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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夜:(四)
—[2056年12月10日,上午12:21]—
卢森端着狼肉三明治搭配白水和燕麦粥做的午餐回屋,推开门就看到肖恩坐在床上看他的图画书,威瑟斯彭则侧卧在床上睡的鼾声微起。
肖恩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小小声的叫他,“哥哥,卡特睡着了。”
卢森笑笑,走过去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在威瑟斯彭身侧坐下。
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种,“活着真好”的感触。
尤其,还有相爱的人陪在身旁。
短暂的一觉醒来,皮特和罗宾看着对方眼下黯淡的青痕,哭笑不得。
等两人洗簌、穿戴整齐,走出去一看才知道,汉诺威和诺丁居然一夜都没回来。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分头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事需要帮忙。
皮特在八楼楼梯间拐角,之前被麦克等人特意留出来做仓库的房间里,找到了汉诺威。
屋里横七竖八的摆了几张白色不锈钢长桌,桌上堆叠着扒了皮的狼肉,地上堆着没处理的狼尸。地板上血水四溢,空气里弥漫着血肉的腥膻气。
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的汉诺威和几个年轻男人正忙着给狼扒皮,脸色有点青白,精神倒还好。
“汉诺,你这是干什么呢?”
皮特小心的避开一滩血沫,走到汉诺威那边儿,“现在食物还没紧缺到要吃狼肉的地步吧?”
“其实已经没多少东西能吃了,”汉诺威跟他对面的小伙子两人一头一尾的抓着一匹狼,对方使力往后猛退一步,经过处理的狼皮“刷”的撕下来,轮廓相当完整,“而且你也知道,狼这个东西偶尔会‘假死’,万一我们碰见就不好玩了。”
所以趁现在时间充裕,赶紧把狼都处理好,该吃的吃,该用的用。
“可是这些狼皮……你这是……”
“弗拉尔以前在老家学过揉皮,”汉诺威用下巴给皮特指指对面的小青年,“我拜托他把这些狼皮处理干净,做张毯子。”
萨拉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两手在双臂搓来搓去,身体有点发颤。
妮可注意到母亲略显反常的动作,“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冷?”
萨拉点点头,勉强自己坐回墙边的椅子,“是的,我有点不舒服,感觉屋里变冷了。”
妮可伸手摸摸床头柜后面的暖气,“好凉。”
“这楼里供的是电暖气,”詹姆皱皱眉,“难道是发电机出了问题?”
罗宾一进门就叫了声“冷”。
诺丁正在给麦克掖被角,他脚下是躺在绒毯上的KIKI,正呼吸平静的熟睡。
麦克也还没醒,脸色白的吓人,全身大大小小的包扎了七八块绷带,要不是带着小伤的脸露在外面,还真能让人误以为是木乃伊。
诺丁回头看看罗宾,笑道:“早啊,罗宾。”
“早。”罗宾往手心哈了口热气,凑近床边,“他俩怎么样?”
“麦克的麻醉还要再等一两个小时才能退,KIKI刚吃了点豆饼,又睡了。”
“你忙了一夜?一直没睡?”
“睡不着啊,”诺丁又笑,看上去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漂浮无依的状态,整个人变得踏实温暖,“看着他俩这样,我怎么能放心。”
“你不觉得屋里有点冷吗?”
“还好吧,”诺丁不以为意,“似乎跟平常差不多。”
芮妮拿着饭回屋,娜塔莎吃了没几口,就“哇”的咧嘴吐出来。
“娜塔莎,你没事吧?”芮妮一愣,“饭不合你口味?”
“天啊,这是深么柔?”娜塔莎指着她吐掉的肉饼,皱着脸嘟囔,“味道……怎么这么……”英语还不熟悉的她犹豫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芮妮低头尝了尝,无奈的笑道:“这些,是狼肉……其实,也不是多难吃吧。”
“狼柔?!”娜塔莎惊愕的瞠圆漂亮的绿眼睛,“怎么可以吃狼柔?狼不是保护动物吗?”
“那是以前,”芮妮慢慢的说着,尽量一次性让娜塔莎理解,“现在这种情况,人要是不吃狼,就要被它们吃掉了。所以娜塔莎,请你多吃点吧,我们要学会保有自己的力量。”
用来争取能够活下去的最大可能。
克伦特来给山羊胡换药的时候,乔伊终于忍不住说道:“护士长,待会您出去能帮我找两个强壮点的帮手来吗?”
“可以。不过扎伯先生……你要做什么呢?”
“我想去照顾莱昂,”乔伊苦恼的暗了脸色,下意识的瞥了山羊胡一眼,“但是我得带着这个家伙。”
所以要慎之又慎。
“他的手和脚烂成这样,开不了枪,”克伦特不满的念叨着,“你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女士,”乔伊抿唇,脸色显得有点难看,但还是实话实说,“这个家伙曾在国内直接或间接的参与了几百起恐怖事件,他就算手里没武器,也能制造事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我不得不小心。”
克伦特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会儿,随即不再多言的继续清创。
而始终闭着眼假寐的山羊胡,在听到乔伊和护士长的对话后,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在体质比较敏感的萨拉和罗宾之后,其他房间里陆续有人喊冷,本来只穿仔裤毛衣就行的人们,开始往身上拾掇厚重的外套和围脖。
汉诺威等人在仓库里处理完了狼皮、狼肉,爬楼梯上楼,没走几步就发觉温度低的有点过头。
“靠,怎么这阵子这么冷。”
弗拉尔搓搓冰凉的脸颊,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惹得一众男人爽朗的大笑。
汉诺威跟皮特交换了一个眼神,刻意落后众人几步,拿出随身携带的电子气温表测温。
淡黑的数字“42°”在离开温暖的衣兜后迅速递减,最终定格在“-1°”上。
室内温居然在开着电暖气的情况下低落至零下,情况明显不妙。
皮特跟汉诺威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话可说。
“户外的气温……”皮特舔舔干冷的嘴唇,声音嘶哑的打破沉寂,“我已经不敢设想了。”
“室外现在估计没什么活物了,”汉诺威闭了闭眼,重重地叹口气,“从另一方面来说,对咱们倒是‘好事’。”生物链顶端再也没有能跟人死斗的雄兽。
“相对的,我们活下去的把握也更小了。”
—[2056年12月10日,下午14:00]—
麦克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儿。
黑发的青年贴靠在他身边沉沉的睡着,墨色的发丝从头顶密密的垂落,遮住他羽翅似的睫毛和大半脸孔。
青年的呼吸和心跳近在咫尺,因为两个人盖着一床被,身上的温度显得特别舒服。
“……”
麦克张了张嘴,刚想叫出青年的名字,却又将那个心底萦绕千万遍的名字咽回了喉咙。
如果这是一场易碎的美梦,那就让他再做的久一点吧。
麦克忽然记起,在他跟诺丁恋爱时,有次诺丁发烧,他就是这样给降温的。
那次当诺丁从两天一夜的高热中清醒,睁开眼看到麦克,青年深黑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彻底的臣服与热爱,那样鲜明,那样生动。
麦克想起当初的诺丁,就忍不住想痛骂此刻的自己。
他怎么会跟诺丁分手的,他怎么舍得伤害这样一个全心为他的爱人!
麦克•格雷修,你真是个蠢蛋。
肖恩冻哭了。
持续的低温令成人都倍感不适,遑论一个刚动过大手术的小孩。
威瑟斯彭和卢森把屋里的两张床并在了一起,这样被单褥子全部可以集中在一起,保暖度会更好一点。
卢森钻进被子抱着瑟瑟发抖的肖恩,威瑟斯彭则抱住他俩,三个人的身上密实的盖着被子,臃肿的像鲸鱼翻起的肚皮。
在双重体温的保护和安抚下,肖恩渐渐停止冷颤,平稳了呼吸。
卢森欣慰的亲了亲幼弟的发旋,无声的叹了口气。
小猫冷的蜷成了三个毛球,别说动弹了,根本连叫都不肯叫。
娜塔莎裹着从家里带来的厚厚的毛皮大衣坐在床上,腿上盖着被子,看看被窝里冻得不行的猫咪咬咬嘴唇,把它们全都塞进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芮妮在隔壁床上惊讶的望着娜塔莎的动作,只觉得非常的感动。
真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汉诺威跟皮特折回七楼,在备用发电室外转了一圈儿,看见门缝用水泥封的很结实。
“诺丁跟我说过,这都是格雷修封的水泥,他们刚来他就把这儿弄好了。”
“按照他的经验来说,他肯定确认过备用发电机的工作状况才封的门,”汉诺威用手电来回探了探幽深的走廊两端,“那么现在来说,如果不是发电机的问题,那就是外面温度太低影响了室内。”
“汉诺,你觉得后面这种可能性大吗?”
“不好说。”汉诺威摇头,哈出一口白雾,“我倒宁愿是前者。”
米罗和珀森去帮乔伊“押送”山羊胡。
米罗回来后回屋就睡了,一觉睡得沉又香,连个呼噜都没打,所以现在精神头很足。
反观珀森,却是耸眉耷拉眼的模样,看着就灰颓软糜,仿佛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他撂倒。
三个人沉默的押着双手背铐在身后的山羊胡去往莱昂所在的房间,路上还要小心不让其他人看到山羊胡双腕上的手铐,尽可能不引起众人的注意不安。
乔伊急得不行,恨不能直接跑到莱昂那里,然而顾及到山羊胡,也只能按捺着满心的焦虑慢条斯理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诺丁睁开眼,正迎上麦克的视线。
诺丁的呼吸很轻微的一顿,随即笑了,“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麦克的脸蓦地涨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小诺,我……”
他——他竟然不是在做梦?!小诺——小诺居然真的在他怀里?!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他可以再重新振作,抓住追求小诺的一切可能吗?!
“你什么都别问,”诺丁笑着起身,边快手快脚往身上套毛衣,边说道:“现在你是病号,身体还虚着,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可是……”
失去诺丁的温度,被窝里一下子变得冷凉不少,麦克又冷又急,一时间脑子几乎转不过弯,“可是”之后完全接不上话来。
“麦克•格雷修,”诺丁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亟欲说话的男人,气势凌人的笑道:“你还想要我,就乖乖闭嘴。”
否则,一切免谈。
卡瑟尔在书店门口截住了汉诺威和皮特。
他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因为不知道汉诺威到底在楼里哪个位置,又怕错过汉诺威,于是只好一直在这里傻等。
所幸汉诺威最后还是回来了。
“汉诺,现在室内这么冷,是不是因为……”
“朱诺叔叔,”汉诺威平静的打断卡瑟尔的话,开门见山道:“我和皮特都觉得是二次降温引起的室内温度下降,不过在确认前我们不太敢肯定,您愿意和我们一起来吗?”
“哦、哦,”卡瑟尔松了口气,连声说好,“当然、当然。”
手术结束后,莱昂和麦克被分别送进两个“病房”。
麦克那边有诺丁和芮妮的照顾,莱昂这头则是克伦特亲自点名的两个小护士。
莱昂醒的比麦克要早不少,看清楚头顶雪白的天花板的时候,他甚至还有闲心呲牙咧嘴的一笑,“操,就说老子是‘不死之身’吧,被狼咬成那样都能活过来。”
两个小护士被他的幽默逗得一乐,“蒂亚戈先生,您这样的病人还真是少见呢。”
“哈哈,小美人儿,”莱昂哑着嗓子大笑道:“你们可千万别被我迷住喔。”
他可不想害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掉眼泪。
“莱昂•蒂亚戈——!”
颤抖的吼声来自敞开的门边,惊得两个小护士娇躯一震,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扔掉。
莱昂闻声回头,看到的就是正巧赶到的乔伊。
男青年的两眼泛着红,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压抑着濒临崩溃的某种情绪。
在他的身后,是被米罗和珀森一左一右压住的山羊胡。
然而在那个瞬间,素来嫉恶如仇的CIA探员莱昂•蒂亚戈眼里,只看到了那个看似粗鲁剽悍的苍白青年,乔伊•扎伯。
他所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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