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冬季运动会过后，校园里的狂热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因为要期末考试的脚步临近了。

　　我对考试没有太大感觉，所以一切如常，我只是期盼着快点放假而已。

　　田晓也开始紧张起来，每天都认真地看书做作业，吃过晚饭后也不再跟张峰一起去田径场散步，每次都直接拉着我回教室复习。

　　我则继续埋头遨游在路遥笔下的世界里，为书里主人公的命运揪心和担忧。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因为书里的那个世界离我太远，所以我可以淡然地旁观主人公的生活和命运。

　　每个学年的上学期，我们学校都会在期末考试结束召开家长会。

　　而这几天，除了紧张的学习外，学校里还有一件大家津津乐道的事，那就楚奕枫的妈妈。

　　初一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召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和田晓才刚从田主任家出来回到宿舍，就听到李曼和王佳在宿舍里说谈论楚奕枫的妈妈。李曼和王佳都说楚奕枫的妈妈长得超级漂亮，像个仙女，还说我和田晓没见到太可惜了。

　　我其实也很看看楚奕枫的妈妈，因为我想知道仙女到底长什么样子。我一直都觉得楚奕枫长得很好看，用其他女生的话来说就是帅，他的眉毛和眼睛都很好看。我最喜欢看楚奕枫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像太阳一样光亮，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两个黑色眼珠子里闪着光芒，像早上从山里探出头来的太阳那样亮，又像雨过天晴后挂在天上的太阳，反正就是像太阳那样耀眼和夺目。

　　不过，我知道太阳都是高高挂在天上，离我很遥远很遥远，所以我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偷偷看一眼就可以了，我只要难过的时候悄悄地瞄一眼就足够了……

　　我一直在想楚奕枫都长得那么好看，那他妈妈是要有多好看才行啊？

　　我不断在脑海里搜寻着描写一个人长得好看的诗句或篇章，但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句子，不过，我想着只要我看到楚奕枫的妈妈，那我就一定能够想起来到底要如何形容。

　　鸦雀无声的复习终于还是在平平静静中引来了三天的期末考试，最后一科考完的时候，原来的鸦雀无声瞬间变成人声鼎沸，教室里和校园里顿时充斥着吵闹声、嬉笑声和打闹声。

　　等我和田晓把我妈妈和她妈妈迎到教室后，我站在过道上陪妈妈说话。可周围嘈杂的环境让我觉得很压抑，我的手又不自觉地发抖，我怕妈妈发现，然后说要去上厕所，接着跑到花台旁边的水龙头那里洗了把脸。

　　洗好脸后，我一抬头就看到楚奕枫、方龄龄和一个漂亮的女人正站在一班教室门口旁说话，我看到很多人路过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三个。那个漂亮女人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一头长发像夜晚那样黑亮，楚奕枫一直看着那个漂亮女人笑，我估计她应该就是楚奕枫的妈妈了，方龄龄也一直对着那个漂亮女人笑，我感觉她们三个真是太好看了。

　　我慢悠悠地朝他们走去，然后就发现那个漂亮女人一直温柔地对着方龄龄笑，像个妈妈的样子，那感觉就像妈妈看着我的眼神一样。

　　我怕他们发现我在观察他们，所以走得很慢，不过还好，我没走几步，他们就朝我们班教室走去了。

　　我本来还打算回教室，可现在我突然又不想回去了，所以我直接朝操场跑去。

　　等我快走到篮球场时，王冬正和几个我不认识的男生在打篮球，我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后来，董小蕾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我旁边，然后跟我说着她们这次期末考试的事。

　　“奕枫，和我们一块儿打球呗！”，王冬看了看我背后，然后又朝我眨眨眼。

　　我知道楚奕枫肯定正朝着篮球场走来，我本想回头看一眼，但还是忍住了。

　　“二哥，小蕾姐，你们这次考得怎么样？”，方龄龄的声音。

　　幸好我没回头，我在心里暗暗想到，要不然就丢脸了。

　　“不怎么样。”，董小蕾皱了皱眉，我又安慰了董小蕾几句。

　　我想回教室，但董小蕾一直跟我说话，我不知道如何推辞，只好耐心地听着她说话。

　　方龄龄也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球场上的楚奕枫，我没抬头看楚奕枫，始终侧身看着董小蕾，然后专注地听她说话。

　　方龄龄不停地给楚奕枫加油，然后叫楚奕枫的名字。我不想听到方龄龄的声音，我也不想看到楚奕枫，等董小蕾好不容停止说话后就告辞离开了。

　　我知道家长会现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所以我慢慢走到教学楼旁边鱼塘，然后在灌木丛旁边蹲下等待蚂蚁出来觅食。

　　可是，我等了好半天竟然都没发现一只蚂蚁，我只好认认真真地沿着那个灌木丛开始寻找，可是直到田晓叫我，我都没有找到一只蚂蚁。

　　“白缇，我刚才看到楚奕枫的妈妈了，真的是太漂亮了，难怪我们班楚奕枫长得那么帅。”，田晓看了看我面前的灌木丛，“是不是没找到啊？”

　　“嗯。”，我点头。

　　“我和你一起找。”，田晓边说边蹲下。

　　只是，等到我们身后开始混乱起来，我和田晓也没找到一只蚂蚁。

　　开完家长会后，我们从大路回家。当骑到我和楚奕枫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地方，我又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那天楚奕枫所站的位置，然后笑了笑。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经过这里，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没事了，我已经不会难过了，可是，当我大老远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还是觉得酸酸的，苦苦的。

　　不过，放假了，终于放假了，还有一年半我就可以离开初中奔赴高中了，我感觉离我的想象越来越近了，真的越来越近了。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当我还沉浸在放假的喜悦中时，却接道大婆住院的消息。等妈妈、二姨和二婆我们赶到县医院时，大婆正在输液。

　　大婆的二儿子是县医院的麻醉师，我们到了医院后，妈妈她们就去找二舅了。我坐在病床旁和二舅妈一起陪着大婆。我觉得大婆的脸色和气色跟平常差不多，我看不出来她哪里有问题。

　　大婆一直躺着，然后拉着我的手。大婆没说话，我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大婆、二婆和外婆长得真的很想，她们的脸型、发型和穿着都很像，村里的老人几乎都留着和她们一样的发型，只要看到大婆和二婆，我就会想到外婆。

　　看着二舅妈凝重的神色，我突然很害怕，因为外公、外婆和爸爸都是生病过世，现在大婆也生病了，我害怕，莫名的害怕。

　　大婆的身体一直很硬朗，我记得每次我陪她去如是庵的时候，她跑得比我还快。外婆在世的时候也是一样，走路像风一样，做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和大婆一样。她们姐妹三个，只有二婆性子比较慢，说话做事都是慢吞吞的，和大婆和外婆完全不一样。

　　“小结，我没事，打两天针就好了，过几天，等我好了，你和老大再陪我上山。”，大婆拉了拉我的手，然后让我吃旁边桌子上放着的水果。

　　我摇摇头，然后盯着大婆的眼睛。

　　“妈，这次还是别去了吧，你身体又不好。”，二舅妈看着大婆说道。

　　大婆也摇摇头，然后看着窗外说道：“这次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

　　等妈妈她们回来后，又跟大婆说了很多话，反正很多我都听不懂，但是，我感觉大婆会好的，因为我有预感。

　　出了医院大门后，妈妈回头看了二楼一眼，然后看着我说道：“等大婆出院后，你就好好陪着她上山吧。”

　　我看着妈妈，认真地点点头。

　　回到家里，我又开始为大婆抄经书，因为我觉得只要我抄得越多，大婆的福气就越多，这样她的身体就能好起来了。

　　大婆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她出院那天我们没有去医院，等到晚上我们一大家人才去镇上看大婆。大婆似乎很高兴，一个劲儿地看着我们笑，还把她住院期间别人送给她的东西全部拿给我，说我正在念书要多吃东西补身体。

　　我偷偷看了看二婆和妈妈的表情，我感觉她们也很高兴，没有一点儿担忧的样子，我的心也随着安稳下来，我觉得肯定是老天爷已经看到我抄的经书了，所以才把福气送给大婆。

　　这之后，我天天躲在家里不停地给大婆抄经书，我觉得这个太神奇了，我在心里又感谢了阿婆一遍，因为是阿婆教我认识经书里面的字，然后又将里面的故事给我听，还把她的经书全部送给我。

　　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她要不就是忙家里的田地，要不就是跟另一个阿姨一起帮别人家干活挣钱。我跟妈妈说我可以帮她一起去干活，但是妈妈不让，她说我还小，可我觉得我不小了，所以我总是跟着妈妈去田地里，然后做自己能做的事，妈妈见我坚持，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笑笑，然后低头干活。

　　我觉得在家里真好，因为我每天都很开心，而且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也从来没有跳出来过。我一直觉得自己病了，所以才会有那个念头，才会做那样的傻事。在家的这个几个星期，我从来也没有过那样的念头，所以我觉得我的病已经好了，我已经痊愈了。

　　大婆出院后一个星期，我又跟着大婆和姨妈一起去如是庵，只是这次大婆却走得很慢。我想去扶大婆，可她说她要自己上山，我就没敢去牵她的手，而且姨妈也一直跟我说大婆自己能走，让我别担心。

　　这次，我们走了两个半小时才到达如是庵。我还是没进去，只是趴在庵门口的石头旁边看着地上的蚂蚁，又时不时地看向庵内。

　　大婆这次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比之前长很多，等她和姨妈出来后，庵主也跟着一起出来。当庵主听大婆说我为大婆抄了很多经书后，庵主竟然抬头看了我一眼，但是没说话。

　　如是庵的庵主很奇怪，她的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她好像对其他事物不太关心，但我感觉她跟大婆的关系一定很好，因为每次只要我和大婆下山时，她都会一直站在庵门口看着我们。有好几次，我边走边回头，都能看到庵主呆呆地望向我们。

　　回到家，我跟妈妈说了今天的事，妈妈只是笑笑，然后说道：“庵主肯定是觉得你很孝顺，因为你给大婆抄经书。”

　　“是吗？”

　　“应该是的。”，妈妈看向对面温泉村的方向，我也学着妈妈望向那边，可是那边只有层层叠叠的大树、蓝蓝的天空和轻轻的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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