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奕枫，我的生日礼物呢？”，方龄龄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的思绪被打断了，我还是回到现实了。

　　我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我还一直期待楚奕枫会送我生日礼物，我心里竟然还一直有着这样的奢望。我抬头看着天上的小星星笑了笑，笑自己的搞笑，笑自己的可笑。

　　我知道张峰过生日的时候田晓送了他一个笔记本，我知道张峰是笑着接过田晓送他的东西，我知道张峰当时的笑容像向日葵那样好看，我知道田晓的笑容也像我们家院子里的美人蕉那样灿烂，所以，我估计当方龄龄接过楚奕枫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时，她的笑容肯定会更漂亮，因为方龄龄本来就长得漂亮，再一笑，估计更耀眼夺目了。

　　我还知道楚奕枫和方龄龄应该站在我背后，不过，我可不想听他们两个谈笑风生，所以，我只好淡定地走开。

　　除了走开，除了淡定地走开还能干什么呢？

　　算了，我还是继续回去看余华吧，我还是继续回去看福贵吧，书里的那个世界远比我的生活好。

　　反正还有两个多月初二下学期就结束了，等到了初三，我估计日子会过得更快，所以，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很快就可以去上高中了。如果我能考得上市一中的话，我就再也不用见到楚奕枫和方龄龄了，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难过了。所以，无论是为了妈妈，还是为了不用再看到楚奕枫，我都一定要考上市一中。

　　五一假期里，我、表妹和冰冰一直都在大婆家陪着大婆。当我看到大婆的时候，我不知道酒精发生什么事了，原本精神矍铄的大婆怎么一下子就苍老了那么多，她干枯的手和枯瘦的身子根本不是我记忆中的大婆。

　　表妹和冰冰一看到大婆就伤心地哭了，我看到妈妈和二姨也一直在抹眼泪，可我觉得不可能啊，自从大婆住院以后，我只要一有时间就会为大婆抄经书，还不停地求老天爷给大婆增添福气，大婆原本都好好的，怎么才几个月没见，她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帮妈妈擦干她脸上的泪水，让妈妈别哭，我觉得只要我不停地抄经书，不停地求老天，大婆一定会好的。可妈妈只是看着我说很多事情我还不太明白，还有很多事情也非人力可以改变。

　　但我不这样认为，我还是觉得大婆一定会好的，所以我都是一边陪大婆一边为她抄经书。大婆看到后，只是笑笑，然后说老天一定会保佑我的，我觉得大婆很奇怪，我是要求老天保佑她，她却又说老天会保佑我。

　　五一期间，大婆的精神好了很多，我看到二舅和二舅妈的脸上也有了笑容，我也开心起来。

　　五一过后，学校里的气氛异常紧张，因为初三年级六月份就要参加中考了，他们一考完，我们初二年级也快升初三了。我自己倒是不太紧张，反正我只要认真复习，认真做作业就行了。

　　董小蕾也经常跑来跟我讨论数学和物理题目，这样既能帮到董小蕾，又能减少我偷瞄楚奕枫的次数，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余熙有时候也会让董小蕾来叫我到她们宿舍玩，然后顺便让我跟她讨论数学和物理题目，可我不太喜欢去董小蕾她们宿舍，因为我每次去她们宿舍的时候，我都能看到楚奕枫站在男生宿舍四楼看向这边一楼方龄龄她们的宿舍。可余熙从来都是让我到她们宿舍，她几乎不会来教室找我，我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每次当我走出余熙她们宿舍时，我心里都不舒服，我不希望楚奕枫看着余熙她们宿舍正下方的方龄龄她们宿舍，我会假装楚奕枫是在看我，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这段时间以来，我心底那个可怕的念头跳出来的次数逐渐减少了，我也有意识地控制住自己不看楚奕枫之前写给我的信。

　　我知道最彻底的解决方法是把楚奕枫写给我的信扔了或者烧了，所以，好多次，当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也试过把那些信全部扔进灶膛里，但是，我始终下不了决心。

　　我也想过把那些信全部扔进厕所，但我舍不得。

　　我其实也不想天天把那些信装在书包里背在身上，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觉得那是我和楚奕枫之间唯一的联系，如果我再把那些信放在家里，那我真的跟楚奕枫没有一丁点儿的联系了。

　　我害怕这种毫无联系的状态，虽然我和楚奕枫永远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了，但我还是固执地随身带着那些曾经的联系。

　　日子总是在悄无声息中一天天溜走，我也是一直把自己隐藏在《活着》的世界里，我想着自己是书里面的一只没人注意的小蚂蚁，我想着自己是书里面一颗被人遗忘的小石子，我想着自己是书里面的一阵清风……

　　一年一度的中考也在这种悄无声息中如期而至，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教学楼，我笑了笑，我想着明年的这个时候将是我上战场了，我也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一年，只要一年，只需要一年了，再等一年就好了。

　　中考第三天，小教学楼三楼。

　　我知道下学期我就升初三了，下学期开学时我就要搬到这栋小教学楼了，到时候，我离图书室更近了。

　　这边的小教学楼一片宁静，那边的大教学楼却显得有点热闹。

　　“学姐，白缇学姐，你看什么呢？”

　　我一回头就看到王俊皓正好奇地侧头看着我。

　　我摇头。

　　“学姐，唉……”，王俊皓站到我旁边，然后也看向大教学楼的方向。

　　我不知王俊皓为什么叹气，然后好奇地看了王俊皓一眼，他又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学姐，你说我们那么多人追你，怎么都没有一个你看上的？”，王俊皓摇摇头眨眨眼。

　　我觉得王俊皓说话太直白，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学姐，我听说楚奕枫学长也追过你，是不是？”，王俊皓眯着眼睛咬着嘴唇。

　　我摇头。

　　“是吗？”，王俊皓好奇地看着我，“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我觉得王俊皓真的是太奇怪了，而且他的问题也很搞笑，我没有必要回答。

　　“学姐，那不是楚奕枫学长和方龄龄学姐吗？”，王俊皓看着圆木舞台前面的草坪，“要我说呀，还是学姐你漂亮，怎么方龄龄就成了你们这一届的级花了呢？”

　　我心想王俊皓还真逗，方龄龄那可是公认的级花，和楚奕枫那个公认的校草才是天生一对。

　　我笑了笑，收回视线盯着眼前的大理石。

　　“学姐，你的目标是市一中吗？”，王俊皓侧头看着我。

　　我点头。

　　“哎，你学习那么好，肯定没问题的。”，王俊皓点点头。

　　我看了王俊皓一眼，然后走下楼朝着小红土坡的方向走去，因为我不想看到圆木舞台前面的楚奕枫和方龄龄。

　　“学姐，你那英语是怎么学的呀，你怎么那么厉害？”，王俊皓跟着我下楼。

　　又是一个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我其实很想不通他们为什么总喜欢问这种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问题。

　　王俊皓估计见我半天没回答，然后摸了摸头笑道：“对了学姐，你真没喜欢的男生？”

　　我看着王俊皓摇摇头，笑了笑。

　　下午放学后，校园里又吵了起来，我知道初三年级中考完回学校了，他们应该是明早开一个全年级会议就可以回家等成绩了。

　　我们宿舍的孙青、张婧和何莉一吃过晚饭就跑去找她们各自的老乡，说是要问今年的中考题目，田晓也跑去找董小蕾问考试情况，我不喜欢凑热闹，一个人去了教室。

　　其实刚到教室门口我就想掉头回宿舍，因为我看见方龄龄正坐在萧海涛的位置上叽叽喳喳地跟楚奕枫说话。

　　“白缇，我找你好半天了，今年最后一道数学题你帮我看一下。”，余熙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估计楚奕枫和方龄龄应该已经听到余熙的声音了，所以我只好回头朝着余熙点点头，然后走进教室。

　　我边走边看题目，最后一道数学题确实比较难，我弄了大约十五分钟才给出答案，而且我还不确定解法对不对。

　　“白缇，我觉得你这个答案应该是对的。”，余熙又仔细看了看我的草稿纸，“哎，我的错了。”

　　“这个，不一定对。”，我看着余熙说道。就在我转向余熙的一瞬间，我看到方龄龄白了我一眼，而楚奕枫呢，还是一副漠然的表情盯着前面的黑板。

　　教室里除了余熙，就只有楚奕枫、方龄龄和我三个人，我其实很难受，我很怕余熙提前离开，要是那样的话，我肯定浑身不自在，所以我其实很想先起身离开。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根本没必要，然后翻看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专心地阅读。

　　我觉得我和孙光林很像，孙光林只有苏宇一个朋友，而我也只有田晓一个朋友。我一直希望田晓能够和我一起去市一中念高中，这样我就不用和她分开了，所以我总是督促田晓好好学习，可田晓一直说按照她的成绩，她肯定上不了市一中，只能上县一中。每次听田晓这么说，我心里就超级失落，因为田晓无论到哪里都有很多朋友，但我却只有她一个朋友，所以我不想和田晓分开。

　　“白缇，我确定你的解法是对的，哎，可惜了……”，余熙想来拉我的手臂，但我避开了，因为我超级讨厌身体接触，而且现在楚奕枫和方龄龄还坐在我旁边，我的胃早已一片翻江倒海，只是，我忍，我能忍。

　　余熙见我避开，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我的草稿纸摇头。

　　“余熙，怎么了？我大老远就看到你一直在摇头。”，董小蕾来了。

　　我没抬头看董小蕾，只是盯着课桌上的《在细雨中呼喊》，虽然我一个字也没看见去，但我还是不想转头。

　　“哎，余熙，都考完了，后悔也没用了。”，王冬的声音，“呦，方龄龄也在？”

　　“二哥，你和小蕾姐考得怎么样？”，方龄龄的声音响起。

　　“不怎么样，不过啊，我们两一起上个职中还是没问题的，是吧小蕾同学？”，我猜王冬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是一脸的嬉皮笑脸。

　　董小蕾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拿起我的草稿纸。

　　“对了，好学生，今晚我们庆祝中考结束，要去吃宵夜，你和田晓也一起来吧。”，王冬在何锐的座位上坐下。

　　“是啊，人多才热闹。”，萧海涛不知何时进了教室。

　　“二哥，老肥，是在大食堂还是小食堂？”，方龄龄笑着问道。

　　我刚想回绝，田晓却突然问道：“好啊，在哪里？”

　　“大食堂，我和小蕾先去帮你们点好，你和白缇直接过来就行了。”，王冬拿起我正在看着的书看了看，然后递给我。

　　“好啊。”，田晓也拿起我桌子上的草稿纸看了看。

　　“余熙，我们先走吧。白缇，田晓，记得一下课就来啊。”，董小蕾拉起余熙的手臂，余熙随即让位给田晓。

　　“没问题。”，田晓把一瓶水放在桌子上。

　　“走喽，奕枫。”，王冬的声音。

　　我其实不想去，但田晓已经答应了，所以我没说什么。不过，我可以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推说有事。

　　嗯，我不想去，我也不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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