缇同学以为我故意踢球砸她。

　　我越想越难受，心底那股无处发泄的怒气逼得我难以忍受。我飞奔向跑道，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绕着田径场不停地跑。

　　田径场跑道两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我听到他们说我故意踢球砸白缇同学，他们还说我是因为白缇同学不理我才踢球砸她。

　　可，可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踢球去砸白缇同学呢？我怎么可能呢？

　　我越跑越快，我以为只要我跑得够快就不用听到他们的纷纷议论了。可是，根本不行，无论我跑多快，他们那些笃定的话语始终都飘在我正前方，像飞镖一样朝我刺来，让我的心脏异常难受。

　　“奕枫，你别跑了。”，老肥一把拉着我，可我不想停下来，我甩开老肥然后全速前进。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少圈，反正当我跑累了停下来时，我身上的球服早已被汗水侵湿了。我摊坐在跑道上，看着远处的小树林发呆。

　　“奕枫，你别坐在地上，先回去换衣服。”，老肥边说边来拖我。我机械地站了起来，然后漠然地朝男生宿舍走去。

　　“奕枫，你不会真踢球砸好学生吧？”，我和老肥才刚一进男生宿舍，二哥就一脸焦急地看着我。

　　“二哥，他那球本来是朝着常乐砸去的，可常乐走狗屎运被人叫开了，那球就直接朝着白缇飞去，唉，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呢。”，老肥又是一声叹息。

　　“啊？这么倒霉？”，二哥看着我摇摇头，“你呀，赶紧换套衣服，然后跟好学生把话说清楚再道个歉。”

　　换好衣服后，我一直惶惶不安地朝教室走去，我不停地想着要怎么开口跟白缇同学道歉。

　　“白缇，刚才常乐的英雄救美可是全操场的人都看到了啊。”，方龄龄的声音突然从我旁边响起。

　　我不知道方龄龄什么时候走在我旁边，等我心慌意乱地一抬头，就看到白缇同学正笑眼看着方龄龄。

　　白缇同学为什么会笑呢？她在笑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常乐的英雄救美吗？

　　“好学生，听说你差点被奕枫踢的足球砸到？”，二哥的声音把我从胡思乱想中震了回来，“好学生，奕枫他啊，不是故意的。”

　　“是啊，白缇，他其实……反正，我们当时正在比赛，他没看到你和田晓在那里。”，老肥怎么也帮我解释呢？

　　可是，老肥，二哥，根本没必要解释，根本没必要了。白缇同学刚才一听到英雄救美竟然开心地笑了，这还需要解释吗？不需要了。

　　“二哥，老肥，我就是故意的。”，一想到白缇同学刚才的笑容，我竟然又脱口而出，真的是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老肥和二哥同时踢了我一脚，我也狠狠踢了地板一脚，因为我也被自己心口不一震惊到了。

　　在接下来三节晚自习中，我一直假装无所谓地看书写作业，无论老肥和二哥怎么劝我，我都死咬着自己就是故意踢足球砸白缇同学，连我都快被自己那确信无疑的语气说服了。

　　只是，我越说老肥越叹气，可他每叹一次，我的心就凉一截。等放学的时候，我的心已经比黄花菜还凉了，我也无所谓了。

　　下晚自习后，方龄龄和薛念纷纷跑来问我是不是故意踢球砸白缇同学，可我不想解释。

　　这天晚上，整个男生宿舍都在疯传我踢球砸白缇同学的事，那些流言像空气一眼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再划过我早已隐隐作痛的心脏。

　　“奕枫，你还是道个歉吧，又不会死……”

　　“老肥，我就是故意的。”

　　“奕枫，你别嘴硬。你呀，还是去跟好学生说一下，要不然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故意的，唉……”

　　“二哥，我本来就是故意的。”

　　后来，在我初三、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我不断想着如果当时我鼓起勇气跟白缇同学道歉，我和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一直懊恼自己当时的死要面子，懊恼到我想穿越回到那时候，然后好好跟白缇同学道歉。

　　后来，我不断自欺欺人，拼命假装只要当时我主动道歉的话，白缇同学肯定会理我，然后再通过这一假想支撑自己留在‘有鱼’等待她的出现。

　　而现在，我知道了，无论我当时道不道歉，白缇同学都不会喜欢我，就像后来我囚禁她时，无论我对她有多好，她都一心只想着离开。

　　十五年前如此，十五年后亦是如此……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