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

　　第二天，当曼曼让玫瑰花去煮粥时，我以为她应该会有什么反应了吧，可是，她还是不急不躁，一脸的气定神闲。

　　玫瑰花明明知道家里剩下的米根本不够她吃，但她还是起身给曼曼煮粥，除了曼曼抢她Kindle的时候，她的情绪稍微有点激动，其他时候，她都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吃早餐的时候，我故意当着她玫瑰花的面，把我的外套披在曼曼身上，可她低头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低头看着书。

　　当曼曼说让我弹我每年中秋之夜弹的那首歌时，我又瞟了玫瑰花一眼，也是全无反应。

　　玫瑰花明明还喜欢那首歌，她自己都承认了，可为什么现在却能那样冷漠地置之不理呢？

　　我顿觉得心脏被五六个大秤砣压着，这些秤砣还不停晃动，秤砣之间的缝隙把我的心脏夹得一片生疼，生疼一片。

　　当我关上琴房门的一刹那，我觉得我把的我命挡在了门外。

　　我自然没有弹那首歌，我是给曼曼放的录音，那首歌只属于我和玫瑰花，那是我和她的歌，所以，那首歌，我只会弹给她一个人听。

　　这一整个上午，我都没碰过吉他，我不会为任何人抱起吉他，除了玫瑰花。

　　没有重遇玫瑰花之前，我登台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在想她的时候我才会抱起吉他。虽然我知道玫瑰花听不见，但，我还是期待某一天，她能走进‘有鱼’，然后看着我说“楚奕枫，你怎么在这里？”。

　　中午，我故意搂着曼曼走出琴房，假装温柔地问曼曼想吃什么。我偷偷瞄了玫瑰花一眼，她还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

　　也对，连我答应弹唱那首歌给曼曼听的时候玫瑰花都毫无反应，更何况是现在。

　　等走出大门，我一把推开曼曼，我知道我不该利用曼曼，可是，可是我不甘心。

　　“枫哥，你何必呢？”，曼曼转身离开。

　　我一直躲在酒吧里做平板支撑，弹吉他，弹钢琴。

　　“枫哥，你怎么又泡冰水里做平板支撑啊？你这锻炼身体，也不是这样锻炼法呀？”，老六蹲在水池边上点了一根烟。

　　“是啊，奕枫，你这三天都躲在酒吧里，怎么，不用陪你那位白小姐了？”，老宗边说边笑了笑，“奕枫，不会是你那位白小姐有又什么新玩法了吧？”

　　我听到一阵奸笑声，一阵刺耳的奸笑声。

　　也对，我干嘛要泡在刺骨的冰水里惩罚自己呢，我应该试一种新玩法。

　　当我搂着曼曼刷开家里的大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杯打翻的红糖水、一脸凝重神色的柳姨、一脸难以置信的老肥和一脸毫无血色的玫瑰花。

　　老肥怒了，柳姨急了，他们本来就不同意我囚禁玫瑰花，现在他们更有让我放她走的理由了。

　　老肥不知道，当我说我只不过是饿了玫瑰花三天，而他打了我一拳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很高兴，我心想，终于有人肯为玫瑰花出头了。

　　玫瑰花血糖低，我知道她现在饿得全身发抖，我也想停手，我也不想试探，可是，可是我不甘心，我收不了手了，我停不下来了，我也不能停下来了。

　　其实，即使这次柳姨和老肥没带吃的东西给玫瑰花，她也不会再挨饿了，我已经把东西都买好了，只是，只是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的。

　　也就是在这一天，老肥答应玫瑰花给韩帷发送求助邮件，最终促成她在印度的全身而退。

　　一个星期后，当老六打电话跟我说，李怡蜓和柳姨上楼去看玫瑰花时，我觉得我必须回去一趟。我不知道李怡蜓的目的，但我绝不会再让李怡蜓像当初对妈妈那样对我的玫瑰花。

　　过去的这一个星期，我没有回过一次家，我也不用担心玫瑰花会挨饿，既然柳姨和老肥知道我饿她的事，那他两就不会置之不顾。

　　其实，说我没回家也不对，我原本打算住在酒吧，可是冰冷的地板和刺骨的冰水根本磨灭不了我对玫瑰花的思念，所以，每晚，我都把车开到我们小区所在的那条大街上，看着家里客厅的灯光发呆，想玫瑰花。只有看着家里的灯光，才能让我的心不再那么痛，只有不断翻看着玫瑰花的照片，才能让我的心不再那么苦。

　　当我刷开大门时，玫瑰花正朝着浴室走去，她没回头，径直进了浴室，五分钟后，她出了浴室，躺到沙发上直接拉过被子睡觉。

　　玫瑰花明明可以睡在主卧里，为何非要睡在沙发上？

　　我走到沙发旁边，打算把玫瑰花抱进主卧，刚一碰到她的手臂，她就使劲甩开我，我本来不想放手，但转念一想，她这段时间本来就无视我的存在，我再碰她的话，她估计更不会理我，所以我只好松手，可谁知她整个人却被沙发弹了出去，额头直接砸在茶几角上。

　　当我听到声音抬头时，玫瑰花的额头已是一片血红，鲜红的液体顺着她的脸庞滴在地板上，我刚想去抱她，她却自己爬起来，径直走到饭桌旁拿出药箱走进浴室关上浴室门。

　　我追到浴室门口，抬手想敲门，但转念一想，明明是我突然放手玫瑰花才摔成那样的，她应该怪我、骂我或者白我一眼呀，她都摔成那样了，却还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淡漠。

　　玫瑰花彻底当我是空气无疑了，我想我也应该彻底死心了！

　　我冷笑一声，摔门而出。

　　可是，可是嘭的关门声震碎了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抽痛。

　　我按住心口，摊坐在大门口，可是我越按心越疼，疼得我全身直冒冷汗，我觉得我应该立马去医院，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我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我不停做着深呼吸，可是不行，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我的心脏越来越疼，我觉得我的灵魂正在远离我，我不停地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不行，我要吃药，要不然我会死的，我挣扎着起身，刷开大门，慢慢走到沙发前，靠在这边的沙发上，看着那边熟睡的人。

　　看着玫瑰花额头上贴着的两个创可贴和创可贴上的血迹，我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然后靠在沙发边上陪着她。

　　其实，我很累，真的很累，我只想靠在玫瑰花的怀里休息一下，哪怕一秒我也心满意足，可是，我不敢，我不能，我不能！

　　这一晚，我想了很多事，我不停地劝自己罢手，劝自己放玫瑰花走，可是，我已经病入膏肓，我不能停药了，除了终身服药，别无选择，所以，我只能坚定地走下去。

　　至此，我不敢再有什么奢求了，我只求玫瑰花能再叫我一声楚奕枫就行了，真的，我的要求仅此而已，也只能仅此而已了。

　　天刚灰蒙蒙，我起身，打算回酒吧，我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张脸，依依不舍地关上公寓大门。

　　我在酒吧练了一天的吉他，逼自己不要回家，逼自己不要想玫瑰花，可是，我满脑子都是她，她走到我旁边在我琴弦上乱拨时候的一脸淡定，她摸着我吉他时候的一脸认真……

　　“奕枫，你和白缇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肥在我对面坐下，点了一根烟。

　　“……”

　　“你既然都已经把别的女人带回家了，那你就放了她吧。”，老肥靠在沙发上，吐了一个烟圈。

　　“……”

　　“好吧，你们的事我不管了。”，老肥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为什么你们都让我放玫瑰花走呢？柳姨是，亦宏哥是，连老肥也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老肥明明知道我有多爱玫瑰花，为什么连老肥都要劝我放手呢？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

　　老肥走后，我随即起身，开车回家。

　　拉开门的一瞬间，玫瑰花居然转身看了我一眼，见是我后，惊喜的神情立马淡了下来，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玫瑰花和别人都能好好说话，对我就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玫瑰花对别人都能有说有笑，对我就不能？

　　为什么？

　　我走过去，坐在沙发的一端，死盯着玫瑰花，我很想问她为什么，但又怕再出现什么意外让她更恨我，所以，我只盯着她，仿佛这样就能找到答案一般。

　　“哎，小枫回来了？你昨晚没在家吗？怎么能让小缇摔成那样啊？”

　　明明是我让玫瑰花摔伤的，柳姨为什么要这么问？她跟柳姨是怎么说的，说她自己不小心摔伤的？可明明是因为我呀，为什么她要那样说？

　　哼，那就只能真当我是空气了，那就只能真当我不存在了……

　　我是空气？我不存在？

　　我竟然是空气，我竟然不存在。

　　行吧，既然我不存在，那我就不存在吧，我走进主卧，关上大门，当我的空气。

　　可，我还是不甘心，我为什么只能当空气呢？我为什么只能不存在呢？

　　我越想越气，推门而出，玫瑰花正抬着碗红枣银耳羹，吃得津津有味。

　　玫瑰花曾经也这样津津有味地吃着我亲手做的绿豆沙和酸奶，怎么现在就能当我是空气呢？怎么就能当我不存在了呢？

　　这怎么行呢？

　　不行，绝对不行，玫瑰花只能吃我做的东西，她不能当我是空气，她不能当我不存在，不行，不行……

　　我一把推翻玫瑰花手里的碗，可她还是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还是当我是空气，还是当我不存在。

　　我又走到饭桌旁，把那锅红枣银耳羹全部倒进马桶里，我以为这样，玫瑰花就会理我了，可她却只是安静地打扫着客厅里的玻璃碎片。

　　这下，我彻底被激怒了。

　　我一把抢过玫瑰花手里的扫帚，强行抱着她，逼她看我，可她却拼命挣扎，她越挣扎我越生气，使劲拖着她往主卧走。

　　“看着我，你为什么不进去？是不敢还是不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呢？看着我，说，你说？看着我……”

　　玫瑰花死死拉煮主卧大门，边挣扎边踢我，她额头上包着的白色纱布又渗出红色血迹，我刚想把她的头按进怀里，她却恶毒地看了我一眼。

　　玫瑰花那一眼的恶毒彻底将我唤醒了，我也该醒了，真的，早该醒了。

　　我浑浑噩噩地走下楼取车，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一个大傻瓜，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人，我，我……

　　几天后的某个傍晚，我的试探彻底升级了，整个人完全不受控了。

　　“枫哥，外面有一位小姐，自称是白小姐的表妹……”

　　“不见。”，现在关于玫瑰花的任何事，我都没兴趣了。

　　可是，老六转身后，我还是跟着他下到一楼，走向酒吧大门口的通道处，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扎着马尾的清瘦美女。清瘦每年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又看了看一墙的照片，最后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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