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我其实很讨厌那些女生在我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感觉她们说话的声音太难听了，有的音调太高，有的音调太低，有的太粗，有的太细，反正我听着各种不爽，但是，白缇同学的声音就比较悦耳，一听到她说话，我就感觉那些五线谱符号正在我的头脑里舞动一般，好玩极了，也好听极了。

　　我把情书写好后，起身出教室，回来后听到教室里传来一阵吉他声，我估计肯定是老肥拿着我的吉他到教室里耍酷了。

　　老肥学吉他的时间比较短，再加之他那只肥肥的左手不太灵光，所以学起来比较费力，但只要他能坚持，我估计一定能弹好。

　　教室后面人满为患，很多其他班的学生都跑来我们班凑热闹。我看了看白缇同学的座位，又扫了一眼教室，发现白缇同学不在，就和班上的同学一起挤在后面看着老肥那只肥肥的左手弹着那六根细细的吉他弦。

　　我一边听老肥用他那半吊子的技术弹着吉他，一边注意着教室门外的动静。

　　白缇同学和田晓挤进教室后，两眼好奇地看着老肥，我突然觉得老肥这招吸引人注意的方法果然管用。

　　等白缇同学坐下后，我估计她肯定又要继续看《老残游记》，然后赶紧抢过老肥手里的吉他调弦。调好后，我开始弹那首我之前唱给白缇同学听的歌。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白缇同学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我冲着她笑了笑。

　　白缇同学一直盯着我看，她的表情超级认真专注，像她看课外书那样认真。

　　白缇同学当时的表情就跟后来我囚禁她时她听我弹唱那首歌的表情一模一样，只是，十五年前，她没答复我，十五年后，她不承认。她始终都没有承认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承认这首歌，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承认我。

　　那天晚上，在初一二班的教室里，我看着白缇同学笑，她听着我唱，那个场景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画面之一。

　　当我快唱完的时候，白缇同学突然把头转向窗外不再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转头，窗子外面又没人，可她确实是把头转向窗外不再看我。

　　不过，我知道白缇同学真的在听我唱歌，因为她之前也说过喜欢听我唱歌，所以，我心里地那朵玫瑰花又开了，开得比烟花还要灿烂。

　　从我第一次唱歌给白缇同学听时，我就一直把那首歌当成我两的歌，那是一首只属于我们的歌，只是，我说的“我们”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我说的“我们”从来都只是我自己，仅仅只是我而已，也只有我自己而已。

　　第一节晚自习上课后，白缇同学又是安静地坐着看书，即使全班同学因为中秋晚会而显得激动万分，但她还是那么淡定地坐在窗边看书。

　　整个教室的喧嚣和热闹仿佛与白缇同学无关，她眼里好像只有桌子上的那本书和书里的文字。

　　老肥、冯娟和陈颖三人一直不停地讨论周四的中秋节和中秋晚会，田晓、何锐和赵□□三人也在欢乐地说话，但白缇同学还是一个人静静地看书，用她的安静回应着教室里的躁动。

　　我对老肥他们讨论的事不感兴趣，所以边记忆着我的琴谱边看着白缇同学，反正我感觉整个班上只有我和白缇同学两人还算正常，其他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激动情绪里。我理解不了他们，我也不想理解，反正我跟他们不熟，我也不喜欢他们。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我刚想起身问白缇同学我吉他弹得怎么样，她却快步走出教室。等我走到一班教室门时，大老远就看到白缇同学一个人蹲在厕所前面的花台前看着什么。

　　“白缇同学，你蹲在这里看什么？”，我好奇地看了看前面的花台，可什么也没发现，“我唱给你听的歌好听吗？”

　　可白缇同学却直接起身离开，完全无视我的笑脸。我死皮赖脸地跟在白缇同学身后，想着她为什么总是不理我。

　　现在想来，其实从我第一天认识她开始，她都几乎没怎么理过我，也没跟我说过几句话，但是，即使如此，那是的我还是满心希望她会理我，满心期待她会回我的信，满心奢望她会答应我……

　　等我跟着白缇同学回到教室后，老肥用脚踢了我一下，示意我看教室外面。我透过教室右边的窗子一看，邓少博正和常乐两人站在我们教室前门的石柱前面看向白缇同学的位置。

　　我觉得常乐超级脑残，他以为邓少博在帮他，可他却不知道邓少博自己也偷偷给白缇同学写情书。我真没见过像常乐那么傻的人，真是傻到家了，比那些丑兮兮的男生都傻。

　　“楚奕枫，我听说常乐的街舞跳得很好。”，冯娟看了看白缇同学，又好奇地看着我。

　　“我会怕他，笑话。”，我轻蔑地瞟了常乐一眼，可是那个傻兮兮的常乐还一直笑眯眯地听着邓少博说话。邓少博的鬼话，估计只有常乐那样的大傻瓜才会听。

　　我又在心里把常乐嘲笑了十三遍，然后又大笑了三声，惹得老肥、冯娟和陈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第二节晚自习铃声响起后，我本来想拿出草稿纸画白缇同学的样子，可是我感觉我画不好，但我又很无聊，所以最后还是掏出草稿纸开始画白缇同学的侧脸。

　　我擦了画，画了擦，后来连老肥都看不下去求我别画了，我看了看草稿纸，不死心地放下手里的铅笔。

　　不过，我觉得是我画画的铅笔不好使，要是换一支好铅笔的话，我估计应该能画好。老肥听我这么一说，直接鄙视我，然后说不是铅笔有问题，是我脑子有问题。

　　我想了想，觉得老肥说得也对，应该就是我脑子有问题了。

　　自从遇到白缇同学以后，我感觉我整个人有点不一样了，反正怎么说呢，我之前都不喜欢跟女生说话，我嫌她们吵，而且她们总喜欢大惊小怪，动不动惊叫，我觉得她们很烦人。

　　但是，自从我在那个脏兮兮的水泥厂旁边第一次看到白缇同学，我就很想跟白缇同学说话，我就很想逗白缇同学笑，虽然白缇同学一直不理我，但是我就是想唱歌给她听，而且我还想白缇同学说我唱歌好听。

　　第二节下课后，我刚起身想出门，田晓就好奇地看着我默写的琴谱问道：“楚奕枫，这个是吉他谱？”

　　我看了白缇同学一眼，然后点点头。

　　我以为田晓应该会叫白缇同学一起看我的吉他谱，可田晓只是自己凑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桌子上那些亲切的和弦图表和六线谱。

　　其实，我当时是多么渴望白缇同学也能像她看书那样看着我的吉他谱，只是，那只是我的希望而已。

　　今晚之后，我每晚都在教室里练习吉他，因为我一直希望白缇同学还用她看书的那种专注神情看我，可是，自那晚以后，白缇同学再也没回头看过我，一眼都没有。

　　无论教室里的人如何鼓掌和夸奖，白缇同学都只是正襟危坐，倚窗看那本《老残游记》。我一直追着白缇同学问我唱歌好不好听，还有她有没有看我写给她的信，可是，她根本不理我。

　　星期四，我初中生涯中的第一个中秋季如期而至。

　　只是，当时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初一年级的这个中秋节会成为我心底难以言说的尖刺，想一次痛一次，提一次疼一次。

　　我知道今天白缇同学要跟田晓一起去田主任家吃晚饭，所以一直站在宿舍大门口望向教师宿舍。可是我等了很久也没见到白缇同学的身影，老普又让班上的男生不断来催我赶紧到小教学楼下面的圆木舞台前集合，我只好背着吉他先去了圆木舞台前报道。

　　“奕枫，你赶紧去报你弹唱的名字给李老师，他找你好半天了。”，董小蕾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裙子看着我。董小蕾跟我说话时，二哥正站在我旁边看着她傻笑。我踢了二哥一脚，骂了一句“傻蛋”，二哥竟然没理我，只是看着董小蕾不停地笑。

　　我觉得二哥的脑子肯定被驴踢了，然后就和老肥一起嘲笑他，可是他直接无视我和老肥的存在，一直盯着董小蕾看。

　　“奕枫，你今晚要唱什么歌？”

　　方龄龄又来了。

　　方龄龄的声音其实超级难听，所以，我不会理她。我不停地看向我们班教室，搜寻着白缇同学的身影，焦急而期待地等着那个像朵玫瑰花一样漂亮的女生。

　　“奕枫，你在听我说话吗？”，方龄龄站到我前面。

　　我绕开方龄龄，向前走了几步。方龄龄不是白缇同学，所以我不想看到她，我也不想听她说话。

　　“奕枫，奕枫……”

　　我赶紧朝老肥靠近两步，老肥也像是会意似的朝着我笑了笑。

　　“奕枫，你看……”，老肥指着我们班队伍的方向。

　　我看到田晓正坐在我们班第一排的位置上跟后面的何莉说话。

　　“这回你该高兴了吧？”，老肥又眯眼看着我。我突然发现老肥眯眼的样子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看，反而有点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嘿，太好了，田晓竟然把椅子认在第一排，那白缇同学就能坐在我前面听我唱了，我在心里感谢了田晓三遍。

　　嗯，就这么定了，等上台表演的时候，我直接把椅子挪到正对着白缇同学的位置，这样她就能近距离欣赏我弹唱给她听的歌了。

　　放眼望去，整个草坪都是攒动的人头和嬉闹的身影，可是那里却没有我想看到那个身影。

　　“奕枫，别看了，田晓已经来了，白缇啊，过不了几分钟肯定就会来了。”，老肥推了推我的吉他盒，“你呀，还是认认真真地把歌弹唱好吧。”

　　我踢了老肥一脚，我又不是他，技艺那么臭，还好意思说我。

　　第一节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起后，白缇同学的身影才不急不慢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刚想跑过去跟白缇同学说话，负责这次晚会的李老师非要让我们参加演出的所有人集聚在舞台旁边交待我们那些无聊的注意事项，我只好心不在焉地听着李老师的废话，偷瞄着白缇同学的动静。

　　等晚会开始后，董小蕾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李老师还在说着那些我感觉跟这次的晚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啰嗦话。而且，我觉得李老师的声音比老普还难听，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就像是一个一个单独蹦出来的音符，感觉超级不协调，而且还异常生硬。

　　我晃动着身子把视线转向白缇同学，我感觉白缇同学对于舞台上的表演似乎显得心不在焉。我瞟了一眼舞台，只见几个女生正在跳着一支民族舞，也难怪白缇同学无精打采，台上那些女生人长得不漂亮不说，关键是舞跳得也不好，所以，我立马收回视线，重新看着白缇同学傻笑。

　　等李老师那难听的声音停止后，我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飞回我们班队伍，然后在倒数第一排的位置坐下。

　　我才坐下，老肥就只指了指四班的方向，我刚想起身嚣张地看着常乐耀武扬威，就被人一把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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