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白缇，你怎么了？”，好像是严咏菲的声音。

　　我抬头，严咏菲正好奇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严咏菲边说边来拉我的手臂，“是吃坏肚子了吗？怎么吐成那样啊？”

　　当严咏菲的手碰到我那一刹那，我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楚奕枫把手伸到方龄龄衣服和裤子里的场景。

　　我一把甩开严咏菲，拧开水龙头清洗手臂。我觉得刚才被严咏菲碰到地方很脏，我必须清洗干净。我不知道清洗了多久，反正直到我感觉手臂被我搓得生疼我才停手。

　　看着被我搓得通红的手臂，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我赶忙抬头看向站在我旁边一脸诧异的严咏菲，咬紧嘴唇竭力控制住不断颤抖的双手跟严咏菲说了句对不起。

　　严咏菲以为我真吃坏肚子，非要陪我去校医室。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跟严咏菲说教室里有药，可她还一脸着急地看着我。

　　我刚想让严咏菲先走不用管我的时候，董小蕾来了。

　　“白缇，你是吃坏肚子了吗？刚才我同学跟我说你在厕所里吐了好半天，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你。”，董小蕾看了严咏菲一眼，“田晓呢？”

　　“哦，白缇，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吃药。”，严咏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董小蕾。

　　“好，谢谢！”，我感激地看着严咏菲。

　　严咏菲冲我点点头，转身走了。

　　“小蕾姐，我没事，田晓应该是去玩了。”，我后退一步看着董小蕾。

　　我觉得董小蕾和严咏菲人很好，我很感谢她们，从心底感谢她们。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们还是去看一下校医吧？”，董小蕾边说边来拉我的手，但我敏捷地躲开了，我很害怕她又碰到我。

　　“不用，教室里有药，吐出来，好多了。”，我看着董小蕾笑了笑。

　　董小蕾见我躲开后也没再来拉我，然后指着旁边的小红土坡说道：“那我陪你到那里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嗯。”，我跟着董小蕾走到小红土坡边上的石凳处坐下。

　　这里闻不到花园厕所难闻的气味，也没有吵闹声，我的心情平复不少。

　　“白缇，你下午吃的什么呀？”，董小蕾好奇地看着我，“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摇头。

　　我撒谎了，可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田晓和你们班张峰是不是在谈恋爱呀？”，董小蕾看着我问道。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低头沉默。

　　董小蕾估计是见我不想回答，又把话题转移到中考上。

　　董小蕾成绩不太好，所以她一直很担心。我只好安慰董小蕾，让她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她，她听后还一直跟我道谢。

　　过了没多久，田晓一脸焦急地朝我们跑来，边跑还边问我有没有事。

　　我估计可能是谁跟田晓说了什么，当她跑到我面前时，还像往常一样紧紧抓住我的手臂，然后着急地看着我。

　　我想把田晓甩开，因为当她碰到我的一瞬间，我脑海中又浮现出楚奕枫把手伸进方龄龄衣服和裤子里的那个画面，但我咬牙忍了。

　　我还想吐，但我也忍了。

　　然后，田晓和董小蕾一直陪我说话。虽然我的胃很难受，但她们能陪我，我很高兴，我一直笑着听着，直到上晚自习时，才跟着田晓起身回教室。

　　我和田晓走下小红土坡时，楚奕枫和方龄龄正站在我们班教室后门那里聊天。

　　我的胃又开始翻腾起来，脑子里不断闪现的片段让我的心脏和胃抽痛起来，而且田晓还一直拉着我的手臂，心理和身体的疼痛让我只想撒腿离开，但，我又忍了。

　　我假装没看到楚奕枫和方龄龄，而且我跟他两本来也不熟，这种假装轻而易举。

　　坐下后，胃部还在阵阵抽痛，我本来想请假回宿舍休息，但又有点害怕心底那股腾空而起的可怕念头。我不想那样做了，所以我要忍耐，必须忍耐，我也能忍耐。

　　我想接着看《飞鸟集》，可看不下去。我又想修改之前填写的歌词，可根本没心情。最后，我直接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和天上的小星星，想妈妈。那些小星星忽闪忽闪的，像妈妈的眼睛，每次当爸爸骂我的时候，妈妈就会那样看着我，然后摸摸我的头，对着我笑。

　　“白缇，你是不是还难受啊？”，田晓又拉了拉我的衣袖，“要不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我拼命咬着嘴唇，努力遏制住想甩开田晓的冲动，笑着转头看向田晓，并跟她说我只是刚才吐得太狠了，胃现在有点难受，休息一下就好了。

　　田晓点点头，对着我笑了笑，让我放心睡，老师发现时她会提前叫我。

　　我看着田晓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埋头睡觉。可我根本睡不着，脑海里的那些画面让我恶心，更让我难受。我不想要那些画面，我想把那些画面从脑海中抽走，我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楚奕枫和方龄龄去操场，我觉得极度懊恼，我觉得自己太不要脸，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不要脸。

　　不行，我应该做点什么事来驱赶脑子里的片段。

　　我按着胃部，拿出《新华字典》开始阅读，在脑海中画着汉字的形状，想象那些汉字正在跳舞，像嫦娥那样在天宫中起舞，慢慢的，胃似乎不那么疼了，心情似乎也平复了。

　　这，太好了。

　　下课后，我想起身出去透气，却见董小蕾和王冬正朝我走来。我估计董小蕾应该是来看我，所以站在座位上没动。

　　“白缇，你好点了没？”，董小蕾坐在田晓的座位上，“田晓呢？”

　　“好多了。”，我没看董小蕾，我怕转头看到旁边的楚奕枫，“她帮我打热水去了。”

　　“好学生，你下午吃的什么呀？”，王冬站在我的斜上方。

　　“没什么。”，我抬头看了一眼王冬，又赶忙低头。

　　“没事就好。”，董小蕾看了看我桌子上的书，“本来王冬我们还想叫你去吃宵夜呢！”

　　“不去。”，我合上《飞鸟集》，盯着封面发呆。

　　“好吧，你多喝点开水。”，董小蕾的声音，“哎，田晓，你来了！”

　　“白缇，给，你喝点热水，温度刚好。”

　　我抬头接过田晓递给我的玻璃水杯，说了声谢谢。

　　当那股热水抵达胃部时，我感觉舒服多了，又跟田晓说了一声谢谢。

　　董小蕾和王冬走后，常乐和徐昊又跑来问我吃坏肚子的事，我只推说好多了。等常乐和徐昊走后，我正打算趴着睡一觉，田晓拉了拉我的手臂，随即也趴在桌子上看着我，“白缇，我听说啊，今天上晚自习前，我们班楚奕枫和方龄龄去田径场旁边的小树林里约会了，三班的贺娟说他两去了好半天才出来，估计啊，他两是真好上了。”

　　听田晓这么一说，我的胃又开始翻滚起来，只好拼命用手按住胃部，深呼吸一口气。

　　“之前啊，我听李曼她们说楚奕枫好像没同意跟方龄龄好，但看今天的样子，估计两人怕是真好上了。”，田晓转头看了看张峰的位置。

　　“今天不是楚奕枫的生日嘛，估计是方龄龄跟他表白，然后楚奕枫就答应了，不过，你别说，他两还确实挺配的。”，田晓翻了翻被我压着的英语课本。

　　我侧头看着窗外的小星星，笑而不语，因为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我的胃也确实难受，还有刚才来给楚奕枫送生日礼物的那几个女生也让我很不舒服，不过忍忍就好了，忍过去就好了。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我起身打算去找蚂蚁说话，刚走到教室后门，见方龄龄正笑着从前门走进我们班教室，边走还边跟她旁边的一个短发女生说道：“奕枫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所以那些女生就让她们死心吧。”

　　我脑海中又飞过那些让我恶心难受的场景片段，只好赶紧朝花台跑去，然后蹲下来找蚂蚁。

　　可这次，我却没有跟小黑蚂蚁说话，因为我也不想说什么。我只是看着那些黑黑的小生命，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觉得自己和它们一样渺小，我觉得自己和它们一样可怜。

　　不过，现在让我不安的不是胃部的不适感，我发现心底那股冲动远比胃部的不适感强烈得多，我想控制住那股感觉，可手却一直抖个不停，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起身，冲到花园厕所前面的水龙头处洗了一把脸。

　　“你们听说了没，我们的校草楚奕枫和方龄龄好上了。”

　　“是吗？你怎么知道？之前不是说楚奕枫不喜欢方龄龄吗？”

　　“这次千真万确，因为有人看到他两在小树林里约会了。”

　　“真的假的？”

　　“真的，就是我们班的贺娟啊，她亲眼见到的。”

　　“是吗？那估计就是真的了。”

　　“啊？那方龄龄岂不是美死了？”

　　“可不是，就她那性格，估计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才肯罢休。”

　　“没办法，谁让人家长得漂亮呢！”

　　看着逐渐远去的那几个女生，再想想脑海中不断闪现的画面，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傻，人家好好去约会，我为什么要偷偷跟去呢？

　　我为什么要这么不要脸？

　　妈妈辛辛苦苦供我念书是让我像现在这样不要脸吗？

　　我为什么不好好念书，反而要去关注楚奕枫和方龄龄的闲事呢？

　　我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教室里做习题或者自学吗？

　　我为什么要偷偷听那些女生的八卦呢？

　　我这么做对得起妈妈吗？

　　我这么做对得起那些关心我的老师吗？

　　我这么做对得起谁呢？

　　我边走边想，边想边懊恼，边懊恼边恨自己。

　　心底那个可怕的念头不断在眼前飘来荡去，嘲笑着我，我感觉我受不了，心里很难受，像爸爸过世时那样难受，心脏像被什么压着一样难受。

　　我想哭，可哭不出来，我狠狠踩了自己一脚，脚背传来的疼痛感让我安心，安心到我以为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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