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花月生凉

　　自肃慎王肃卿起兵打起了独立战争，这前前后后已有两三百年的时间了。最初君神对他们发起了疯狂的反击，造成不少人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九州曾是肃慎国的领地，虽被九重天收去并统治也有许多个年头，但对肃慎王仍然抱有敬畏之心。是以君神的强力反击使九州众贵族很是反感，甚至愤怒。

　　而这肃慎王越发大胆的原因是因为三十年前梧涯携镇天珠出逃，九重天从那以后威望受损。尽管他们对此事的传播极力压制，可依然堵不住悠悠之众口。

　　君神因此急得焦头烂额，四处搜寻有关招摇王梧涯的音讯，可以说是恨不得吃她血喝她肉。

　　情急之下，苍笙上书君神，道明处理肃卿起兵之事不可操之太急。肃慎国虽灭，然九州中支持肃慎一国的几大贵族还在，若是九重天真将他们赶尽杀绝了，不敢保证几大家族不会倒戈相向。

　　此番天珠下落不明，若是再生是非，那么九重天将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所以苍笙主张的战略是：持久战。

　　所谓持久战，便是跟他们迂回到底。肃慎王起兵，想要的效果是速战速决，攻势虽猛，速度虽快，但他们根基不稳，地小物缺，薄弱的经济状况不允许他们打持久战。

　　然而九重天却有着万万年的基业，地大物博，只要守住主战场，时不时给他们一击，待对方耗尽人力物力，自然不攻自破。

　　如此一来一则安抚了九州贵族，二则可避免不必要的争执，赢得民心。

　　君神再三考虑，认可了其次子中山王苍笙的提议，并命他帅兵出征，势必要将肃慎王这棵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并保证其永远不再有发芽的机会。但有一个附加条件，那便是：找回招摇王梧涯，毕竟三十年期限所剩无几。

　　苍笙帅大军驻扎在泾禾镇十里以外的潼口关，选择那里的原因是，潼口关连接着南北要道，肃慎王若要长驱直入八荒四海，那么必经之地便是这潼口关。苍笙只要守着此处，然后再时不时给肃慎王一击，将他逼入绝境，只是时间问题。

　　梧涯依旧身着白日里那件鹅毛披风，人已至潼口关山顶上。一整天的东奔西走，加之发丝微乱，借着空中一轮残月的微薄之光射在残冬的雪地上，可以看出此时的她很是疲惫。

　　远远望去，无数顶军帐灯光闪闪，像极了掉在地上的星星，再称上四周的白雪皑皑，诚然也算得上一番不可多得的景象。

　　梧涯不知此事究竟是苍笙指示，还是其部下擅作主张。神族竟出了这般胡作非为的神将，着实令人忍不住唏嘘。

　　梧涯双眸巡视了良久，终寻到东南方向有一处可攻。因为神族是不怕冷的，是以东南角有三五几个将士扎堆坐在雪地上交谈得不亦乐乎，守卫军相对于教少。

　　梧涯似一道疾风自山顶跃下，又像微风拂过田野般化为万千影子扫过，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十来个兵突然就倒地不起了。一切皆发生在顷刻之间，仿佛倒下之人并非被武力征服的，而是陶醉于春风，痴迷于山水。

　　不一会的时间，陆陆续续已倒下百来人。梧涯换上士兵服来到一军帐外，她轻轻挑动素帐，里面十几个神将，并非戳棠。

　　又这般周而复始寻了十来个营帐，守卫兵倒下一大片，却皆不见戳棠踪影。这不得不让梧涯开始怀疑，或许，那不知死活的神将将戳棠抓来后，并未带来军营，应该也不敢带来军营。已她对苍笙的了解，此人应该还不至于纵容手下干这当子事。

　　想来甚恐，戳棠当年已自散修为，如今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越往深处想，梧涯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沸腾起来了，她不敢再想象后果。

　　如若这般寻下去，定会暴露行踪，但未找完所有军帐，她又余心不干。情急之下，梧涯使用了追踪术，那追踪术果真见效快。

　　只是这边梧涯将将探出戳棠所在的位置，那头随着一声刺破云端的尖叫：“戒备，有人偷袭！”

　　一个转身的时间，黑压压一片，无数兵将现身梧涯周围，一人问：“来者何人，速速说来。”

　　梧涯啧啧了两声，感叹的是，苍笙的部队，不得不承认非同凡响，不过就是有些木讷，既然是偷袭，哪有姓名的。她未回话，眸子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并没寻到白日里那个神将。她不自觉地“咦”了一声。

　　觉得此事好生奇怪，戳棠就在营里，那神将居然不在！见士兵们又逼近了些许。梧涯忙嘿嘿笑道：“误会，误会，小生有一友人不幸走失，此番就在尔等军营中，我是来接她的。”

　　一人厉声问：“胡说，那你为何身着我军军服？来人，捉住他，交给殿下。”

　　梧涯连连退后，不论从哪方面来说，苍笙都是她不能见的人。本想全身而退，奈何涌上来的神兵神将已将她围了好几圈。整个军营渐渐躁动起来，有人出手攻击她，无奈只得出手抵挡。无涯并没有下死手，但凡向她出手者，她皆是只将其敲晕而也。

　　梧涯琢磨着如此打下去，就算打到自己手抽筋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听她吐出一句“得罪了”，随即整个人便似龙旋风般席卷而起，像戈壁滩沙漠风暴，一但被吸进去，便无生还之力。其力量之大，无人能近其身半步。

　　那场景，吓得一众士兵连连惊叫，正当梧涯就快杀出一条血路时，于她正前方出现一道人影。那人纹丝不动，不出手反击，也不退让。那是一种就算潼口关几座大山一同坍塌于眼前也不会皱一下眉的魄力，那是一种就算四海同时决堤也能镇定自若的淡定。

　　梧涯于点点灯光中看清来人的脸。相隔已在咫尺，她脚尖迅速着地，仿佛如蜻蜓点水般擦过水面，而后腾空往后飞去，这才刹住了势如破竹的攻势。

　　视线触碰并交织在一起的那一刻，梧涯想许是那月光太明，许是那雪地太白、太亮。她竟将他那俊逸脱俗的轮廓，以及那一帘如秋雨般的眼眸看得如此清晰。

　　“你今日还没吃饭罢？”苍笙绘心一笑，时隔经年，故人相见，以这样的场景，以这样的招呼。

　　梧涯久久不语，忽而间，她不知从何说起，又该以何等口吻。半响竟回了句：“没吃。”

　　终将士怔在原地！

　　此时宴清匆匆赶来，一惊，一声招摇王已经蹦到了唇边，就差脱口而出，却被苍笙不动声色却又无比凌厉的眼神示意一番，吓得连声带人急忙缩了回去。

　　梧涯终于整理好了思绪，言归正传道：“小生有一友人天将黑时平白无故被你们的人捉了，此时正在这军营中，如果没犯什么事的话，还请官爷放了她。”

　　或许是被梧涯的态度吓到，或许是被她的自称所震撼到了。对面的苍笙皱了皱眉，问：“哦？这位，小生，你那友人名叫？”

　　梧涯读出他话语中透着丝丝捉弄，瞪了一眼对面之人，一本正经地假装道：“回官爷，小生那友人叫戳棠。”

　　苍笙嘴角溢出笑意，许是溢得太多，竟连洁白的牙齿也露了出来。接着耸肩道：“既然来了，吃过饭再走罢。”

　　众将士无数双眼睛登时便齐刷刷移到苍笙身上，长长地脱了个“吁”字。

　　梧涯眯眼看向苍笙，扯了抹冷笑，慢悠悠道：“官爷可是行军途中寂寞得紧？”

　　众将士无数双眼睛再齐刷刷移到梧涯身上，纷纷竖起大指姆，长长地脱了个“哇”字。

　　苍笙漫不经心地抖了抖披风上的雪，居然云淡风轻吐了个：“嗯！”

　　梧涯冷哼了声，扬声道：“山野粗人受不得夜寒，官爷可否借军帐一用，小生想讨杯热水喝，暖暖身子。”

　　苍笙顿时眉开眼笑，话语略显故意：“小生，随便用，中意哪间随便挑。”说着他让至一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梧涯昂首挺胸，踏步向前往正对着她那间走去，苍笙随后。

　　不料苍笙前脚刚踏进营帐，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敌意。无涯以手化剑，无任何言语，直刺向苍笙，苍笙以二指将剑弹开，侧身避过。

　　梧涯乘势再攻，苍笙轻垫脚尖，跃到剑上，一个反手，人已到了梧涯背后。

　　又来来回回打了良久，苍笙始终只守不攻。梧涯倒是觉得那剑舞得颇为吃力，灵力也远不及方才与士兵厮打那般容易控制，她寻思着这肯定与天珠有关。

　　神游之际，苍笙轻而易举夺过梧涯手中之剑，不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他将那剑把玩于手中，弹出嗡嗡响声，随后才启齿道：“梧涯，当年你一句夺天珠皆因我而起可是害惨我了，你倒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走得很是潇洒。”

　　梧涯不语。她在想，此人想是经历了不少风雨，说起话来都是阴一句阳一句的。

　　梧涯不答他，行至一旁案几，自顾自倒了盅茶抿了一口，才说：“中山王，今日本王不是来打架的，本王只想找回自己的友人，若她在你营中，还望你放她与我一见。至于你那部下，你若是管不好，本王倒是乐意好生替你管教管教。这年头生意难做，平白无故杂碎我满院的木具总得陪不是？打伤我店中木匠总得让我打回来不是？拐我朋友总得给个说法不是？”

　　此时苍笙已坐在案旁，一袭金盔铠甲实在养眼，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案几，盯着梧涯一言不语。直到险些将梧涯盯出个窟窿他方扬声道：“来人，带史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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