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诱

　　＝＝第十六章＝＝

　　招摇观虽不及皇帝为灵真公主所建的灵真观奢华精巧，却也不输一般世家庭院，因坐于山间，屋宇长廊便依山势而建，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长廊两侧立白玉阑干，每隔五步之距便座落一盏石灯，禽兽楼亭，形状不一。

　　烛火融融，在夜色中蜿蜒而去，直至极远处再看不见为止。

　　晏生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善善，烛火映着她的皎面，令他微微怔神。身为皇后亲侄，晏家嫡长，他所见女子数之不尽，女子之于他，美或不美，皆不过尔尔。但今日乍见善善，连他自己都觉诧异，他身体里汹涌而出的一股冲动，想要去追求她，让她成为自己的人。

　　素衫裹着她微微隆起的胸脯，腰间帛带将她的腰束得不盈一握，在女人已经让他兴味索然许久之后，他竟然又重新对女人的身体起了兴趣。

　　他微笑着道：“我可否唤你善善？”

　　不等善善应答，他已经又接着笑道：“你可唤我君摩，君子的君，达摩的摩，我母亲喜禅宗，便为我起了这个名字，只是如今修习佛法者少，道法盛行，得知我名字之人，都觉得我名字怪异，故而连我自己也不常提及。不过，你若是肯唤我名字，我乐意之至。”

　　善善微微皱了皱眉，片刻后，微笑道：“晏公子客气了。佛法宽容，广若天地，读佛经更令人心静，如今修习佛法者虽少，日后必众。”

　　晏生眼睛微微一亮，似没想到她对佛经也颇多了解，他的语气十分诚恳，道：“过些时日便是我母亲寿辰，我可否冒昧请你帮我抄写一份佛经？送与我母亲，她定然十分高兴。”

　　善善不太想与他有过多往来，但是这个请求实在是难以推拒，便点头应下。

　　晏生欣喜非常，一路与她言语目光皆注视着她，善善有些后悔随他同来了，见前方再拐个弯就到厢房，才微微松了口气。

　　弯角处地势微低，筑有两三级石阶，善善微微提起裙裾下阶时，腿上无故一弯，她身体整个突然向前方张去，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已经扶住了她，微微用力，将她拉过去，近得几乎与他身体相贴。

　　晏生低头，喉结微动，他并未立刻放开她，手搭在她的后腰上，勉强忍住没有捏一捏。

　　声音低沉，几乎附在了她耳畔，“没事吧？要不我抱你回去？”他声音中隐含暧昧，眼底是她小巧的耳垂，他极力忍耐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亲上去，这个女人十分吸引他，虽不知她的身份，或许不适合做他的妻，但他今日破天荒的想依自己的冲动行事。

　　四周极静，远远能听见徜徉亭中宴饮欢笑之声，他咽了口口水，郑重道：“我母亲一直发愁于我的亲事，自我成年之后于我提及的亲事不下数十桩，但都被我一一推拒了。许是天定之缘，今日乍见，我便知自己已被你牵引，我心悦于你，你可愿嫁我？”

　　善善后退几步，看着他道：“晏公子忘了今日是为何而来么？”

　　她脸上没有丝毫羞怯，声音淡淡的，晏生心渐渐下沉的同时，又被她挑起了征服欲，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难攀登，但，这样才更有趣，不是么？

　　他笑了笑，站直了身体，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风采姿态，“我是看着阿沅长大的，一直把她当作妹妹，今日过来不过是陪顾兄一起，我怎会娶她？”

　　善善对他行礼，“晏公子可请观中弟子为医士引路，我便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眼风不经意扫到檐廊下，忽然看见那里立着一个高大身影，玄衣博带，目光正沉沉地望过来。

　　善善心里一突，竟隐隐生出一股不知自何而来的心虚之感，看了他一眼便挪开目光。

　　晏生明显愣了一下，似未想到会在此处遇到魏戎，片刻后，他微笑道：“世子怎么过来了？”

　　魏戎与他对视半晌，道：“方才顾兄一直寻你，现仍在徜徉亭中。”

　　晏生笑道：“是我的不是，未与顾兄提前说明，我现在便过去。”又转向一旁的善善，声音略低，轻言道：“善善稍候，我先去吩咐医士，让他随你前去。”

　　似怕善善立刻就走，他说罢便快步往厢房而去。

　　檐廊下只剩二人，顿时一阵沉默。

　　面前的人一言不发，善善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魏戎也正在盯着她，脸色漆黑如墨，双眸中更似有血色泛涌。

　　方才的情形也不知他看去了多少，虽然她心中坦荡，但落在人眼中，难免会多想。

　　这个男人有时比女子还要小心眼儿，此事他不定要如何记在心里，等着机会与她清算呢！

　　但想到他方才口中提到顾均，心里那点心虚立时就烟消云散了。她也不躲避，微微扬起下巴，与他对视。他面色愈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石化的雕像，见他面色实在难看，善善便转移了视线，改为盯着廊柱，心里焦急不已，晏生怎么还不出来！

　　她越来越觉得那两道盯在她身上的目光发冷，她决定不再等晏生了，轻轻提起裙裾，准备离开。

　　她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魏戎大步追了过来，她越走越快，身后的人却比她更快，离得很近了，她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她心中愈加忐忑，这样的魏戎就像一只野兽，浑身散发着用不完的精力和危险气息。

　　这时突然听到晏生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世子？”

　　晏生已经带着医士自厢房而出，快步追上来，善善也不敢回头看魏戎，与晏生客气几句，便立刻引医士去为重沅诊病。

　　及至重沅卧房外，善善才敢回头，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她悄悄松了口气。

　　重沅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她母亲去世时她生的那一场大病，后虽好转，却仍留下了病根儿，医士看过之后，开了付药方交给重沅弟子，又叮嘱重沅饮食尽量温和，少食油腥。

　　善善当晚歇在了重沅隔壁，重沅若有何情况她也能尽快知晓。

　　顾均得知重沅生病之事已是深夜了，他立在檐下敲门，半晌无人应答，他伸手去推，门却未拴，他便推门走了进去。屋内燃着一盏幽暗的烛火，他走到床边才发现床上的被子隆起了一个鼓包，鼓包里却并没有人。

　　他微怒，正要唤人，就听暗中一阵疾风迎面而来，他没动，那个被扔掷过来的物体打在他身上，发出一声闷响，之后就听到瓷盏掉在地上的破碎声。紧接着第二只瓷盏就飞了过来，顾均一把接住，怒道：“重沅，你闹够没有！”

　　他走过去，将藏在阴影中的重沅揪了起来，“这么晚了，你闹什么？”

　　重沅挣脱开他的钳制，提脚照着他的大腿就踢了上去，他伸手抓住，才发现她连鞋袜也未穿，方才定然是听到他敲门，她就光脚跑了下来。手中细嫩的小脚冰凉，他怒气更甚，就要把她弄到床上去。

　　重沅不肯，对着他的手腕便重重的咬了一口，顾均不防，骤然松手，她已经跑了出去，前方还有碎裂一地的瓷片，顾均气得不行，要把她抓回来，但已晚了一步，她一脚就踩了上去，却意外的没有哭，只咬着唇闷哼了一声。

　　顾均气急了，冲门外大声喊人，守夜的弟子匆忙进来，顾均吩咐她去厢房将晏生带的医士唤来。

　　医士明显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匆匆进来，用刀尖将扎进脚中的碎瓷片一点一点挑出来，脚心里扎了不少，往外挑时重沅才觉得疼了，心里觉得委屈，想哭又忍着不想让顾均看到。

　　医士挑碎瓷片时，她的脚不由自主就往后一缩，有几次医士都挑偏了，出了不少血，再挑时，顾均大掌覆上来，重重的捏住她的脚腕，令她丝毫动弹不得，他冷冷道：“活该！”

　　好不容易都挑完，又上了药包扎好，顾均将医士送出去关好门回来时，重沅已经乖乖的缩进被子里，精神恹恹的，一张小脸看上去十分疲惫。

　　“闹累了？”顾均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床边，“说说吧，今晚这是闹什么？”

　　重沅不语，闭上眼装睡，顾均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不说？我替你说！我知道你闹什么，不过就是听说我要娶灵真公主，你不高兴了。怎么？你还真想嫁给你自小到大的兄长，乱.伦一把，让父亲母亲没脸做人？”

　　重沅情绪突然崩溃，从床上爬起来，不管不顾攥紧两个拳头就雨点儿似的落在他的头上、身上，顾均任她打了一会儿，等她渐渐无力，伸臂紧紧将她抱住，然后便覆身压了上去，埋头亲她的脸，将她脸上舔的都是他的口水，又去啃她的耳朵和脖颈。

　　双目微红，嘶哑着声音道：“那我今晚就睡了你，明天就去找父亲提亲，若父亲要打死我，你得陪我一起死！”

　　重沅终于憋不住哭出来，之后便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如决堤一般汹涌而下。

　　顾均浑身一僵，猛地从她身上起来，头也不回，转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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